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鶴抑郁成瘋,只因始終于憂思而無法解脫。
丙乙先生亦是于此癥無解。
本就是一個思慮勞神過度,導致氣機郁結,傷神損脾。
本就是一個思慮勞神過度,導致氣機郁結,傷神損脾,調理了一下的脾胃便可了,怎的到你這就無解了?
你想的太簡單了,身體上的病能治。但是,精神上出了問題,無論是古代的、現在的醫生,都是一個束手無策。
倒是能治,治好治不好的那得另說。而且歷來的精神病的治療都是殘忍,更甚至是殘酷的。
“藥石之力不達心智”的道理,丙乙先生再清楚不過了。
因為他本身就是個遺傳性的自閉癥患者。藥石與他,只不過是調理好了身體,去延長這個自閉癥治療的時間。
與這程鶴,便是先與他調理了髒腑再說。省的落得一個“病沒治好,人卻沒了”的尷尬。
然,瘋子,只是瘋了。但是,智力上是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他會思考,他會分析,他也會辨別是非。
只是思維間歇性的不受自己的控而已。
而且,只有跟他一起瘋的人才能得到瘋子的信任。
這樣,他才有可能服你給他開的藥。
他如果不信你的話,哈,那你就有的看了。任你一個扁鵲再世,藥王爺下凡,也是一個瞎子點燈,白費蠟。
于是乎,那丙乙便學那正平先生的樣子,每日陪那程鶴瘋瘋癲癲。又拿了草紙浸了藥湯,裝訂成書的樣子。一起吃了,騙了那程鶴服下。
想原先,自家犯病之時,正平先生也是如此的陪他一起瘋癲。
也是在這宋邸,也是在這銀杏樹下,也是在這石桌之前。贏他一個棋子,便與他一顆藥丸。然,奈何這丙乙先生倒是個手談的奇才,倒是個輸多勝少,吃下去的藥丸倒比這病人要多上許多。
現下想來,讓那丙乙先生不禁唏噓不已。倒是算不清,那正平為了哄他吃藥,自己先吃了多少顆藥丸進去。
望了那坍塌的大唐,一番唏噓下來,著實的心疼了這兄長去。
都是醫家,怎又不知這“是藥三分毒”的道理?
然,那人去千里之外,彷佛帶去了這大院的魂魄一般。亦是一個春來,那棵原先茂盛的能遮去半個前院的銀杏樹,至今卻不肯發出一顆綠芽。
那邊,怡和道長和龜厭,饒是一個苦口婆心,絮絮叨叨做那孫伯亮思想工作。
“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這話,都能讓這哥倆說的一個擲地有聲。
說白了,便是用那鏗鏘之詞,聖人之言騙了孫伯亮去干了他們倆不願意干的活。
一番勸說過後,那可憐的伯亮道長,捧了被那程鶴咀嚼過的殘卷,打了清水,自顧的洗了去。還要曬干展開了,再拿來再讓兩人拼接。
這書,撕來且是一個容易,若想再拼起來,那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且是個勞神費力!又因為咀嚼吞咽有前有後,殘缺程度也不盡相同。
前面會嚼的細一些,因為有口水。後面嘴干了,沒口水了,損壞程度自然會小一些。
你也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那整張吞下去的還好辦些。但是,若是撕碎了再嚼的倒是個麻纏。且是讓人分辨不出個子午寅卯。
怡和、龜厭兩人盡管認真的辨認,細細的推敲。終也是落得個頭昏腦脹,只剩下些個苦勞也。
再加上,盡管是清洗過了的,也是會留些個不好的氣味在上面。
兩人只拼了一個時辰,便是吐的一個頭暈眼花,不得行也!
說是那孫伯亮偷懶?
也不能這樣說他,這是紙,你橫不能當抹布一樣,一股腦的扔在洗衣機給洗了。上面不僅沾的有唾液,食物殘渣,更重要的是還有墨汁寫上的字。洗太狠了,也就真真的成一張白紙了。
于是乎,這拼接書卷的主意,便又打向了在旁邊遠遠站了,看笑話的唐韻道長身上。
這對難兄難弟倒是個不含糊,便又是一個捧一個逗,兩兩配合了,將那些個說服的話說的一個天花亂墜。
一頓彩虹小馬神仙屁拍過,那唐韻道長便是一個遭他不住,只得乖乖的就範。
便也只能藥帕遮面,忍了那嘔吐。撅了嘴嘟嘟囔囔的罵了,眼淚汪汪的捏了那黏糊糊的紙。跟他那兩個無良的師兄師弟一起,認真的玩那他們的拼圖游戲去者。
龜厭停下手中殘片拼接,遠遠望那坍塌的大堂前,一同嚼紙吃紙,忙的不亦樂乎的丙乙、程鶴。心下卻是淒然。
想那汝州初見程鶴,卻是怎的一個風華絕代,眾人仰望也。
如今卻是一個目呆凝滯,囚首垢面與那同樣造型的瘋老頭一起嘻哈了吃書。
造物弄人麼?
非也,非也,他現在是快樂的。至少,在自家這里,且感覺不到他有任何的悲傷。
想那之山先生,想那宋家父子,想那師父留下的璇璣文卷,想這眼前難解的謎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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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看那手上且在拼接之山先生所留“天青文卷”倒是一番感慨在心。
一切皆由此物而起,卻也不知,此事何以為終。
倒是個“圓道周流,循環往復”。
先人的“為而無所求”且是一個無所求也?
還是“求”而不得,便寄予後人努力,而為之所“求”?
好吧,問題來了先人所求為何?
後人終會從了他們的腳步,一如既往?
倒是不好說來,萬事,皆如那“初春殘雪”一般。春,是當下的。
然那殘雪,卻是去年所留。然卻依舊且在眼下。
思來想去倒是個麻纏。
索性,這萬萬千千,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的哲學問題,歸結在一起,便成一個字——“求”!
然,現在,自己倒想了一個無欲無求。這樣活,太麻煩,也太煩亂。
遠在邊砦的宋粲卻沒有龜厭這般哲學家的思維。也沒有那將那宇宙蒼生的千變萬化匯成一個字的覺悟。
倒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坐在那同樣孤孤單單的大槐樹下,茫茫然。
懷中宋若睡去,倒是個香甜。
野風催雲,同樣也吹來的那尺八之聲。
依舊是那曲《天問》,與這將黑之時,嗚嗚咽咽的時隱時現。
倒是吹奏之人遠矣。那尺八之音似有風帶來。然,風去,而不得聞也。
卻如那懷中宋若身上之常平之香。不覺間,恍若近在鼻尖處縈繞。然,用心求之,則又是一個縹緲虛無。
曠野莽原上,那昭烈義塾處,白天忙碌于建房的人們,晚間點了篝火取暖。
自阪上看去,卻如同那拉下了那夜幕中的星星點點,忽忽閃閃的看得讓人心靜。
尺八之聲仍在耳,卻如同那狂野中的星星點點的篝火,忽閃了嗚咽。
宋粲听了那曲調,跟著那節拍拍哄著那懷里的宋若,望那遠處的篝火出神。
校尉曹柯走近,躬身輕聲道
“將軍,夜風寒涼,回屋內安歇吧。”
宋粲回頭望了他,卻問他
“此曲何人吹奏?”
曹柯听了這話問來,便是愣了一下,四下望了望,卻是一個茫然,又細細的听了一下,這才懷疑了道
“卻只聞的風聲來。”
此話倒是讓那宋粲一愣。倒是個無有麼?便又豎起耳朵仔細的听來,然卻河南曹柯一樣,只听得風聲過耳。
遂,嘆了口氣,抬手便要起身。
卻見那謝夫人殷勤,趕緊上前接了那宋若去,裹緊了抱在懷里,嘴里念叨拍哄了抱去那房內。
見那宋粲要起身,校尉曹柯趕緊上前攙扶了。
那宋粲卻是個不走,依舊站了,不甘了望了那阪下的曠野。心道,只是風麼?
倒是等不來那要等的聲音,遂抬手不甘了道
“走吧1”
兩人便要回屋,卻听得那尺八卻又隨風而至,纏纏了在耳邊縈繞。
宋粲頓時愣住,又看了那曹柯一眼。
那曹柯似乎也是听見,便急急的四下尋找那尺八來源。然卻一個風亂驚擾了它去。讓那尺八之聲飄忽不定,然一切,便又歸于曠野的風聲,且無處找尋。
宋粲無奈,只得談了一聲對那曹柯道
“回吧!”
那曹柯答應一聲,上前攙扶了宋粲回那石屋。
風,又將那八尺之聲斷續帶來,然卻無力撼樹,只卷了大槐的落葉,與那石板之上纏綿不去。
寒夜玉笛聲如訴,
故人夢歸。
芳草又滿崗,
隱隱笛聲處處隨。
濁酒殘燭空對飲?
孤尋衾醉。
舊曲又再回,
�]�u寸寸逐雁飛。
京郊“曉風鏡湖”中,那听南看那桌上的曲譜用笛子吹來。
那曲調悠揚綿長,似將一腔的愁怨拋撒于夜空之中,繞是一個蕩氣回腸。
曲終,卻是將那份幽怨化作一聲長嘆,道
“此曲且是幽怨,若是用尺八吹來倒是應景。”
陸寅卻未回她,只是愣愣的道
“原來是它。”
听得陸寅如此說,那听南放下橫笛,怔怔的望那陸寅。
卻見陸寅,呆呆的望了窗外,眼神繞是一個空空。
听南不敢擾他,便自爐上取了酒壺,斟滿了一盞,用手捧了那酒盞,試了酒溫,問他
“相公原是听過?”
說罷,便牽了那陸寅的手,將酒盞放在陸寅手上。
掌心的溫熱,讓那陸寅從會議室中醒來,趕緊雙手捧了那酒盞觸額,算是謝過。
隨後道
“原在汝州听得之山郎中時常吹奏,倒是記得些個,然,又有些個不同……如人泣,淒婉的狠……”
那听南听了那“如人泣,淒婉的狠”,便又低了頭去,又看那樂譜,問
“汝州?”
自問後,便又道“
倒不曉得那郎中以何物吹奏……”
然,回答她的卻是兩人沉默。
窗外,冷月映照窗前枝椏上的殘雪,一抹新綠藏于枝椏之間。
夜色靜謐,這城郊小院,卻不如那城中熱鬧。倒是一個萬籟俱寂,仿佛讓人置身于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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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听得那听南嘆了一聲,委屈道
“妾身不曾到過汝州之野,未曾見過相公所言之草堂。實為憾事也。”
那陸寅卻是沒回她,只是閉了眼感受那“金爐香燼漏聲殘,剪剪輕風陣陣寒”乍暖還寒。
饒是春風傷人,偶有冷風拂面,心下卻是飛揚于那汝州之野。
此時倒是安逸,有酒,有茶,有紅泥小爐。有紅顏相伴,更有故人可尋。
倒是沒了那前些日子那出離的悲憤。
心思如常,每每回想那汝州之野,心中便是如那“無風水面琉璃滑,不覺船移。微動漣漪,驚起沙禽掠岸飛”。
歲月靜好?便是如此罷。
時間,便是消磨萬物的一方良藥。
然,也是一種精神鴉片。
不僅僅是時間,但凡是沉浸于任何事物之中,便是能讓人麻痹,無論是任何事物。也無論這個事物是多麼的偉大,多麼的光明。
沉浸了便是不思,不思者無為,如是,便是一切徒然。
詩和遠方固然讓人憧憬,先前的金戈鐵馬且能讓人回味無窮,卻也躲不過眼前的苟且。
世人皆是如此,安于眼前,只是將那蠅營狗苟之事托于“反者道之動”,望那“道反天罡”倒是一個無稽。
如是說,這生活簡單便是一個無憂無慮麼?這單純便是好事麼?
且不敢苟同。
無論道家或是儒家思維,都是由當時的經濟基礎和經濟結構所影響。
北宋如此,現下也是如此。
哲學上的思想活躍,恰恰說明這個社會是開放的,輕權的。
亂世重權之下,倒是沒人顧及你那學說論述,倒是柴米油鹽,便已經讓人終日奔波的筋疲力盡了。
宋的安逸,造就了道家空前的發展。以至徹底的將道家的“親近自然,返璞歸真”發揚光大。並且,譴責任何來自人為改變,乃至文明。
這種“人為即偽”的哲學思想一直延續和影響了後世幾百年。
人們不希望改變,只是希望安逸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的田園牧歌式的神話生活。
然,事與願違,你的“天人合一”倒是不能影響別人的思想活躍。
以至于近代歐洲和北美洲工業化潮流侵入,徹底改變了這個社會的經濟基礎。
這種改變是痛苦的,然但卻不是最痛苦的。因為還有一種痛苦是讓人逼著你改變。是那種痛定思痛之後發自肺腑的,對自身的認知和民族傳承全盤否定的改變。
那是一種自殘。
雖不可理喻,但依舊不失為必由之路也。
殘忍麼?
殘忍,殘忍到以至于現在,都還有割不掉心中的那根辮子的人們,依舊懵懂。
如同現在的宋粲和那陸寅一般。
眼下的苟且和安逸並不代表和影響呂維斯人的想法。
時間,對于他們來說不是一種消磨,而是一個積累。是試圖改變的一個因素。
一切卻在悄然進行,只是隱藏在這看似萬籟俱寂的春宵之中。
如果說,政和元年是一個時代的開始的初春。
那麼,大觀四年,程之山之的汝州瓷作院便是宋代工業化雛形的一抹殘陽。
輝煌,壯麗,卻也是最後華麗的謝幕。
殤者,幼年而夭也。
對于此時,飲酒听笛,唏噓往事的陸寅來說,這個春夜卻是不同往常。
只是一年的變化,倒是讓這個曾經躊躇滿志的行伍少年,變成了一個面如冠玉溫文爾雅的“曉鏡先生”。
往日的鐵漢,如今倒是如那躲在奉華宮內的官家一般,于風花雪月中,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倒是春夜寂寥,且待暖風過後,卻不知為何?
有道是
初春殘雪何為真?
悲歡離合情意深。
一朝暖風吹心入,
自此浮沉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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