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州的深秋,又是一番景色。秋風將那城外那連綿的草崗盡染金黃,饒是一片碧落無雲枯草黃。
崗下呼喝之聲彼此起伏,倒是有百人之勢。
放眼望去,這宋家的家奴且不是原先那汝州廂軍殘部十二名也,現下倒有百十余眾。
嗯?怎麼會多出個這些?且是較之前十倍之數也?
也沒怎的,只是那吳王嫌這十幾人的家奴且是護不住他那寶貝干兒子余萬軍之中,便是尋得軍中故舊走了門子,與各軍州勞懲營中尋了那身手好的配軍,死囚牢中找了兵家之後。拿了潑皮無賴之態,且是能訛便訛,能搶的便搶,實在踫上油鹽不進的,便花了大錢贖買了來。且是放在這李蔚手下,留其忠勇者刺了面,不堪者重歸舊處繼續受罰。
此地雖是個艱苦,然比那勞懲營中且作配軍,死囚牢中待那秋後問斬且是個天上地下,饒是白得了一條活命。那些個家奴又怎能不用心也?
那些個配軍、死囚本就是行伍之人武家之後,饒是不少將門之後兵家的骨血也。更有李、劉、高、姚之姓者混在其中。如此,這些個家奴人數雖不多,然卻亦是個人才濟濟,且是分擔了那李蔚的辛苦。
中有李孝存者,乃宋開國名將左神武大將軍李繼恂之後。且因其父貪墨軍資坐了罪,于當年判了個棄市。那李孝存受得株連,被判下一個“貸死,杖脊、沒了奴籍配軍大明府”。
這李家且是一個將帥盈門。其高祖李處耘乃宋初樞密副使。然到得者李孝存一代,卻落得個其父棄市,自家受得牽連發配軍州充軍為奴。一門將帥竟落的如此下場饒是讓人唏噓。
吳王念其祖上功業,花了大錢買通軍州,改姓留名放在這汝州。
除去此人,且還有劉、高、姚者,追其祖上亦是軍中將帥,一路的經略。
遂將四人改姓為宋,為宋孝,宋流,宋高,宋姚。刺字之後稱宋家四將。
這四人且是感那吳王恩同再造,又仰慕那宋家之大德,這事做的亦是一個盡心盡力。
不僅將這百十號人練就的如同將帥親兵一般。還有閑余將那畫、木、石、鑄,窯、釉、玉、火八坊的力工、雜役、使喚等二百余人當作軍士來練。
那誥命夫人本就兵家出身,見了這些個精兵悍將,且不能用那欣喜若狂來形容了。
然這私自佣兵倒是個大罪。于是乎便賴定了那吳王。
吳王無奈只得上請官家。
不日三衙行文到至,定,汝州瓷作院護衛,額員兩都,做廂軍錢糧編制。
平時為衛,戰時為軍,听侯調遣。
如此,倒也是個有名有份也。
這日,那吳王坡上飲酒喝茶,看那院判李蔚訓那幫宋粲家奴演弓射箭正酣,卻見那成尋一路狂奔而來。
李蔚卻未見過這成尋如此慌張便知有事,即刻放了兵丁與那四家將,隨即撥了馬頭迎上去問道︰
“何事驚慌?”那成尋音奔跑過急氣喘吁吁,卻是個心急,指手畫腳的說不出話來。
李蔚趕緊取了水囊與他,溫和了道︰
“慢慢說來!”
成尋喝了一口穩了氣喘,急急指了那草廬的方向,道︰
“有事,兵,圍……”
畢竟成尋中文有限,卻是急急說不清爽,听得那李蔚也是焦急,听言中有兵,心下且是一個驚詫,道︰
“怎的有兵?”
這話未說完,便听得身後吳王罵道︰
“你這混人!且問他作甚,讓他頭前帶路,看了便是。”
李蔚听喝,便也不再問他,便將那成尋一把抓起扔在馬後,一路狂飆而去。
那吳王看兩人遠去,且自顧了嘟囔了一句︰
“哪里來的兵?”
說話中,便往身後招了手。身後的女官省事,便上前將他扶起。那吳王且伸手讓那女官與他整理了衣衫,心下亦是一個怪疑,咂了嘴,饒是一個百思不得其解。
見女官牽了他那匹肥馬過來。且也是個不緊不慢,嬉笑了踩了女官的膝蓋搬鞍認鐙上得馬去,依舊斜挎了馬慢慢悠悠的望著那一騎飛塵的李蔚。搖了手中的馬鞭,口中不緊不慢的道了一聲︰
“瞧瞧……”
話音未落,便見身邊啞奴踢了快馬追那李蔚而去。
說那李蔚帶著那成尋一路狂奔。
遠遠望去,草廬之前亦是一個嗚嗚泱泱,見那重陽仗了劍穩坐在那草廬門前,面前十余皇城司服色武職官吏也是抽刀在手,兩下刀劍相向劍拔弩張的大眼瞪小眼。
那重陽雖是劍已脫鞘,按了陰陽劍墩,端坐草堂門前閉目養神,倒是氣定神閑。身後海嵐等眾也是持了刀械嚴陣以待。
看了那眾皇城司的服色,心下且是個怪哉。撓了頭,口中道︰
“咦?這皇城司的人馬緣何到得這汝州之野?”
卻是那日夜審校尉所言引來之禍水也。那呂維听那校尉之言有冰井司有書信與那宋粲,卻未拆封便留在了那程之山處且是個古怪也。那呂維雖未從那校尉口中審出個什麼,卻得了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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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想了,若此信從那程之山處得來,那便是做實的證據。
若得此信,且稍加個羅織便可構陷那冰井司與那程之山之間往來。便是有此信便可,且不用管那信中內容如何。如此,這“真龍案”便可又添實錘也。
且不等他在這封信上施展了手腳,偏偏遇上這童貫回朝。
然,入宮見駕之後,這消息便再也傳不出來也。
倒也是個不怪,那童貫手下的番子且是控制了那些個內侍不得出入。亦是將那皇城司與公眾的親事官一並的圈了進去。
莫要小看這些個番子,且都是些個童貫征戰河湟之時,戰場搜羅的遺孤孩童。自幼被那童貫帶在身邊,饒是個殺人無數。雖說都是些個不滿弱冠,然卻各個被那童貫驕縱慣了的,談笑間心狠手辣,嬉鬧中下手陰損,那叫一個笑著臉的拿刀砍人。手段之殘忍且是讓人瞠目。
咦?倒是敢宮中殺人麼?有什麼不敢?即便問罪,也是他把你砍了之後的事。而且,他不管你什麼法不法的,童貫的話,便是法!
別說那宮內的侍人、宮女,即便是那金吾衛也不敢招惹他們毫分。怎的?這近內守衛的金吾衛也管不了他們?能管是能管,得潑上幾條人命去。左金吾衛且比不得外宮右金吾、殿前司,都是些個皇室的遠親。
讓他們拿刀砍人?你想的有點多。人家是來這里鍍金的,不是來玩命的。
于是乎,這宮內的消息傳不出來,那呂維也不曉得那童貫面聖說了些個什麼。
原先這宮內大小事情,親事官俱有報來。得了消息,倒是能得朝上臣工一個先手。
如今,這童貫回朝,便是一個風雨不透,連個風都吹不出來。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且是給了這呂維一個下馬威。亦是讓呂維心下沒個底數。
然心下隱隱,這風雨不透,對于他來說且不是甚好事。
于是乎,便連夜派了皇城使去到得汝州,尋了那校尉口中“冰井司”的書信來,將那童貫也羅織進去,將這“真龍案”做成一個鐵案,以清君側!
便派下了差票讓那皇城使帶了人以“汝州司爐程遠事涉大逆”前往汝州嚴查,其來往書信、文字必收繳之。
于是乎,這才有了眼下皇城司擅入瓷作院,抄沒草堂。
那位問了,拿了冰井司與那宋粲的書信,就能將那童貫給牽連了進去?
哦?這事不好說,何為羅織?誰說那書信是給宋粲的?你從哪里判斷,這書信且只有一封?
說那無中生,倒是有些個無稽,胡亂說的,但凡有點心智也不會上當。然這半真半假的東西,且是能讓行家里手走了眼去。
更不要說那耳根子軟的如同餈粑一樣的皇帝。說這貨是個耳根子軟,也是冤枉了他去,只是一個疑心病太重,誰都信不過。
不過在北宋這樣的政治環境中,沒疑心病?那才不正常。
那李蔚卻是不知京中的的變故,宋家的大難。見這眾皇城司的司吏匆匆來此,倒是讓他摸不著個手腳。
說話之間那李蔚催馬趕到,停馬兩陣之間,低頭問那皇城司的官吏道︰
“何事?”
那官吏見那李蔚穿了一件襯甲的白袍,足下卻是一雙內庭的官靴,一時間鬧不清楚來人是何品級。便也不敢托大,提了刀抱了拳道︰
“尊駕何人?”
李蔚卻未下馬,只將那成尋提下放在地上,道︰
“此間院判便是。”
听得那李蔚說話,那皇城司的官吏便挺了腰板,負手腰刀,拿了腰牌往那李蔚面門一照,道︰
“某,乃皇城司探事勾押!下馬說話!”
李蔚見了腰牌“哦”了一聲便要下馬。
且只甩了一鐙,于那群皇城司的司吏之中,听得一人威聲道︰
“皇城司辦事,又有本使在此,爾等持械相向,端是要造反嗎?與我拿下!”
這話說的霸氣,且是唬得李蔚抬眼聞聲望去。
見那人群中六品服色端坐,那皇城司的吏眾听了官長的訓話,便招呼一聲沖了上去將那李蔚拖下馬來按倒在地。
咦?為何適才與那重陽僵持不下,這李蔚來了卻要動了刑罰,卻是何道理?
其中原因麼,只因這北宋官家崇道,那皇城使也判斷不出這擋門的重陽道長究竟是個何來歷。官長不發話,那班皇城司吏眾倒也沒膽子敢將這道士拿下。
然這李蔚蔚就不同了,一個七品的內廷院判,這威風倒是可以耍一下的。
說這帶兵的皇城使,何人也?
此人倒是前文書提過,便是那日開封府大牢中,夜審那校尉的押官。
說起此人來卻也是那呂維之親隨,隨那呂維從那御龍直班任上調來皇城司任押官之職。
如今卻被那呂維賞了六品皇城使拿了這皇城司都知的差事。
這皇城使雖是官品,卻屬一個寄祿,號為正官,倒也有“非別敕不治本司事”的職別限制。說白了也就喊出來威風一下罷了。
那李蔚常在軍中亦是知曉其中事體,听那人報出自家官職且是“本使”便心下判斷此人且是剛得了皇城使這般虛官,拿來炫耀了唬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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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皇城使大小是個朝廷命官,且比自家品敘要大了些,倒也不能不敬。
心道︰按倒就按倒吧,只要不出什麼大ど蛾子,這樣那樣,怎樣都行啊!
倒是趕緊辦了事趕緊走,省得吳王那個混世魔王來了又要生事,擾得人沒個清淨。
想罷便也不再掙扎,任由那皇城司吏拉下馬來,按倒在地。
說這皇城司的司吏為何出現在汝州瓷作院?
然,那皇城司使吏只顧的耍威風,卻是忘了這汝州瓷作院全稱乃“內庭司供奉局汝州瓷作院”,隸屬內庭司直接轄管。
即便是查沒,也得先請了聖旨,由那內東頭供奉官楊戩前來查處,皇城司也只是探事上報,具體怎麼處理,卻還輪不到你這皇城司。
換而言之,這汝州瓷作院和那慈心院一樣不受國帑,不歸三司,標標準準的官家私人產業。
外官?且還是武職?你明目張膽的到這里查案?換做別人,想想都肝顫!
說這其中厲害,那皇城司不知麼?
卻也不知,在北宋那都作院也是多如牛毛,且分鐵、鹽、兵、造、漕都各自有各自的都作院。
那叫一個小到農桑,大到火器、盔甲,船舶、車輛都有作院。說白了,跟現在的國企一樣,相互隸屬也不一樣,且是各有各的有司衙門。
而汝州瓷作院也是成立不久,隸屬關系尚未明旨告知各級官衙。
那皇城司雖做大卻也是不到數十日,情報消息的通道途徑卻還未曾建立。
再搭上,童貫回朝便是一個風雨不透,且是讓那呂維心有忌憚。便有想那冰井司與汝州有“書信來往”,便是覺得得了天大的先機。
如此,一驚一喜的,倒也讓那呂維不曾多想,便派了使吏前往,怕是落得個夜長夢多。索性先拿了實證羅織了罪名,讓那童貫自行折辯了去。
咦?還能這樣操作?
能,太能了,現在這事很多。
這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自證清白的陷阱。
為什麼說是個陷阱?
在任何案件中,被告人是沒有自證無罪義務的,也不承擔舉證責任。
被告人有罪的舉證責任由起訴人承擔?。
如果,被告人都需要自證清白那就熱鬧了。
我國有一個成語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可以隨便說出個罪名來起訴你,你自己去取證證明自己無罪吧。
比如說,你在地鐵上看手機,身邊小姑娘就會報警告你偷拍,要求你提供證據你沒有偷拍。大街上撲街了一個大媽,先別說扶,你離近一點就會被家屬要求拿出證據,證明這人不是你撞的。
沒證據?好!等著賠錢吧!
所以,法律上也有規定防了這“自證清白”陷阱,誰主張誰舉證,你說話顯得有證據,沒事亂說也會承擔法律責任的。
且不說這些髒東西吧,咱們書歸正傳。
說那六品的皇城使只顧的按了那汝州瓷作院的院判李蔚,愉快的耍著威風,卻不曾想一支雕翎帶著鳴鏑破空而來。
見那箭貼了那皇城使的面皮飛了過去。
然,那皇城使恍過神來,便覺面上熱辣,撫之見血!
皇城使吏眾大驚失色,忙持刀圍成一團叫喊著護了那皇城使,卻听得遠處有人叫道︰
“咦!真乃老眼昏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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