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
宋粲拾了那濟塵禪師那“八風不動禪房”的牙慧,一番操作竟讓那一片死色的豐化堂幻化成一副丹青難寫之意境。
卻因那官家如乞如討的一句︰
“莫負了這清淨。”之言,卻讓那宋粲跪在地上,端是一個大氣不敢出,縮成了一個鵪鶉。
卻在此時,便覺一人拉了他的衣襟。抬眼看,卻見那老黃門使了眼色與他。
隨即便將那宋粲悄無聲息的拉到奉華宮外。
宋粲此時才見宮門外黃門林立,那老黃門拉了宋粲直到宮牆外才止住腳步,躬身望宋粲一禮道︰
“咱家且謝過將軍。才敢請將軍恕咱家唐突犯上之罪。”
此話一出,卻讓那宋粲著實的一愣。雖是不曉得這黃門口中這“謝”字何意,那“唐突犯上之罪”卻為那端。
倒是不敢耽擱,慌忙退身回禮,問道︰
“門公此話怎講?”
那老黃門又拜一下,便叫了那王駕轎攆過來,推了那宋粲上去,口中道︰
“將軍只記得咱家欠您一個人情便是了。”
說罷,便是催了轎夫,一路小跑的將那宋粲送出宮去。
那老黃門,卻望了轎輦消失于宮牆相夾,長長的永享之中,便是一口長氣吐了出來。
倒是身後的內侍不長眼,且叫了一聲門公,舉了手中成摞的札子,望了他示下。
剛的一個安心的老門公哪有那般的耐性,且是嗔斥了一句︰
“拿這些個撈什子來作甚?”說罷,便是甩手遮了口鼻,厭惡道︰
“還不送與皇後宮中去!”
這老黃門見了這札子為何這般的厭惡,且不讓皇帝看了去?其中且有些緣故,倒也是不看也罷。
今日晨朝在那垂拱殿上兩班朝臣又是吵的不可開交。此事卻是個平常,然此番卻是為這科舉選官之事。
“科舉選官”源于隋,興于唐,自北宋得以完善,逐漸成為構建上層建築的基石所系。
然,說這科舉之法于宋,又不得不說這被歷代所詬病的“安石之亂”。
據《上仁宗皇帝言事書》所言,科舉“教、養、取、任皆不得其法”,應立刻以與改革。
這是為何?
倒也不為何,卻與那士紳階層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為什麼不可調和?
北宋之士紳脫胎于前唐之門閥士族。自黃巢一番“天街踏盡公卿骨,轅門遍掛權貴頭”的騷操作,便是徹底完結了門閥士族所謂的血脈門第。自此,這門閥士族便再無緣現于朝堂。
到這北宋,這門閥士族,逐漸演變了士紳。
科舉為民間選士。于是乎,這幫脫胎于門閥士族的士紳階層亦是適應了時代的變遷,而改弦更張了去。
貧民無錢,自然是無法讀書。于是乎,便是全國各地都有了這“私塾”、“書院”,資助了平民百姓讀書。
但是,從“私塾”到“書院”,都不是國家資助的,出資者皆是那豪民巨賈的士紳。
然,國家選士皆從此出,無一例外也。說白了,這種資助行為就是一種政治投資,來維護士紳階層的利益。
這種政治投資是危險的,因為他教的東西基本是不受國家的控制的,培養出來的讀書人做官,也不會把國家利益太當回事。
于是乎,王安石就提出國家出資進行基礎教育。
就這第一條便是斷了豪民所養的讀書人從政來保護他們利益的路子。
而北宋所處機遇,按現在話講就是處于一個農耕文明的“勞役國家”向一個商業、手工業,乃至工業化為主的“財政國家”轉型的過程。
也就是近現代才提出的工業國家的萌芽。
那位說了,北宋連工廠都沒有,怎的就工業化了?還萌芽?
誠然,“工廠”這個詞,在《宋史》中不會有記載。
因為工廠、工業、工人都屬于外來詞匯。清晚期引進于日本。《宋史》中自然不會有。
但是北宋的“作院”和“作坊”倒是有大量的記載。
“作院”的性質倒是和現代的國家出資的工廠類似,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國有企業。“作坊”類似于民營工場。
所謂工業化,並不能狹隘地僅僅理解為工業發展。而是工業增加值佔全部生產總值的比重,是傳統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轉變的過程。
而衡量一個國家是否進入工業化就得看這個國家的“煤鐵產量”。
北宋的煤鐵產量具體資料我沒有辦法去找到。不過按日本學者吉田光邦所著的《中國科學技術史論集》中的估計,北宋的鐵年產量為三到四萬噸。美國學者郝若貝則有證據證明北宋有七到十五萬噸的鋼鐵產量。
而到十八世紀初,整個歐洲包括俄國的鋼鐵總產量才有十四到十八萬噸。
然,北宋的商業、手工業在其經濟中的比重已遠遠超越農耕經濟。
而手中有的鑄幣權,卻是讓周邊遼,夏等國經濟幾近崩潰。
雖是那拿錢買和平的“澶淵之盟,慶歷增幣”被人詬病,卻因貨貿商業及鑄幣權等手段對周邊進行經濟型的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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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為何這北宋連年征戰連年賠錢,卻越打越富的主要原因。
這話不抬杠,且看漢、唐雖強,幾場戰爭下來,也是將國家經濟打的盆碗皆碎,終究是傷了國本。
可這北宋異然,明明卻是賠錢,每每歲幣過後,便是大尺度的錢幣改革。
銅錢變成交子,交子變錢引逐漸將那銅鐵之物變成紙條。而且,這紙條值不值錢且不是你說了算。
然,“安石之心”卻不僅于此,這些個王安石們,且是要得一個“富國強兵”。
因為,打了勝仗再進行經濟掠奪倒是能得到的更多。最起碼,也好過人沒事干就跑過來搶你一回。
遂,于仁宗年間便提出“興科舉”。
應試不分文武。便是文官也加試“騎射”之法,此乃以復周禮六藝。
復“御”、“射”二藝便是強軍。
說白了,文官也得考騎馬打仗。
此乃興軍力打通河西走廊,收復“隴西都護府”之地,恢復宋初軍武立國,再現漢唐視野。此乃“強軍富國”之道。
而宋人武人地位低下,“抑武貶武”之風已經百年矣,文人斷是不願意再習此之“賤”藝。
其旨所言“教”不得法,為應試為教也。書院生源所學,皆為“場屋之學,官場之道”,非為官,亦非理財之道也。
讀書者,只習孔孟之道,詩詞歌賦,斷不可再用也。
那位說了,謬論!說這“場屋之學,官場之道”不能用來倒也罷了。這孔孟之道怎的到你嘴里,也是做不了官了麼?!
卻實沒辦法做官,因為孔孟之道且是教人一個“君子固窮,不堪言利”。
但是,一個國家,一個朝廷,或是一個政府,都是需要大量的財政來支撐的。然,這“孔孟之道”卻要人“錢財視若糞土”,要的是“不與民爭利”的心性。
有此心性雖是好的。但是,何為民?窮的買兒買女的也是民,那豪民富紳亦是民。
商人圖利,豪民守財,為了鞏固自身的社會地位,能分的更多的資源,卻是一個壑欲難平。倒是不肯與那平民一分。
因此,倒是引起了一個很嚴重的社會問題——貧富差距拉大。于是乎,富有者紙醉金迷,勞苦者易子而食。
更嚴重的還不僅僅多吃一些,多喝一些,多一點社會資源。而是,得了錢財,亦是不願與朝廷一文錢去。問窮的叮當響的,吃了這頓沒下頓的人去收稅,倒是收不上來幾文。而且逼急了也會民變。還得花錢用兵平叛。饒是一個得不償失。豪民又不願給錢,通過自家的社會資源免去自身稅賦。
兩項相加,倒是苦了朝廷,又要養兵,養民,還養了一大幫不干事的冗官。海量的大錢潑水般的去,這下面的稅又收不上來。這國家要是能有錢?說出來跟鬧著玩一樣。
更甚之,根據他們所謂的商業規律,出賣國家的利益來換取自身的富甲一方這事,那干起來,且是沒有一點心理負擔的。
這事不只宋有,直到現在那幫人也是這副德行。看看李嘉誠、潘石屹之流吧,近期最好的例子。
這養不得法所指,便是各地“寒士”均出書院,實為鄉紳豪民所供養,而所謂“寒士”也是有個“士”字在後面,他們可不是平民百姓。
然,朝廷的政策為“牢籠治士”考中即授,而成冗官之勢。
那“寒門”若得權柄必先報士紳豪民之恩,而不思報國。
而取不得法,則是“以書取人而不量其才”。說是“以書取人”倒是客氣的了。
過去的取官途徑主要是科舉、門蔭補官、從軍補授、吏人轉為正式官員、交給國家一定數目糧食也可以授予官職。
你且去想,這幫人當官之後會是一個什麼場景。買賣,自然是個有買有賣。花錢當官,做官斂財之事亦是個理所應當。而且,會造成一個更大的問題——冗官。
《文獻通考》記載“宋神宗元豐年間曾鞏統計國家財政支出,宋真宗景德年間官員總計萬余人,宋仁宗皇佑年間官員總計兩萬多人,宋英宗治平年間官員總計兩萬四千員。
北宋境內當時才二百三十多個縣,這樣的官員數量著實有些過分。
但是到後來更過分,饒是一個愈演愈烈。
元豐八年,元豐改制官員數量下降到了兩萬余人。
宋哲宗元佑三年官員總計三萬四千多。
徽宗政和元年多達四萬三千余眾。
北宋有不少大臣都提出過冗官問題。
如包拯曾給皇帝寫過《論冗官》,司馬光寫過《乞分十二等以進退群臣上殿�子》,宋真宗咸平年間楊億曾提出建議,應該給三省六部實權。宋仁宗時期吳育提出恢復尚書省權力。但都沒能實現。
範仲淹于慶歷新政著手解決冗官問,最後也以失敗告終。
王安石也不例外。治理冗官饒是一個不易。
這官多了不好麼?不好,而且百分之八十的都是虛餃。不做事但正俸照領。另外還要給他們添支、職錢、衣賜、茶酒廚料、飼芻、薪炭、隨扈等等的費用補貼。在治平二年,國庫欠債一千六百多萬貫,這還是只金屬貨幣算來。如此國家財政收入已經入不敷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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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這任不得法︰則為官員考核,處罰太過寬松,且上官不長任,而下官則不動。
以汝州為例,州牧郡宰為上官,卻人脈不通,賞罰不得用,而至政令不行。
更有甚之,還要仰下屬鼻息而存。
然,此非汝州之特例,此等事務在宋卻已成積習沉痾。
下官冗余過多,再加上國家財政不足,下等級官員官俸自然就日益微薄。
而在一個城市經濟發達、盛行奢靡之風的北宋,下等級官員官俸微薄且寬松管理就等同于縱容官員去貪腐。
安石新黨所作科舉“教、養、取、任”之變革卻是將那士紳集團推向萬劫不復之地也。
然,經過士紳們長達百年的經營,這朝中做官的“寒士”已成氣候。勢必先維護了豪民的利益。
由此,兩黨之爭自始便不可調和。
這場黨爭便從那仁宗為始經“仁、英、神、哲、徽”五帝而不衰。
自高後垂簾,利用司馬光廢除新法之後,為了保持自己的權利,又將元佑黨分裂為蜀、洛、朔三黨,且愈演愈烈,史稱“蜀、洛、朔之爭”。
徽宗即位,任蔡京為相。此翁倒是個為人雖務實,但手段狠辣。各黨朝臣皆忌其手段,便作偃旗息鼓狀,私下卻是用盡了手段,拼了命的也要將其罷逐。
那位說了,你這是為蔡京翻案麼?翻案?倒不至于。只不過只是按照《宋史》里面記載的說。
你要是硬說《宋史》造假或者胡說,那就當我沒說。在野史和正史之間,我還是相信正史多一些。畢竟正史所寫的是有佐證的。
《宋會要•食貸下》詳載︰“崇寧二年,諸路歲稔,遂行增價折納之法,支移、折變、科率、配買,皆以熙寧法從事,民以谷菽,物帛輸積負零稅者听之”、“天下租賦科撥支折,當先富及貧,自近及遠”、“天下甫賦,五年外戶口不存者盡蠲之”。
設講義司“取政之大者如宗室、冗官、國用、商旅、鹽澤、賦調、尹牧”是為財政。
設置“稻田務”,“南暨襄、唐,西及澠池,北 大河”,“墾復荒田三萬四千三百余頃”是為桑農。
並“舉薦王厚,高永年為邊帥,率師十萬西征,克復鄭、湟、廓三州”,重建 “隴西都護府”是為軍戰。
“就城南大築學宮,列屋千八百七十六楹,賜各群雍,廣儲學士,研究王安石的《經義字說》”是為教育。
經過一番的改革,才有的大觀元年“幣庾盈溢,年余泉幣五千多萬緡” 時有“豐、享、豫、大”之說。
人家財政也整治了,國家財政也增加了,天下稅賦也搞了,基礎工程也玩了,教育改革也弄了,仗也打贏了,國家原先丟失的疆土也收回了,您跟我說說這老家伙的“奸”,且在哪里?
綜上所看,便是動了那些豪民富戶的荷包,為士紳階層所不容也。
是六賊是能臣,且看史書卻非評論。
中國的文字語言倒是個博大精深。
如是說“我喜歡別人床上的女人”由此話可斷,說這話的必是人渣無疑也。
若這詞語稍作變動,換做“我喜歡的女人在別人床上”頓時便是一個讓人心生憐憫,是為愛情忠貞之典範也。
其實這兩句話就是一個意思——“惦記著別人的女人”,只不過看有心之人怎麼去誘導了,也是看個人理解。
以上均為安石新法,卻以蔡氏在任之時為之,怎辯?
史書留名者,何人所為?倒是宋史筆法,耐人尋味。
然,正史難讀,野史倒是隨和,因為那玩意寫的一個通俗易懂啊。
為何?大白話且是易于百姓之口坊間傳。而且,在絕大多數的時候,群眾的眼楮也不是雪亮的,你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就是圖個好玩,奶嘴效應而已。
就看我這小說吧,佶屈聱牙的,辛苦的又寫來,洋洋灑灑五十萬字,倒也沒幾個人看來。
且不抱怨來!
說這北宋的官家也難做,只因這北宋的官風史上聞名。
那是朝堂辯論起來吐沫星子都能噴皇上一臉的。無他,
臣強君弱,便是“侍道不侍君也”。所謂“道”者,亦非他們口中的治國之道,而是各自鞏固勢力,保住發財的黨團之“道”也。于是乎,這個官家倒了,便有新的官家來矣。所以,元豐者所言“富國強兵”,元佑者便已“與民爭利”回之。
官家沒有辦法,只得順其意,便是“無為而治,堪比堯舜也”!稍有言辭,且拿了“萬般皆可,但不宜為君”言之。倒是忘了“食君之祿,民脂民膏”這檔子事了。
是為,貪官猶可恨,卻不如這與國而不顧,結黨營私者。雖不貪,卻素餐其位,行那蠅營狗苟之事者應殺之而後快!
閑話少說書歸正章。
而宋粲所舉卻是讓這官家稍得片刻清淨。
那黃門連日來侍奉于朝堂且是看在眼里,故對宋粲有這一謝。
宋粲不知其中所以然,便也是懵懂之中,心內卻想著蔡字恩寵卻是如何處之。
有心上奏,卻不得時機,然父親又有“無將大車”之言,讓宋粲心內惴惴。
剛想開口,便見那老黃門將手一招,便見那內侍排著那半幅王駕儀仗過來。
宋粲無奈,只能听了喝上了轎攆,一路匆匆出了東華門。
此時,才發現,那本應被那黃門取了的“蔡字恩寵”的錦盒,依舊靜靜地躺在身邊。
倒是一個郁悶,心下想了,且不是那黃門沒看到這錦盒,只是不想收了去也。
心下翻涌,且是想起父親與他那“無將大車”諱如啞謎之言。
有道是︰
無將大車且緩行,
漫天塵埃入冥冥。
塵兮 兮卻莫問,
思眾小事有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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