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又一名斥候連滾帶爬沖進蕭恆的中軍大帳,聲音因極度恐懼而變形,“大元帥!不好了。北面……北面丘陵突然殺出無數騰蛇軍騎兵,不計其數!目標直指我右翼和……和中軍大營,他們的帥旗……是‘凌’字。”
“什麼?!”
蕭恆如遭雷擊,渾身冰冷。
他猛地看向帳中那面用于千里傳訊的水晶鏡,只見鏡面中,一片肅殺的黑潮正以無可阻擋的速度,涌向己方大軍後方空虛的地帶。
而那片區域,他剛剛撤走了三萬玄甲鐵騎。
他瞬間明白了一切。
鳴沙谷方向的“敵情”是假的,是凌東辰精心策劃的誘餌。
目的只有一個——調離他賴以制勝的、行動最笨拙也是最強大的玄甲重裝部隊,讓他為了糧道主動拆開他最強的盾牌。
而真正的殺招,是隱藏在眼皮底下,這蓄謀已久、蓄勢待發的精銳輕騎突襲!
“凌—東—辰!”
蕭恆睚眥欲裂,一股腥甜的熱流涌上喉嚨,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劍,卻感覺一股力量瞬間抽空,只能以劍拄地,“傳令!左右翼收縮,前軍回援,火速通知玄甲軍……回撤……”
他的命令還未說完,就被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淹沒。
轟——!
大地的震顫陡然加劇,一股難以形容的銳利殺氣從東北方山丘中沖天而起,瞬間覆蓋了整個戰場。
沒有了玄甲軍這堵移動鐵牆的保護,面對東辰親自統帥、憋足了勁的數萬輕裝騰蛇鐵騎的蓄力沖鋒,蕭恆分散在側翼和後方的部隊簡直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們還在為玄甲軍的離開而困惑,甚至還沒來得及調整陣型,黑色的死亡浪潮就已狠狠拍在了他們相對薄弱的防御線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吶喊,只有冰冷的刀鋒撕裂空氣的厲嘯。
沒有炫目的真元踫撞,只有精準高效的切割和穿透。
騰蛇騎兵如風掠過,手中特制的破甲馬刀輕易斬開了那些來不及組成嚴密陣勢的普通甲冑,馬背上的騎士如同收割生命的幽靈,每一次揮刀都帶起一蓬刺目的血花。
戰斗呈現出一面倒的屠戮之勢。騎兵洪流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血肉橫飛。
東疆右翼的“青兕”軍陣地瞬間被撕裂、貫穿,陣型大亂。
緊接著,這股狂暴的鋼鐵洪流毫不停歇,攜著鑿穿右翼的無匹氣勢,斜插著卷向了驚慌失措、急忙調轉方向試圖回援的前軍——剛剛還在圍攻騰蛇軍佯攻部隊的“炎獅”軍。
原本有序的東疆大軍,內部因為突如其來的打擊和混亂的命令而陷入徹底的混亂。
前軍回援與收縮的中軍踫撞在一起,陣型大亂,互相踐踏。後營的輜重隊伍更是暴露在鋒芒之下。
東辰如同最精準的棋手,操控著整個騎兵集群,在敵方亂成一團的陣勢中反復沖殺。
他所指向的地方,就是敵軍崩潰的開端。
他手中的劍並不炫目,每一次看似輕描淡寫的點刺揮掃,卻總能精確地擊中敵人防御最薄弱的節點,或是將領的指揮中樞。
一名試圖組織起抵抗的東疆萬夫長剛吼出聲,就被一道幽暗無聲的劍氣掠過脖頸,大好頭顱高高飛起。
剛剛豎起帥旗試圖集結殘兵的中軍指揮營地,被數名如同鬼魅般欺近的暗榜高手瞬間拔除。
恐慌如同瘟疫般飛速蔓延。
當那支離弦之箭、號稱不敗的玄甲鐵騎在接收到緊急回援軍令,匆忙調轉沉重如山的龐大身軀,拼命往回趕的時候,他們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崩潰的戰場和無邊無際的血色。
他們的同袍,數以萬計的“青兕”、“炎獅”精銳,如同被颶風肆虐過的麥田,成片成片地倒伏在渾濁的土地上,殘肢斷臂鋪滿了大地,刺鼻的血腥氣直沖雲霄。
中軍帥旗已然傾頹,代表蕭恆的王旗不知所蹤。
而敵人,那支如死神般的騰蛇輕騎,在丟下了數千具同伴的尸體後,如同完成了一次酣暢淋灕的狩獵,在戰場上拖出了一條由血與火鋪就的死亡通道,正有條不紊地重新消失在東北方的丘陵後,留下滿地的狼藉和無窮的恐懼。
整整十萬東疆精銳主力,在失去了玄甲軍這核心支撐點和最高指揮官有效指揮的情況下,被硬生生鑿穿、撕裂、切割、屠戮!十成戰力,硬是被斬去了將近一半,死傷枕籍!
遲來的玄甲軍將士們勒著戰馬,沉重的鐵盔下,一張張面孔被眼前的修羅景象震撼得毫無血色。
堅不可摧的鐵甲此刻更像是個囚籠,冰冷地禁錮著他們的軀體和無盡的恐懼。
他們沒能撞上任何像樣的敵軍主陣,只看到了毀滅的結局。那只無形的手,不僅調開了他們,更在短短的時間內,將十萬大軍的主心骨徹底拆散、摧毀。
一名渾身浴血、頭盔碎裂的將領艱難地爬到玄甲軍統帥的馬前,用盡最後力氣嘶喊︰“大元帥……蕭恆被亂軍裹挾……重傷昏迷……不知去向……”
噗!
一口逆血再也抑制不住,從東疆玄甲軍統領口中狂噴而出,染紅了冰冷的胸甲。
他望著騰蛇軍消失的方向,那冰冷刺骨的屈辱與恐懼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髒。
鳴沙谷?
那里風平浪靜,只有被驚擾的幾只沙鳥在淒厲啼鳴。
鶴壁之圍?
城下的騰蛇軍已在主力成功突襲後,如同退潮般開始有序撤離,城頭守軍甚至還沒搞清楚主戰場發生了什麼驚天逆轉。
凌東辰。
好一招指東打西。
好一個請君入甕。
用一條莫須有的糧道危機,逼他們自己親手推開了最堅固的盾牌。
而真正的殺招,就隱藏在盾牌移開那一剎暴露出來的柔軟腹地!
三萬玄甲鐵騎,非但沒能阻敵救主,反而成了這場大敗最悲哀的看客。他們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守護的對象和時間。
鶴壁城下,硝煙混合著血腥彌漫不散。一場精心謀劃的圍點打援,以玄甲軍的“離場”開始,以東辰的致命一擊落下帷幕。東疆南部十萬精銳折損過半,大元帥蕭恆重傷失蹤,玄甲軍受辱,士氣幾近崩潰。
整個東疆南部,仿佛瞬間失去了抵抗的骨架,徹底暴露在了騰蛇軍虎視眈眈的獠牙之下。
戰爭的鐘擺,已無可逆轉地朝著南疆王府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