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那旁越得了龜厭一句
“二叔自處便是!”
卻高興不起來。
怎的還不高興了,如此這般便可大展拳腳,使出手段來除掉醫者中摻雜的細作。有什麼不好的?
抓人容易,殺人也容易。然,且有那“事不畢人不斷”之說。這事沒完沒了,這人麼,便也是個薪火不斷。
想解決人,你得先判斷了“事”在哪。
說簡單點,這也就跟和人打架一樣。人要打你肚皮,你卻只護了頭一樣。
此番旁越判斷這幫人來此,且不是搜羅些個童貫等人的罪狀殿上彈劾。
彈劾童貫?基本沒什麼鳥用。
首先一條,童貫不是朝廷的官。不在御史台管轄範圍之內。
其次,童貫也不是什麼黨。
而且,這會兒兩黨四派,誰動童貫誰缺心眼。因為你但凡有這麼點心思,其他黨團便會聯合童貫,究竟是鹿死誰手,且的另說,到時候很有可能鹿沒打到,人先沒了。
那?這事?是奔著蔡京去的?
扳倒蔡京?能干這事也夠缺心眼的。因為這蔡京已經躺在地上了,不用扳。而且,倒的很徹底,那叫一擼到底啊!實在是一個無官可貶。大不了再回杭州,蹲在道觀門口買票去。
本身這事是童貫做頭引薦蔡京面聖。聖準下,那蔡京才能參與賑疫。扳不倒童貫就想動那蔡京?這有點本末倒置了。
那,這幫人的費事吧啦的作這狗尿苔干嘛?
不好說來,還是那句話,“事不畢人不斷”。咱們還的怪回頭來,先看“事”在哪里。
現在抓到的,是皇城司和御史台的人。但是,你能保證此番動心思的就只這兩撥人?
宮城坎位,可還有崇恩宮頤養天年的皇嫂呢。
蔡京?童貫?小角色爾!
如此擺在旁越面前的,也是一個撲朔迷離。
那位說了,還用費那事?抓過來審問一下不是什麼都弄能明白了?
審?這話說的好!
是,酷刑之下人什麼都說。記住,也是“什麼”都會說的。
且記住這個“什麼”,絕對能讓你誤入歧途。
酷刑拷問是個好辦法,也是有效的,但是絕對不是萬能的。
就現在法制如此健全,科技如此發達的社會,為什麼還有“預審”,這個古老的司法行當存在麼?
預審,不僅僅是個司法程序,也不是什麼事都能審的明白。
你問的是“事”,但是,審的對象卻是“人”。
也就是,這件“事”必須有“人”來說。
而接受審問的這個人,也未必知道這個事。
可能你審的這個人,就只知道自己職權範圍內的事。
不該知道,自然也不會知道。你就是把他打死了也沒鳥用。
即便是說了,也很有可能把你引入歧途。
沒準,讓你抓到的這個人本身就是個誘餌。或者就是個讓你覺得,已經拿到勝算關鍵的煙霧彈。
千萬不要小看人的智慧。
而事情一旦發生,斷不會如同寫小說一般邏輯思維嚴密思路清楚。
而且,大多數事情一旦發生,就會變得沒什麼邏輯可言的。
審問,更多的是收集可采信的證據,去綜合分析和判斷事件的發展。
還原真相?你想多了,你還不如去看幾集《走近科學》,至少還能讓你條理清楚些。
而且,就判斷而言,目前還不能用科技徹底取代。
現在所謂的“大數據”、“ai技術”只不過是供你參考的信息多一些罷了。
現在的旁越所處,還沒有什麼“大數據”、 “ai技術”。只能更加的頭疼。
怎的?
他所面對的,也是目前所有做預審的警官們,所頭疼的事情——審同行。
而且,昨日抓得那兩個親事、巡按,是不是個探路石、誘餌、煙霧彈?誰也不能去做一個清晰的判斷。
如是中招,將那眾醫者囚禁看押,逐層分辨而求的穩妥。
但這事且是比那貪點軍資,昧些錢糧罪過大些。
怎的如此說?
眾醫者為宋正平所感召聚于姑甦城下抗疫,此為大義之舉。
你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把人給看押了,逐個按了審問?
到時候就知道什麼叫做“民心可用”“眾怒難犯”也。
別說皇帝保不住你,就是滿天神佛都不願意搭理你。
別人下的先手,以大義大善為形,天下蒼生為勢,令友不可置疑,令敵不可擅動,那小風可就不是一般的涼了。
那就這樣干看著?
對,還有一句好听的,叫做“靜觀其變”。
說白了,就是干看著沒招。
按照現在法律解釋,現下尚是處于犯罪心理準備狀態,還沒有進入犯罪實際預備階段,活動活動心眼並不違反法律。法律懲罰的是違法者的行為,而不是心理。
人就活動活動心眼,你橫不能把人給拉過來斃嘍。
所以,在沒有產生違法行為,並且造成危害之前,法律也拿他也沒轍。
而且,人還佔有道德制高點,懷疑不得,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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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旁越,此時能百分之百的斷定,這老醫者定是帶著“事”來的。
且在這旁越蹲在龜厭身邊撓頭之時,卻見那濟行禪師領著一班弟子回到營地。
便趕緊起身行禮道
“大和尚辛苦。”
濟行禪師趕緊還禮道了聲
“施主慈悲。”
龜厭亦是趕緊燙了茶盞,望那和尚叫了一聲“來!”
喊罷倒是一個尷尬。怎的,沒茶葉。
于是乎,便想起汝州之時,于那濟塵禪師八風不動禪房中喝的那寡淡,于此時倒是應景。
便撿了旁邊麻包中升麻的葉子丟在茶盞中,著鐵壺中的熱水沖了,道
“權且如此吧。”
說罷便遞與濟行和尚。旁越看了那盞只漂了一根葉的茶,倒是個皺眉,道
“此茶倒是少見。”
濟行禪師看了那茶,又看那龜厭,面露欣喜了道
“天元鑒真,一葉禪茶?”
龜厭一邊忙活著給那孫伯亮、顧成兩個人倒茶,一邊道
“汝州討得濟塵禪師的茶喝,如今便借花獻佛。”
說著,那心下便想起八風不動禪房中,與那宋粲廝打了搶那供果,著實的一個快哉。
顧成手快,趕緊接過那鐵壺與那孫伯亮分茶。
濟行禪師听罷龜厭所說,高喧一聲佛號道
“阿彌陀佛……”念完便是個無語。
其中道理只有龜厭知道。此乃睹物思人也。
禪茶修心,如今這修心之人的遺骨,卻被那大相國寺的僧眾點了胭脂,披了綾羅,點了朱砂,且做神跡示眾于那資聖閣中。倒是慈悲換作五月谷,功德化作香油錢。如此,且是讓人唏噓也。
旁越見氣氛稍有沉悶,便拱手道
“大和尚慈悲,聞連日誦經超度那島上之人,實為大功德也。”那濟行听了,這聲“大功德”便趕緊雙手合十,無奈了苦笑道
“施主謬矣,何來的大功德。我佛勸人撒手,上清倒是讓人堅守本心……”
說罷,且做一嘆。又道
“見那島上且是還有殘喘者,饒是可憐。倒是念了經文與他們超度。還是掐了指訣,喚動陰陽救他于水火……”說罷又搖了頭,無奈道
“唉,這心下饒是不得安靜,倒是無功,且還有什麼功德也。”
濟行禪師之語,倒是讓那旁越瞠目結舌。且見口水落到胸前,便趕緊抹了嘴道
“吁噓呀!和尚,你哪頭的?”
龜厭听罷也是一笑,提了鐵壺與那旁越續水道
“禪師本就是佛道雙修之人,自是大功德也。”
旁越听了這“佛道雙修”倒是尚未開口,卻听的旁邊顧成意味深長舔舌道
“雙修?饒是有趣……”
旁越听了這顧成的滿嘴胡拆,一聲斷喝打斷那顧成說話頭,道
“你這混人!再是胡說便是撕了嘴去!且去打水!”
倒是這句話,讓那顧成猛醒,又見那旁越使了眼色與他。心下自是明白,倒是看緊了那偷听別人說話的老頭要緊。便趕緊嬉笑著拉了那身邊的孫伯亮道
“快些走路,省的一會渡你做了和尚。”
孫伯亮也是在此拘謹的很,听得此話且是連道“好好好”。
于是乎,這一兵一道兩人提了水壺,尋了水桶,慌張的起來走路。卻又是一個勾肩搭背,一路唧唧歪歪。
兩人行狀倒是讓喝茶的三人大笑。
龜厭笑罷,提壺與那禪師續水,倒是不經意的問道
“禪師可識得那老醫者?”
此一問倒是讓那禪師一愣。
心道你這廝,沒遛得很,老醫者多了去了,你問哪個?
然,想罷又覺自家失態,趕緊雙手合十謝了茶,抿了一口問
“老醫者?何人也?”
然,見那龜厭眼色,倒是忽然明白其所指為誰。
便“哦”了一聲道
“你說那老王乎?”
旁越听罷倒是欣喜,且是有認識此人者,便趕緊提壺倒了水與濟行禪師續茶,插嘴問道
“老王?可是隔壁的那個王媽媽?莫說了,來,先喝藥。”
禪師听罷,便“唉”了長嘆一聲。遂,狠狠且無奈,拖了哭腔道
“待俺那兄弟武松回來!”說罷,便端了那茶,一飲而盡。
停!停!停!這都什麼啊?大哥,這兩個人一個太監,一個和尚?還,一個讀《水滸》一個看《金瓶梅》?有點正形好不好?我們這看小說呢,正經點!
誒,好 !
我不胡說了!
听龜厭問他,濟行禪師飲了茶道
“仙長可還記得汝州王安平?”
此話一出倒是讓那龜厭心下一怔。遂,言中憤憤。
怎的不認得那王安平!化成灰我也認得!
說這王安平,本是汝州瓷作院窯坊主事。
卻因此人受了蠱惑,從中作梗。將那矸石摻在那石碳芯玉之中,害的之山師叔為求一爐天青無紋,不得已投身于那爐火之中。
提起他,這龜厭便是壓不住個心性。雖是面色無改,卻擾的那身邊那韻坤劍在鞘中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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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越在一旁也被這情景鎮住。偷眼看了那嗡嗡顫動的韻坤,不敢言語。
倒是一個冷場,讓氣氛都有些個不對。便又提了壺與這一僧一道續水。
濟行禪師見了也是個心有余悸,趕緊接了道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僧雖不知汝州之事。但見仙長神色,且是知曉這老王只敢近仙長之身,卻不敢有任何言語為何也。”
此話倒是讓那龜厭回神,也覺是自家失態。伸手按了韻坤劍,口中道
“無礙,禪師請講。”
濟行禪師听了,便躬身向那旁越謝了茶,繼續道
“此人乃汝州王安平胞弟,喚作王祿……”
說這王氏兄弟,自幼家貧,再搭上個早年喪父。搭上族人無義,將他的家產吃了絕戶。這小弟安祿,便被族人舍了藥房掌櫃做一個學徒。其兄安平被賣于那窯爐做人家奴。自此兄弟二人便落得個一城兩邊,不得相見。
好在,那王安平因熟知窯爐之事,得之山郎中青睞,被那汝州瓷作院要去做了從九品的親事。
自此,便是個光宗耀祖。
然,因犯汝州之事,被那冰井司周亮帶去,至今也不知個死活。
王安平行事且是讓其弟安祿深以為恥。自摘了族譜字輩,將自家喚作王祿。
然,听那姑甦城疫,醫帥正平與城頭立白招,“招令天下醫者”。
王安祿亦是醫者也,便千里迢迢奔著姑甦而來。
然,卻不成想,于此地,卻又見那汝州故人。
倒是有心親近,但因其兄王安平在汝州做得不齒之事,平白的害了程之山郎中的性命去。
也知曉,這龜厭于程之山叔佷關系。倒是不敢上前相認,只能做得一個敬而遠之,尋些報恩之事盡力,且算贖罪爾。
龜厭听罷眼紅,卻也不想言語。
畢竟汝州,因著王安平的手腳,平白折了師叔的性命,心下著實的過不去這關。
那旁越卻摸了自家光禿禿的下巴。心下細細的將此事給捋了一遍。
心道且還不知其中還有如此瓜葛,倒是自家手潮?判錯了好人也?
不過,這情理上雖說的通,然,如此巧合也是讓他心存疑慮。
濟行禪師見兩人不語,雙手合十,道
“仙長且是要見上一見?”
龜厭听罷,倒是長嘆一口氣,又是一個不肯言語。
旁越心思轉的快些,拱手與那龜厭道
“如此重恩曉義倒是罕見,妙先生倒是可以一見。”
龜厭自是不想見那王祿,只因那汝州之事太過沉重,見了,除了添堵之外也是無益。
那濟行禪師倒是慈悲之心,想撮合這恩仇宿怨化解。
畢竟王安平之事,並非王祿所為。且那王祿已深感其咎。
旁越的心思盤算了,押了他審問倒是個下下策,如此,難免會觸了眾怒,想想也是個劃不來。
然,若彼此相熟了,相互交談之中,也能尋得出破綻來。如此,且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收發由心也。
即便是如此,也總好過現在盲猜。
于是乎,三人便又是各懷心思的一場沉默。
幾片雪花緩緩飄落,恍惚的讓人有些個驚詫。
然,想來已是十月也,這雪,倒是比那大觀四年要晚了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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