“我有個疑問。”章思廣皺眉開口，“既然如此，老祖為何允許我們這些異族繼續存在呢？如果徹底清除異族，皇族豈不是能獨佔整個星系？人口、資源、實力都會大幅增長。”
當章思廣話音落下，伊迪絲、奧布里與弗洛倫斯彼此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顯然，在他們看來，這個問題過于淺顯，仿佛孩童問天為何藍一般。
“哈哈，章兄，這個問題其實非常簡單，”伊迪絲環視在座眾人，嘴角含笑，語氣從容地說道，“我們這些在座的，皆是行星生命，都是從各自的母星上進化而來的智慧生命。那麼，在我們都尚未飛出母星、邁向宇宙之前，是否都曾發展出一門至今仍然存在的學科？你們可曾猜到，那是什麼？”
章思廣與其余三人面面相覷，略作思索後齊聲答道︰“不知其詳，還請詳述。”
“答案便是——在生態環境中維持生物的多樣性。”伊迪絲輕輕吐出這句話，目光如水，語氣中帶著一絲沉靜的堅定。
“生態環境中保持生物的多樣性……”章思廣低聲重復了一句，隨即點頭道，“這個問題在我族尚未突破母星、邁入星際時代之前便已存在。而且，隨著科技的發展，這門學科的重要性愈發凸顯。我們常常耗費大量資源去保護那些瀕危物種，避免因為角族人口的不斷增長而侵佔它們的生存空間。”
“我族母星至今仍在極力維護生物多樣性。”暴風接話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與思索，“許多科學家甚至不惜投入巨量資源，只為拯救那些瀕臨滅絕的生命。我曾一度不解，既然我們早已成為星系級文明，為何還要執著于母星上的這些生物？”
“嘻嘻，我族也是一樣的情況。”六合婷婷輕笑，眼中閃過一絲好奇，“我以前也不太理解，但听你們這麼一說，似乎背後另有深意。不知能否再詳細講講？我們也想借此機會多學習學習。”
“其實道理很簡單。”奧布里接過話頭，語氣不急不緩，“比如，整個赫斯提亞星系，若全是我們皇族的人口，所有異族都被清除，整個星系被徹底改造，以適應皇族的生存需求。屆時，皇族人口將達到一個極其龐大的數量。那麼請問，這個時候，皇族社會的主要矛盾會是什麼？”
“繼續向外擴張，征伐其他河系與星系，比如我們流沙星系。”暴風毫不猶豫地回答，“將其他文明全部消滅，為皇族的繁衍與發展騰出空間。”
“但若無外敵可征，矛盾便會從外部轉向內部。”七傷緩緩開口，語調低沉而冷靜，“屆時，問題的核心，恐怕就不再是資源的爭奪，而是秩序的崩塌。”
“對了，正如巴拉姆所說，別說遠征其他河系星系，即便在赫斯提亞星系尚未完全征服之前，族群內部的矛盾便會成為致命隱患，足以擊潰老祖的道心。對老祖而言，所有皇族成員皆是他的後輩；然而對這些後輩而言，血脈的親疏才是判斷‘自己人’與‘外人’的標準，其余皆為敵人。如此一來，內部紛爭便如野火燎原，層出不窮。老祖固然可以殺掉一批帶頭鬧事者，但時間一久，新的領頭人又會不斷涌現，矛盾如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這漫長的歲月里，老祖將如同手持鐮刀，一茬一茬地收割自己的後輩。你說，若真如此，老祖還能保有如今的成就嗎？”奧布里問道。
“當一個種族失去了外部威脅，進化便失去了方向，所謂的進取心、奮斗意志，也終將被享樂與內斗所取代。其實，類似的觀察與實驗，在許多文明的發展歷程中都曾出現過。”章思廣此時也豁然開朗，“我明白了，整個宇宙中，那些神級文明、星域強權之所以始終維持文明的多樣性，其實正是為了自救。唯有外部的競爭與壓力，才能推動文明不斷前行。”
“老祖的智慧，便在于此。”奧布里繼續說道，“他不僅不會滅絕赫斯提亞星系中的其他文明，反而會為它們營造更加有利的進化環境。他打通了各文明之間的聯系，使整個赫斯提亞星系的智慧生命能夠彼此溝通、交流思想，這不僅加速了文明的演進，也為皇族培養出一批良性的競爭伙伴。”
“這樣一來，你們皇族內部那些難以調和的矛盾，便能被引導至外部，得以緩解甚至轉化。”暴風點頭說道。
“沒錯，唯有如此，皇族才能維持長久的強盛與繁榮。”伊迪絲輕聲補充，目光中透出一絲敬意。
“那我還有一個問題，難道老祖就不擔心，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出一個未來的對手嗎？萬一異族中出現一位超級強者，其未來成就甚至超過了你們的老祖呢？”章思廣問道，語氣中透著一絲疑慮。
奧布里微微一笑，緩緩說道︰“這種理論在族群中也曾被提出過，但最終都被證明毫無意義。關鍵在于所處的區域——是在赫斯提亞本域，還是在被征服的外部河系星系，比如你們的流沙星系。”
他頓了頓，繼續解釋道︰“首先，在赫斯提亞本域，是不可能出現異族超級天才的。因為那片星域的天，是我們皇族的老祖。他的血脈綿延不絕，他的族群只會愈發強大。在血脈的傳承上，他天然傾向于皇族自身。其他異族想要真正崛起，幾乎沒有任何可能。更何況，經過無數年的文化燻陶與精神教化，那些異族早已接受了自身的身份，認同自己也是赫斯提亞星域文明的一份子。你說，他們又怎會生出反抗之心？這不僅僅是民族歸屬的問題，更是一種道的認同。對于哈代老祖而言，整個河系星系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法則覆蓋整個星域，宛如一位至高無上的神只。你認為，一個凡人，能夠超越自己的創造者嗎？”
章思廣沉思片刻，又問道︰“那像我們流沙星系這樣的邊緣星系呢？”
“像你們這樣的星系，確實存在出現超級天才的可能性，甚至最終的成就也許會超過老祖。”奧布里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坦然，“但對我們皇族而言，這其實是一樁雙贏的局面。皇族的目標，是向神級文明邁進。倘若皇族自身無法突破，而統治下的某一個河系星系卻有機會進階神級文明，那為何不去扶持它、推動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