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江寧這番慷慨激昂且切中要害的言論,朱由校不禁拍手叫好,說道︰“江兄,你說得實在是太對了,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不愧是朕的知己好兄弟。
有你這樣得力的左膀右臂,朕還愁大明不能中興嗎?
只要大明能夠實現中興,哪怕百年之後,朕被世人稱作暴君,朕也毫無怨言。”
江寧微微一笑,說道︰“陛下,其實不用等到百年之後,如今在江南士紳之中,您已然被視作暴君了。
至于臣和魏公公,名聲也早就淪為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了。”
朱由校先是一愣,隨即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江兄,你下次能不能等朕把話說完呀,你看,好好的氣氛都被你給破壞了。
朕原本還準備了好些話呢,現在都沒興致說了。”
江寧嘿嘿一笑,道︰“管他身後名聲如何,能瀟灑一天是一天。
就算天下人稱呼陛下為暴君,稱臣為禍國的奸臣,又有何妨?
或許當下很多人無法理解咱們君臣的作為,但百年甚至數百年之後,必定會有人明白的。
畢竟咱們現在所做之事,很多都太過超前,也無需他們當下就理解認同。”
朱由校听後,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這時,朱由校拿起一封奏折遞給江寧,說︰“江兄,你看看這個。”
江寧接過一看,是何可剛送來的最新戰報。
攻打兗州時,朝廷斬殺白蓮叛軍五萬,俘獲七萬余人。
總兵楊國柱斬敵一萬五千,俘獲三萬。
山東境內剩余白蓮潰軍大概還有三萬左右,想來全部肅清用不了多久。
朱由校揉了揉額頭,開口道︰“江兄,徐鴻儒造反自是罪有應得,但這些人畢竟都是大明子民。
之前咱們為了解決孔府、山東士紳以及三位藩王的問題,不得已放棄了他們。
如今他們既已投降,咱們也該有所彌補。
你說說,該如何處置這被俘的十幾萬人呢?”
江寧略作思索後,啟奏道︰“陛下,造反向來是株連九族的重罪。
之前咱們確實因事出有因而虧欠了山東百姓。
稍後陛下下旨,免除今年山東所有百姓的賦稅。
再將這十幾萬人中的白蓮教高層骨干盡數問斬,剩余的人分別派往四川、貴州、雲南,交由當地官兵看管,命他們協助當地官府重修西南數省的官道,以此來贖罪。
過幾年後,陛下尋個合適的理由將他們赦免,如此也算是皆大歡喜。”
朱由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江兄所言極是,就這麼辦。”
緊接著,朱由校又問道︰“江兄,那山東的魯王、德王、衡王該怎麼處理呢?”
江寧笑了笑,說道︰“陛下不必擔憂,信王殿下如今在山東,他身為宗人府左宗政,自然會著手處理此事,咱們就無需操心了。”
朱由校沒好氣地說︰“江兄,朕發現你可真夠‘壞’的,殺人背鍋的事兒全讓別人干了,你倒好,一點都不沾邊。
以五弟的脾氣,魯王、德王、衡王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江寧嘿嘿一笑,說道︰“陛下,這畢竟是宗室內部之事,臣作為武將,說多了不合適。
信王殿下出面處理最為妥當。
要是陛下覺得不放心,也可親自處理此事。”
朱由校趕忙搖頭,說道︰“朕覺得五弟處理就挺合適的,就交給他吧。”
就在此時,方正華領著方孝忠走了進來。
方孝忠趕忙跪地行禮,神色略帶惶恐地說道︰“啟稟陛下,皇後娘娘今日食欲不佳,午膳沒吃什麼。
奴婢讓御膳房做了好幾遍,娘娘依舊沒什麼胃口,奴婢不敢隱瞞,特來上報陛下。”
朱由校一听,頓時急了,說道︰“這是什麼情況?
皇後沒食欲,御膳房這群人是怎麼辦事的?”
方孝忠嚇得渾身發抖。
這時,方正華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啟稟陛下,老奴這段時間翻閱醫書,得知有身孕之人會出現食欲不佳的癥狀,想來也不能全怪御膳房。”
朱由校面露不悅,說道︰“不怪他們,難道怪朕不成?
皇後吃不下飯,總不能一直這樣吧?”
方孝忠和方正華听了,額頭都冒出一層細汗。
他們深知皇上對皇後的重視程度,可皇後吃不下飯,他們也是干著急,毫無辦法。
朱由校急得在殿內來回踱步,忽然看到坐在一旁正喝茶的江寧,上前一把扯住江寧的袖子,說道︰“江兄,朕怎麼把你給忘了?”
江寧頓時愣住,說道︰“陛下,這跟臣有什麼關系呀?
臣也愛莫能助啊。”
朱由校卻嘿嘿一笑,說道︰“江兄,怎麼能跟你沒關系呢?
皇後要是生了皇子,那可是朕的嫡長子,將來的太子,也就是你的‘干爹’。
你這當‘干兒子’的,怎麼能不操心‘干爹’的事兒呢?”
江寧一臉不敢置信,說道︰“陛下,您這說的是什麼話?
照您這麼說,臣豈不是犯了不孝之罪?”
朱由校嘿嘿笑著說︰“江兄,朕就開個玩笑。
你的廚藝朕是知道的,要不今兒個你親自下廚做幾道拿手菜。
放心,朕不會虧待你。
再說了,這菜也不光是給皇後吃的,你這‘干爹’也不能白當,總得為你‘干兒子’做點什麼吧。”
江寧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陛下,您一會兒‘干爹’一會兒‘干兒子’的,都把臣搞糊涂了。
不過做幾道拿手菜倒也不難,讓人準備食材,臣這就動手。”
听到江寧答應,朱由校頓時樂壞了,拉著江寧就往御膳房跑去。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方孝忠滿臉疑惑地說︰“‘干爹’?剛才陛下說太子殿下將來是侯爺的‘干爹’,侯爺是太子殿下的‘干兒子’?”
方正化神色一冷,說道︰“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事,陛下與侯爺之間的談話,不是你能過問的。
咱們做奴婢的,在宮里當差,雖說得主子恩寵,但也得小心翼翼。
你先去坤寧宮當差,稍後干爹和陛下就一起過去了。”
方孝忠趕忙行禮,隨後匆匆離去。
方正化也趕忙朝御膳房走去,邊走邊自言自語道︰“侯爺是太子殿下的‘干爹’,這不是陛下早就定好的名分嘛,今兒個怎麼又變了?
太子殿下成了侯爺的‘干爹’,侯爺這輩分咋還降下去了呢?”
江寧被朱由校一路拉到御膳房。
御膳房總管劉一手見狀,整個人都嚇傻了,以為皇上龍顏大怒,要來收拾自己。
卻見二人進了御膳房後,江寧開始四處尋找食材。
御膳房總管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不知侯爺想找些什麼,奴婢這就派人幫忙找。”
江寧說出數十種食材,不一會兒,御膳房總管劉一手便安排小太監將食材全部搬了過來。
江寧挽起袖子,拿起刀開始切菜。
不一會兒,數十道菜所需的食材便都切好了。
江寧起鍋燒油,朱由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旁的一眾御廚也全都大眼瞪小眼。
他們之前只听聞江侯爺廚藝了得,沒想到今日竟有幸目睹,于是都聚精會神地觀察起來,希望能學到一招半式。
隨著江寧動作嫻熟地烹飪,一道又一道精美的菜肴出鍋了。
朱由校拿著筷子在一旁嘗了起來,邊嘗邊不滿地說︰“江兄,這道太咸了,這道又有點淡,還有這道,怎麼味道這麼寡淡?”
江寧一听,頓時來了脾氣,把鍋往灶上一放,說道︰“陛下,這又不是給您吃的,您還嫌棄上了?
這是臣專門按照孕婦食譜做的,好不好吃,您說了不算,得讓皇後娘娘嘗了再下定論。”
朱由校見江寧發火,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江兄,繼續繼續,是朕多嘴了。”
沒一會兒,數十道菜肴就被江寧烹飪完成,小太監們迅速將菜裝入食盒,火速送往坤寧宮。
朱由校原本打算領著江寧離開,卻見江寧還在繼續切食材,不禁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江兄打算給朕加餐?”
江寧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陛下,剛才那十幾道菜,您和皇後娘娘吃得完嗎?
再說了,臣今兒個在您這御膳房忙活半天,做幾道菜拿回家吃,不過分吧?”
朱由校聞言,頓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說道︰“江兄,你這人可真有意思。
不管你做什麼好吃的,可得給朕嘗嘗。”
于是朱由校便拿著碗筷在一旁等著。
不一會兒,江寧又做出幾道精美菜肴。
朱由校吃完後,忍不住稱贊道︰“江兄,你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要朕說,當初你要是不入朝為官,繼續經營酒樓,肯定能干出一番名堂。
讓你入朝為官,實在是委屈你這廚藝了。
早知道,朕就該讓你到御膳房當差。”
江寧黑著臉,沒好氣地說︰“陛下,臣就一個人,您恨不得把臣劈成兩半來用,哪有您這麼安排事兒的?”
說完,江寧找來食盒,將幾道菜肴裝入其中。
朱由校眼巴巴地看著,說道︰“江兄,這個紅燒鯉魚好吃,你給朕留點,還有那道炒牛肉,好歹也給朕留點呀。”
江寧毫不客氣,將所有菜肴裝好後,拎著兩個食盒,行了一禮,拔腿就跑。
朱由校見狀,無奈地嘆息一聲,便領著方正化前往坤寧宮。
進入坤寧宮後,只見張嫣看著桌上數十道精美菜肴,並未動筷。
朱由校疑惑地問︰“寶珠,怎麼沒胃口嗎?”
張嫣莞爾一笑,說道︰“陛下,臣妾听聞這些菜是您纏著江侯爺,讓他親自做的,所以臣妾想等陛下一同用餐。”
朱由校笑了笑,說道︰“以後不必如此了,這些菜是朕特意讓江兄給你做的。
可惜江兄剛才又做了幾道菜,你有孕在身不能吃,不然朕說什麼也得把那幾道菜搶過來。”
听到這話,張嫣頓時來了興趣,開始詢問起來。
朱由校便將御膳房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張嫣捂嘴笑道︰“陛下,哪有您這樣的。
江侯爺好歹是世襲侯爵、當朝一品,與陛下兄弟情深,又是您的左膀右臂,您怎麼能讓江侯爺去御膳房做菜呢?
這要是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朱由校笑了笑,說道︰“寶珠,多大點事,就算傳出去,那也是江兄不務正業。
你也管這些了,趕緊嘗嘗這菜。”
張嫣拿起筷子,先給朱由校碗里夾了些菜,隨後又給自己夾了一些,開始品嘗起來。
片刻後,她滿臉震驚地說︰“這菜也太好吃了吧,可比御廚做的強多了。
沒想到江侯爺還如此精通烹飪之道。”
朱由校一臉驕傲地說︰“那可不,江兄多才多藝,不然怎麼能是咱的好兄弟呢。
寶珠,趕緊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隨後,二人便大口吃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方正化和方孝忠,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同時,又不禁為江寧感到一陣無奈。
江侯爺身為世襲侯爵、當朝一品,手握重權,結果一天到晚啥事都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