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崩塌的剎那，東辰被震得向後踉蹌三步，靴底在冰面上劃出深痕。
“轟——”
天塌地陷，仿佛經歷大劫。
他穩住身形，抬頭望去，見無色結界像碎裂的玻璃般簌簌崩解，結界上流轉的光芒正急速黯淡下去。
他心里明白——是自己取下兩塊軒轅劍碎片，破壞了結界的兩處陣眼，才導致結界徹底崩塌。
緊接著，一股強大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涌來，壓得他呼吸一滯。
隱約間，只見無數黑影如潮水般從無盡虛空外涌來，朝著三途河方向狂奔。
那些黑影形態各異，有的似鬼魅般飄忽，帶著腐臭的陰煞；有的如神仙般降世，裹著虛浮的霞光；有的穿著重裝鎧甲，帶著軍人的粗獷氣息……
東辰再次抬眼時，見三名道人已穩穩立在一座崩塌的冰面上，周身氣流翻涌如漩渦——正是通神玄妙三境的氣勢，每一縷氣息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為首持算盤的老道撫了撫頷下銀須，算珠相撞的脆響里裹著雷鳴︰“貧道天機殿首座天璣子，這手‘雷算九劫’，可算盡天地氣數。”
他身後背劍的灰袍道人扯了扯嘴角，袖中九條狐尾若隱若現︰“在下九州散人玄機老人，專司‘萬象幻身’，千面萬身，無跡可尋。”
最右側的黑衫老者撫著滴血的袖口，黑血腐蝕出的冰洞里竟開出妖異的紫花︰“貧道青冥道君，修的是‘幽冥蝕界’，萬物觸之即腐。”
三人本想憑借自身的威望和神通，令眼前這個“無名之輩”知難而退，豈料東辰生平歷經大小戰事千余次，每一戰皆是險象環生，于死境中求生。
其心性與戰力實非尋常人可比，又豈會將三人這等伎倆放在眼中。
鬼王枯骨上的殘甲簌簌掉落，他單膝跪地，骨爪按在胸口那半塊玉佩上︰“主上，這三個老鬼自稱天機殿，實則是當年鎮壓鎮北軍的幕後黑手。末將在幽天冥府查到，他們當年為奪九州鼎，暗中聯合妖族屠了我鎮北軍數萬兒郎……”
“老東西，倒是識貨。”天璣子眸光驟冷，屈指一彈，一道雷光裹著算珠直取鬼王咽喉。
鬼王不躲不閃，殘軀迎向雷光，骨爪在半空劃出半圓——那是鎮北飛虎營“龜甲陣”的起手式。
“當”的一聲，雷珠撞在骨爪上炸開，鬼王的肋骨卻被震得支離破碎，黑血濺在冰面上，瞬間凍成暗紅冰晶。
“一境對三境，也敢硬接？”
玄機老人嗤笑，袖中狐尾暴長十丈，尾尖幻出九張人面，每張都咧著血盆大口咬向鬼王頭顱。
鬼王殘魂運轉，周身騰起黑霧，九張狐臉撞進霧里便發出慘叫，被腐蝕得只剩白骨。
可他終究是強弩之末，黑霧散盡時，左腿已只剩森森骨茬。
“老將軍！”東辰喉結滾動，後頸冷汗順著脊梁滑進衣領。
他記得半月前，鬼王在天地熔爐地底為他擋下致命一擊時，也是這樣單膝跪地。
那時鬼王曾笑著說︰“主上，末將是您的盾，您是末將的光。”
此刻，東辰攥緊九州鼎，鼎身微微發燙——雖未認主，卻似有靈識在共鳴。
“主上，退到我身後。”
鬼王扯動嘴角，殘軀竟又站了起來，“當日您護陷陣營三千將士周全，今日……也該末將護您一回。”
他骨爪掐訣，殘軀里最後一點精魄涌出，在頭頂凝成一面青銅小旗——那是鎮北軍飛虎營的“破陣旗”，當年隨他連拔七十二座敵營。
天璣子的算盤突然發出刺耳鳴響，九顆算珠懸浮成北斗狀︰“有點意思，可惜修為太低。玄機老人，幻身纏住那老鬼；青冥道君，布置蝕界困住他。”
玄機老人的狐尾瞬間分化成九條，每條都纏上鬼王的四肢；青冥道君袖中黑血噴涌，冰面裂開無數縫隙，黑霧如毒蛇般鑽進鬼王殘軀。
此刻，鬼王的血冷得刺骨，黑霧啃噬著他的殘軀，東辰只覺喉嚨發緊，眼前陣陣發黑。
“以多欺少，好不要臉！”東辰皺眉間，嘶吼著沖了過去。
他知道自己與三境修士的差距，但鬼王為他擋過刀、挨過雷、耗盡精魄，今日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護他周全。
“小友且慢。”
天璣子抬手攔住東辰，算珠在掌心轉出旋渦，“你若強行出手，這老鬼的魂魄會被青冥的蝕界絞成齏粉。不如……你留下此鼎，就此離去。”
他目光掃過東辰腰間的九州鼎，“畢竟，你與鬼王以及鎮北軍，並未多少交情。”
“放屁！”東辰抄起九州鼎便砸。
鼎身雖未認主，卻因九轉化神丹的藥力染上了他的氣息，揮出時帶起一陣金芒。
天璣子不躲不閃，算珠迎上鼎身——“當”的一聲，鼎身被砸出個凹痕，天璣子的算珠卻碎了三顆。
“好個鑄鐵胚子！”天璣子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玄機，幻身撤了；青冥，蝕界收三分。”
他轉向東辰，語氣緩和了些，“小友，我天機閣要這九洲鼎，是為了鎮天下龍脈。如今上京國末法世代將至，龍脈暴走，凡人若沾了龍氣，輕則瘋癲，重則化妖。你若將鼎交予我等，貧道保你一生榮華富貴，平安順遂，如何？”
“放你娘的狗屁！”東辰擦了擦嘴角的血——方才揮鼎時，青冥道君的蝕界還是擦到了他的衣角，衣料瞬間腐爛，露出的皮膚已泛出青黑。“你們當年屠殺鎮北軍時，可曾說過保他們平安？”
天璣子的臉色沉了下來︰“豎子無禮！當年鎮北軍私藏龍脈，引動天地異變，我等為蒼生計，不得已而為之。”
他算盤一震，雷光裹著九道劫雲壓向冰橋，“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便讓你見識見識，通神玄妙三境的手段！”
“主上小心！”鬼王的嘶吼讓東辰回神。
他這才發現，鬼王的殘軀已被黑霧啃噬得只剩半張臉，破陣旗的青銅紋路正迅速暗淡。
東辰只覺得心髒被人狠狠揪住，冷汗浸透後背——這是鬼王最後一縷精魄，若消散了，鬼王便真的魂飛魄散了。
東辰眼眶發紅，抄起鎮北神玉——凝聚成鎮北軍軍魂——萬千鎮北軍的虛影，朝著三人徑直砸去。
但讓他奇怪的是，玉中藏著萬余鎮北軍殘魂，在靠近青冥道君的蝕界時，猶如遇到了天敵，發出悲壯的嘶鳴。
東辰心中震驚，這蝕界似是魂魄一類虛影的克星，若強行運轉，一萬鎮北軍殘魂今日便要夭折于此。
“這是……鎮北神玉的生生不息之力？”
鬼王殘魂微顫，眼中盡是決絕︰“當年禹王用它護過三千飛虎營兒郎的尸身，今日……便讓它再護末將最後一程吧。”
他殘軀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黑霧被灼燒出無數窟窿。
東辰趁機拽起鬼王的骨爪，拖著他向後躍開。
“找死！”
天璣子的雷算九劫連環轟下，每一道都比前一道粗三倍。
東辰了然，天璣子動了殺心，欲殺鬼王而後快！
他咬碎舌尖，鮮血噴在九州鼎上︰“九洲鼎，你若想讓我幫你尋回其余八片碎片，恢復自由，便助我一臂之力。否則，你將永遠淪為他人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