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經緯大步流星地走出班房,刺眼的陽光讓他眯起了眼楮。他站在檐下,從袖中掏出一方素白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方才踫過石頭的手指。那帕子上很快洇開幾道暗紅的血痕。
“讓黃粱把那小孩放了吧,”他頭也不回地對緊隨其後的錢明說道,“順便帶他去醫館治治傷。”
錢明面露難色︰“少爺,他這般羞辱你……”
張經緯突然轉身,眼中寒光一閃,“若是坐視不管,我真就成狗官了!”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況且,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沒必要……”
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錢明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急忙低頭稱是︰“是,少爺,我這就去辦。對了...”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我昨天打听到一些消息,一些吏員連夜逃出了高陽。”
張經緯冷笑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普天之下,但凡貪了天子的錢,終究是要還的。”他抬頭望向縣衙高聳的圍牆,“只不過是拿命來還罷了。”
錢明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敢接話。這時,遠處傳來陣陣喧鬧聲,錢明如蒙大赦般轉移話題︰“少爺,今天退稅,街上熱鬧得很,要不要去轉轉?”
張經緯低頭整理著自己的官袍,手指撫過胸前繡著的丑鴨子說道︰“今天就不了。”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穿著這件衣服,沒那個心情去玩兒。”
正說著,一個文吏慌慌張張地跑來,在台階下行禮︰“大人,蕭主簿的家人來找,您看...”
張經緯不耐煩地揮手︰“探監需要什麼程序你們自己看著辦,這麼小的事情就不用來通報!”
“不不不,”文吏連連擺手,汗水順著鬢角流下,“不是探監,是來找您的。”
“找我?”張經緯眉頭一皺,“找我作甚?”
文吏咽了口唾沫,聲音更低了︰“蕭主簿的夫人...姓石。”
張經緯瞳孔猛地一縮,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官袍下擺︰“嘖...”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讓她在公廨後堂等我!”
“這...”文吏支支吾吾,“人已經在後堂等候著了。”
“什麼?”張經緯聲音陡然拔高,引得附近幾個衙役紛紛側目。他一把揪住文吏的衣領,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沒有我的允許,你們竟然敢私自放人進入縣衙?”他眼中寒光更甚,“縣令府你們是不是也可以順便放人進入?”
文吏雙腿發軟,幾乎要跪倒在地︰“不敢不敢,大人居所我等豈能隨意踏入!”
張經緯松開手,冷冷道︰“木頭!去把後堂里的人轟出去!”
“大人!”文吏失聲叫道,“你怎麼能這樣做!那可是石家人……”
“你在教我做事?”張經緯緩緩轉身,目光如冰。
木頭在接到命令後,像離弦之箭一樣迅速沖向了後堂。沒過多久,後堂里就傳出了一些嘈雜的聲音,似乎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
木頭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向張經緯稟報︰“少爺,那些人已經被我打發走了,臨走的時候,我還狠狠地踹了他們一腳!”
文吏听到木頭的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驚慌失措地喊道︰“大人啊,您可闖大禍啦!”
張經緯卻不以為意,他滿不在乎地說︰“他們私闖公廨,我沒有打他們板子就算是對他們格外開恩了!”
文吏連忙解釋道︰“可是大人,您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石家人啊……”
張經緯打斷了文吏的話,不屑地說︰“不就是國相的支族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把你們嚇成這樣!”
文吏焦急地說︰“大人,那也是姓石的啊,咱們可惹不起啊!”
張經緯冷笑一聲,說道︰“哼,告訴你也無妨,在雲州,我連姓司馬的都打過!”
文吏一听,嚇得差點癱倒在地,他結結巴巴地說︰“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姓司馬的,那可是天子一脈啊!”
張經緯一臉的不以為然,他大聲說道︰“皇室宗親又怎樣?他們也是人!是人就會怕疼,除了班房里的那塊石頭!”
文吏見張經緯如此張狂,心中越發擔憂,他苦口婆心地勸道︰“大人,卑職還是勸您,千萬不要太過囂張跋扈,以免給自己招來災禍啊。”
張經緯看著眼前的文吏,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是哪一房的胥吏?”
文吏見狀,趕忙躬身施禮,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大人,卑職是吏房的書辦。”
張經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容,繼續問道︰“哦?貴姓啊?”
文吏受寵若驚,連忙再次躬身,謙卑地說道︰“卑職免貴姓胡。”
張經緯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接著說道︰“胡書辦,我幕僚里正好缺個書吏,我看你挺合適的。這樣吧,你即刻上任,你是吏房的人,對升任公文肯定很熟悉,等你辦好以後,馬上來書房找我。”
文吏一听,頓時如遭雷擊,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得到了如此重要的差事,這可是一次難得的升職機會啊!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地說道︰“這……謝大人提拔,卑職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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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班六房”指的是整個縣衙里的機構配置。
衙役都是三班的體制內。
胥吏都是六房的體制內。
而幕僚是縣令的輔佐官,由師爺、護衛、隨身書吏組成,但均沒有官職,僅僅是吏員。
但吏員、衙役也有三六九等,每班都有一個班頭,每房都有一個胥正,下面是捕快、衙差、書辦、抄錄等相當于正式職工,再下一等就是雜役雜吏相當于臨時工。
錢明一臉疑惑地看著張經緯,不解地問道︰“少爺,此人膽子如此之小,留在身邊怕是沒什麼用處吧?”
張經緯微微一笑,解釋道︰“我的助手並不需要有多大的膽量。恰恰相反,有了膽量的人往往容易走上歪路,開始受賄、欺壓百姓。你看看他,皂袍下竟然穿著麻料制成的衣服,這說明他家境一般,並非大富大貴之人。”
錢明還是有些不以為然,反駁道︰“那也有可能是他故意裝出來的啊。”
張經緯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說道︰“這麼冷的天,你倒是試試看能不能裝得出來。”
錢明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張經緯的話。過了片刻,他又說道︰“就算他因為膽小而不敢受賄,也不敢與蕭可為為敵,那這些年他又是怎麼過來的呢?”
張經緯晃著腦袋,說道︰“莫要以貌取人,萬一人家有什麼長處呢?或者抓住了誰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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