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天道無親
說那知州得了李蔚的提醒便是一個巴掌拍在腦門上,口中叫了一聲︰
“吁噓呀!險些誤了正事也!”
說罷,趕緊起身吆喝著衙役們備轎,一路丁零當啷的奔那長蟲坳而去。
說這汝州知州何許人也?怎的如此厚顏面白也?
說這知州與這大宋亦是個大大的有名也。
這知州自幼思敏捷,好學問,有過人之聰慧。
姓王名采字輔道,素有神童之贊。神宗年間便有“十三郎五歲朝天”之榮。
二十四歲中得進士,識得奇文,斷古字,工詞章。
其父王韶乃北宋名將,官至樞密副使,以“奇計、奇捷、奇賞”著稱,時人稱之“三奇副使”,封侯太原郡。妥妥的一個軍侯也。
其兄王厚又有“熙河開邊”之榮。其家族且是這北宋一門幾代的名將。
而立之年,自直秘閣任上空降汝州,任這一方的封疆大吏。
卻因此地為出貢之地,沉痾難除。官員人際錯綜復雜且又各個樹大根深。
而他又是那武人之後。雖是正印,到官幾日卻被通判伙同下級官員架空,雖經幾次上報卻如泥牛入海。
至此,終日與那碑摩石刻作伴,看似終日無可事事,卻亦是一個歇伏待機。
于大觀三年八月終成《汝帖》被後世稱之為“宋室鴻寶”便有“筆史”之稱。
此番也是見得汝州官員行事如此荒謬,作下這彌天之大罪,這才拼死劫了官道埋伏兵丁的上呈。
又托了父親太原郡開國侯之名請那老頭過問。且是閃了這場潑天的糊涂官司,而又得重拾權柄整頓汝州軍政。
于是乎,便是一個千年的小妾熬成婆也。倒是堪稱大奇。
自此便是去了那些羈絆,大展宏圖之志,也不枉費十年寒窗之苦。
若說這王知州心機便也無話可說。
清官、貪官便有一個“官”子在里面,做得了這“官”才可分清濁。
保得住官位,抓得住權柄才可再談“為官善任”造福膝下百姓也。
若不然,這王知州空有這汝州的正印,也只能將那他那《汝帖》從州衙中的“坐嘯堂”挪到“望嵩樓” 而已。
待不可收拾之時,免不得被人推了做得個替罪羔羊,妄得一個身敗名裂。
卻如今這王知州得了如此機會一躍翻身。便成就了他“治污靭城湖,刻帖載文道”汝州郡守之史上的美名。
兩年後卻因父兄被誣謀反之罪被參,八年後于兵部任上下獄,二年棄市,時不過無惑。
此狀且與這汝州一任有無瓜葛在其中也未為可知,卻只能托了那“天妒英才,過慧易夭”之言也。
此乃書外之話,且不多說。
說那宋粲!
一隊人馬經得一路奔波,不刻便見永安驛城郭。
永安驛,乃官道大驛。驛成于唐,為官、民兩道相交處。過往商賈在此以貨易貨,錢糧交易,而逐漸成市。
經百年經營,且是讓這原先荒野驛站漸成現下城廓初現,縱橫三里之遙。
街道之上亦是一個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卻見宋那那彪人馬如同夜叉巡街,羅剎臨凡般的沖將過來,一時間那街上百姓,街邊商賈經不得這般的驚嚇,便是一個個呼號奔逃,烏泱泱亂作一團。
也由不得他們不害怕,宋粲一路本就顧不得換下那盔甲洗去那征塵。
饒是一個個血漿肉沫將照袍粘于甲葉,經一日的日曬雨淋已成暗紅,血腥之味逆風可聞。
胯下戰馬亦是一個身上插滿箭矢,上下如同血洗,迎面便是腥風撲鼻。
這如同阿鼻獄中逃出的惡鬼的模樣,且是慌的那些商賈百姓,驛兵走卒一個個尋爹喊娘,心里埋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唯恐躲藏不及。
宋粲見了這慌亂,便叫校尉停馬。
校尉得令,剛想宣令,卻听得號箭一響直徹雲霄。
那校尉見那號炮凌空炸開,頓時一個傻眼,低叫一聲︰
“造化低了!”
隨即便舉了馬槊高呼了聲︰
“後撤!”
眾軍士得令便趕緊駁了馬頭,望集市外跑去。
咦?怎的跑了?
倒不是校尉害怕中了伏兵。卻因這騎兵作戰,以沖勢為主。
但凡騎兵沖陣,必先敵一里,以小顛熱馬,行至百步後再以快馬沖陣。
若停留在原處不動,或是突然沖陣便是失去了動勢。如被步人甲類似的強兵厚甲的戰陣所困,終只能落得個被拖下馬來,被對手斬殺殆盡而不得還手。
無他,甲重器長爾。
正在眾人慌亂之時,見那路口閃出快馬一匹,校尉見了便不顧其他,只身倒提了馬朔催馬擋在宋粲馬前。
還沒說話,卻見對面那馬上之人一拽馬韁,戰馬揚蹄嘶鳴,蹬踏不止。
見馬上人提了一桿鑌鐵的蟠龍,朗聲道︰
“可是柏然將軍!”
咦?倒是個舊相識麼?
校尉听罷便喵眼觀瞧,倒是個連日的廝殺有經得一路提心吊膽的跑路,饒是個眼前昏花,看不得個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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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校尉眯眼不言,那人便下馬丟了手中鐵棒扔在路旁,馬前叉手,望那校尉高聲喊道︰
“官長還欠我一壺酒也!此時不還更待何時?”
校尉听罷心道︰這是誰呀,這麼不要臉啊,見面就要酒喝?
定楮一看便大笑出聲。確實乃故舊也!
來者何人?
倒也不是旁人,此人便是那冰井司周督職屬下的押官崔正也。
倒是此時這一身的盔甲戎裝可是不好認來。
此人,于天青貢起窯之時,替了宋家的親兵看了那幫窯工。又搜出窯工隨身的轟天雷便是這內侍。
臨別之時,校尉許他一壺酒去。
校尉想罷,便是哈哈的笑來,順了手中馬槊,壓在鞍橋紙上,口中“咦?”了一聲,抱怨了︰
“你這小哥!且許你回京奉上,哪有半路索要的道理?”
說罷,便與那崔正笑在一處。
然,又見那身後宋粲,便正步躬身,單腿跪下,叉手道︰
“標下,奉督職命,于此迎候將軍!”宋粲見他倒是個熟悉,當時便是這廝要押了他進京,饒是熱的一番的熱鬧。便是望那崔正道︰
“何來將軍,如今又得勞煩尊駕解護爾!”那崔正听了這句玩笑,心下一熱,這將軍倒是不曾忘了他去,遂,又躬身單手按地,大聲道︰
“路途已安,將軍可輕裝前行,無礙!”宋粲在馬上端坐了,望他道︰
“先謝過你家督職,情容後補。”
話音未落,卻見身後傷兵自馬上滾落,摔在塵埃。
原是大家都提了口氣,此時一見緩和便泄了胸中這口氣來。
終是傷重疲頓,而體力不堪重負。
宋粲見了,便飛身下馬照付傷兵。慌得校尉趕緊叫了“行帳!”
瞬間眾親兵忙碌起來。
那內侍崔正見了也匆忙揮了手,吩咐了那冰井司的人工擔了酒水飲食過來分與宋粲親兵。
忙跟那校尉一起去看。
見了那幾個傷兵身上箭傷不下十余處,雖那甲裳血跡已經干枯成結,然卻見那鮮血依舊從那甲葉的縫隙內流出。崔正見罷且是個瞠目,口中喃喃道︰
“饒是凶險,听咱家督知提過將軍此路不善,沒成想卻如此慘烈。”
說罷,便要伸手幫忙,解開那袢甲的絲絛,卻听宋粲驚呼︰
“切莫卸甲!”倒是一聲喝來,唬的崔正縮手。且在愣神,便听校尉道︰
“此時盔甲離身,便是他命斷之時也。”
說罷,便蹲下身去,將膝蓋壓了那親兵腰骨,扯了一塊布團了,塞進那親兵嘴里,道︰
“忍了!”
宋粲蹲身,按了箭桿入體處四下他了一番,便揪住身甲的罩袍,慢慢的拉扯。听那親兵悶哼聲聲,便見那箭桿拖皮帶肉的被拔出。且是看的那崔正口中嘶嘶。
見宋粲又扯了另外一支箭旁邊的罩袍慢慢地將箭頭拔出。
不刻。便見牙校霍儀掛了個臂膀,帶了人來。
見兩個親兵持了馬朔,待箭拔除完畢,便將兩根馬朔塞與那親兵身下,便兩人一用力,便將那親兵抬起,污血自那甲內順著鐵甲的甲葉流淌而出。
那宋粲擦了手頭也不回的喊道︰
“行帳四面緊閉,不可絲風入內方可卸甲!”
說罷,又去看那其他的傷兵。
那黃門崔正見了詫異,便問那校尉道︰
“官長,將軍如何不卸甲醫治?”那校尉邊走邊回那崔正道︰
“恐那卸甲風殺人也。”那內侍崔正低頭思忖了一下自道︰
“卸甲風?”那校尉听罷,便停下腳步看那崔正道︰
“小官兒不曾穿過重甲?”那內侍崔正听了,面有愧色,看了看自家的這身輕甲,心下嘆氣︰就這身甲,我還是第一次穿!撐個門面爾!重甲?你想什麼呢?你們穿重甲那是應當應分,我們穿重甲哪叫造反!倒是不敢說來,嘴里只道︰
“嘿,不曾。”
那校尉又跟那宋粲行走,回頭道︰
“人置重甲,必不透風,卻又得行軍拼殺,血熱欲沸也。便是那體壯如牛之人也不可即刻卸甲,卻也待到血氣平和之時方可。這重傷之人血氣自是比那常人不如,斷斷不可當即卸甲醫治。卸甲者必死。”
此話且是听得崔正一個寒戰,又追上問︰
“哪便如何醫治!”
校尉幫宋粲扶了了傷兵,回道︰
“帶甲而治,還需放出傷口內污血,才可入無風之處卸甲止血,如此方無大礙。”
此話一出,那崔正又是一個冷顫,忙問︰
“那血還不流干了?”
校尉卻扶起親兵,頭也不回的道︰
“听天由命爾!”
這話饒是听得那崔正一怔。且還想問來,且听得校尉道︰
“搭把手來!”
兩人說話間,便抬起了傷兵,往行帳而去。
此時,便有內侍擔了酒食過來,伺候宋粲吃食。
那宋粲卻不理,且是站在路口望了,面帶憂慮。
見那啞奴四人快馬而至,便疾步上前扯了過來。
看了他們身上隨時血污滿身,衣甲透紅。然卻是一個別人的多,自家的少,都是些個輕傷。于是乎,便是面色稍緩,令人帶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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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有喘息,見校尉將那錦盒帶來。于是乎,又是一番檢驗。無礙後,那宋粲方摘了纓盔重重的坐在地上。
校尉見此趕緊往後招手,崔正省事,帶了人將那酒食搬來于此。
宋粲咬了塊牛肉在嘴里嚼了,卻是個不咽下。眼神呆呆的望了來路,悵然若失。
校尉見主家一聲不吭,便篩了碗酒遞在宋粲手中,望那官道盡頭道︰
“不知龜厭道長那邊如何?”
听得話來,宋粲卻是個不回。無言中,仰頭將碗中酒一飲而盡,著手背擦了嘴邊殘酒,眼楮直直的望向路口。
官道巨石擋道,卻見不少工匠在此清理。想是得了那老者吩咐。
不遠,龜厭坐于車駕之上,手拿師父、師叔遺卷,靠了之山遺骨,眼楮卻望著那搬石清路的工匠眼神懶散。
車旁,張呈、陸寅篩了酒與那重陽道長。
那重陽謝過,便挨到龜厭身前道︰
“仙長可曾看得明白?”
龜厭听罷,仍目不轉楮的看著那官道上清理石障的工匠,口中喃喃道︰
“我師留字洞元通妙法師,便是上清儲祥宮決。”
那重陽听罷一愣,遂問︰
“此乃仙法密咒麼?”
此問且的龜厭一個無答。
書中按表,此書卷屬“三茅天書”的一種。
“三茅天書”載有上古傳承的符、 、丹、經、密法。
恐外道得之而行不義之事,便著“天書筆法”寫了。
有道是“倉頡造字一擔粟,傳于孔子九斗六。還有四升不外傳,留給道士畫符咒。”這才有了文人“才高八斗”之說。
然,“三茅天書”卻不屬于這道士“四升”之數。
說起來亦是平常文字。然,茅山弟子入本門修行便教授口訣一篇,研修以作立基,修行三年,便又可得口訣修習道法,入門九年便分丹、 二決,同門不可私授。
如不知口訣,即便是拿了三茅機 密經去,也如看天書一般。
且是字字都認得,倒是將那天書翻爛了不得其中奧義也。
而之山先生屬于門外之人,那華陽先生用的便是這“上清儲祥宮決”。如此,便不涉本門經 而只涉密文。
說白了就是加密文字。
但是,坑人的是,首部詩文卻是“旋機回文”。
若按首詩解法去求之,便是入得歧途,空非心機也。
若想解來看,便觀留款用印是何字,如“洞元通妙法師”便是用“上清儲祥宮決”去解讀。
重陽知是茅山密法便不敢再問。一時間兩人無話。
正酉,夕陽漫染古道,疏影斜搖殘紅。
見那工匠來報,官道已通。
重陽見眾人整頓行裝,便對龜厭起手于額,口中道︰
“仙長請了。”
卻見龜厭仍迎著殘陽閉了眼,斜靠在車攔之上,手指輕捻那書卷。且不便再擾他,招手輕聲喚了張呈牽馬過來。
听見馬嘶,那龜厭起了身叫道︰
“師兄……”
這聲“師兄”叫的那重陽一愣。
此乃龜厭第一次如此喚他。然其聲且是個嗚咽于喉。
那重陽趕緊拉馬回首剛起手,卻見龜厭扶了那郎中的遺骸,空叩與他。
便驚的趕緊下馬,正身扶冠,口中嗚咽叫了聲︰
“不敢當……”
隨即,躬身空叩回禮,伏身嗚咽了道︰
“怎的有惹我……”
卻听那龜厭一聲︰
“僅謝。”
重陽再也不敢看他,此為一別,卻不知何時再見。
再見不需提起,依舊傷懷,然彼此心照。
情深,且不是男女之情可表之矣。
車輪晃動,碾過石轍內碎石,咿呀之聲頓起。
龜厭再抬頭,卻見那重陽以策馬揚鞭而去,身影漸隱于那殘陽之中。
悵悵然,仰面躺倒在車上。
手中握著仙師與那之山郎中合著之卷。
那書卷古舊,且裝裱于蜀錦之上,卷上文字以墨寫就,落款卻是仙師朱砂親筆。
書卷中言所言,便是茅山中的幾通碑刻、摩崖所在。
璇璣詩文九宮之內所載儲祥宮決,那龜厭也是識得,那幾通碑文摩崖龜厭幼時也曾被罰抄寫過。只是其中奧義卻不得其宗。
那朱砂殷紅,合筆師父、師叔兩人名諱,饒是讓龜厭傷心欲絕。倒是此時想不得其他,只等回了茅山看罷才得安寧也!
話說這書卷便無年月落款,卻是古舊之物,朱砂留字“洞元通妙法師”。思前想後,均不得其解。
卻不曾想,此卷絹書,卻將這龜厭、宋粲兩人的前世今生,往生來世與那天青牢牢的綁定。
說是天道無親?卻與承負與那善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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