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饕口︰東州谷關的眾生相
東州的風,總比別處多幾分凜冽。
李玄站在百里外的斷雲峰上,指尖凝著一縷薄霜——不是他修為不濟控不住靈力,是那風里裹著的寒氣,連金丹修士的護體靈光都能鑽透。他望著前方被冰霧籠住的黑風口,瞳孔微微縮了縮,那霧不是尋常的晨霜,是玄冰饕餮吐息時散出的靈力凍氣,淡青色的霧絲里藏著細碎的冰晶,風一吹,竟在空中凝出了半透明的冰稜。
“又退回來了……”
下方傳來隱約的騷動,李玄俯身藏在斷雲松的虯枝後,目光掃過谷底。十幾個散修踉蹌著往回走,有的人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垂著,袖口結著厚厚的冰殼,連滲出的血都凍成了暗紅色的冰珠;還有個穿灰布道袍的修士,半邊臉覆著白霜,嘴唇烏青,被同伴架著走,每走一步都要咳幾聲,咳出來的氣在身前凝成小團白霧,一觸到衣襟就凍成了冰渣。
谷底的空地上,已經橫了七八具尸體。最慘的是個穿紅衣的女修,她的劍插在旁邊的岩石里,劍身上凍著一層冰,而她本人蜷縮在地上,全身都被冰裹著,連發絲都成了亮晶晶的冰針——這是玄冰饕餮飽食後的“儲存方式”,把沒吃完的獵物凍成冰雕,等餓了再吞。
李玄輕輕嘆了口氣。他來東州三個月,早就听說黑風口有守關凶獸,卻沒想到是玄冰饕餮這種上古異種。形似白熊卻生羊齒,腹如黑洞能吞風雪,最要命的是那冰霧吐息,能凍結修士的靈力——剛才那些散修,恐怕就是沒防住這一手,靈力一滯,就成了饕餮的點心。
“東州啊……”李玄低聲呢喃,指尖劃過腰間的玉佩,那是塊普通的墨玉,卻被他用靈力養了三年,能測周圍的靈脈流向。玉佩此刻微微發涼,映出前方黑風口的靈脈走勢——亂,雜,卻又帶著一股未被開發的生猛氣。
這就是東州,五州里最特殊的地方。沒有大宗門把持,沒有皇室勢力滲透,連那些修仙世家都懶得過來——這里的靈脈散而不聚,寶物藏得比別處深,還常有上古凶獸出沒,對大宗門來說,性價比太低。可對散修來說,這里是最後的活路。
東州分二十個區域,黑風口是第三區域的入口,後面藏著冰原秘境,據說里面有冰魄草,是煉築基丹的主材。散修們拼了命也要往里闖,不是不怕死,是怕沒資源修煉——在東州,修為就是命,沒修為,連塊能遮風擋雨的洞府都搶不到。
李玄正想著,腳下的斷雲峰忽然震了一下。不是地震,是靈力波動——而且不止一股,是很多股靈力疊在一起,順著風往這邊涌來。他立刻收了氣息,往松枝更深處縮了縮,目光掃向來路。
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五道身影,不對,是五隊人。
最前面的一隊走得最慢,為首的是個穿卡其色工裝褲的男人,背上背著個可拆卸的鏟子,鏟頭閃著淡淡的靈光。他身邊跟著個穿薄荷綠速干衣的女修,手里拿著一面巴掌大的鏡子,正對著黑風口的方向照,鏡子里映出的不是風景,是點點閃爍的靈光——尋寶獵人隊“尋蹤閣”,李玄在東州的酒館里听過,這群人眼尖,擅長找寶物,為了寶貝能闖龍潭虎穴,但也最惜命,沒把握的事絕不會做。
跟在“尋蹤閣”後面的是賞金獵人隊“金刃盟”。為首的男人穿黑色作戰服,腰間別著把刀,刀鞘上刻著血紋,走路時腰桿挺得筆直,眼神冷得像冰。他身邊的女修穿深紫色緊身衣,披風在風里飄著,手里把玩著一根帶倒鉤的鞭子——這群人是為錢辦事,東州的懸賞榜上,只要靈石給夠,他們連元嬰修士都敢殺。剛才退回來的散修里,有個斷了胳膊的,據說就是之前雇“金刃盟”探路,結果錢沒給夠,被扔在半路上了。
第三隊最亂,穿什麼的都有。有穿藍布工裝服的,手里拿著螺絲刀;有穿綠紋漢服的,懷里抱著把琴;還有個穿白采茶服的女修,背著個竹簍,里面裝著草藥——全能型獵人隊“萬靈閣”,東州人都說這隊是“大雜燴”,什麼人都收,有宗門棄徒,有山野散修,甚至還有妖族混血。但也沒人敢惹他們,上次有個小宗門想搶他們的獵物,結果被一個彈琴的女修用音波震碎了護心鏡,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第四隊走得最沉,每個人身上都帶著煞氣。為首的男人穿玄鐵血紋鎧甲,手里拿著把刀,刀身上似乎纏著淡淡的血霧;旁邊的女修穿暗紫緊身衣,面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楮,看人的時候像在看死人——殺神獵人隊“血煞殿”,這群人是東州的噩夢,殺人、搶奪、暗殺,什麼都干。上次有個散修挖到了塊上古靈晶,剛拿到酒館炫耀,就被“血煞殿”的人盯上了,第二天酒館門口就掛著那散修的頭顱,靈晶不知所蹤。
最後一隊最不起眼,走得最快,像一陣風。為首的男人穿墨色輕風衣,腳步輕快,踏在雪地上連腳印都不深;旁邊的女修穿暗紫緊身夜行衣,走在隊伍最後,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眼神警惕——極速獵人隊“無影閣”,這群人是情報販子,速度快,隱藏深,東州的大小消息,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但他們也最神秘,沒人知道“無影閣”的總部在哪,甚至沒人見過他們的隊長真面目。
李玄數了數,每隊三十人,男女都有,一共一百五十人。這麼大的陣仗,顯然是沖著黑風口後面的冰原秘境來的。
“尋蹤閣”的那個男修停了下來,舉起手里的鏟子,鏟頭對著黑風口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詞。鏟子上的靈光越來越亮,忽然,鏟頭指向了黑風口左側的一塊岩石——那里藏著一株冰魄草,剛才李玄用玉佩測靈脈的時候就發現了,只是那附近有饕餮的氣息,沒敢靠近。
“金刃盟”的為首男修冷笑一聲︰“別浪費時間了,先把那凶獸解決了再說。”他拔出腰間的刀,刀身映著雪光,閃著寒意,“誰先殺了玄冰饕餮,我分他三成靈石。”
“萬靈閣”的那個穿藍布工裝服的男修推了推眼鏡,手里拿著個羅盤,皺眉道︰“不行,這凶獸的吐息能凍結靈力,硬拼不行。”他身邊的女修蹲下身,從竹簍里拿出一株草藥,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這是融冰草,能解輕微的冰毒,或許能試試。”
“血煞殿”的男修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哪那麼多廢話,直接殺進去!”他舉起刀,刀身上的血霧更濃了,“誰要是不敢上,就別想分秘境里的寶貝!”
“無影閣”的男修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蓋過了所有人的爭論︰“等等,那凶獸剛才吞了三個散修,現在應該在睡覺。我們可以從右側的密道進去,那里的冰霧最淡,饕餮的氣息也最弱。”他從懷里掏出一張地圖,展開來,上面畫著黑風口的地形,標著一條細細的密道——這地圖李玄剛才也用玉佩測出來了,但“無影閣”能拿到這麼詳細的地圖,顯然是早有準備。
李玄站在斷雲峰上,看著下面的五隊人爭論不休,心里忽然有了個主意。他來東州是為了找一塊上古靈玉,據說就在冰原秘境里。但他一個人,肯定打不過玄冰饕餮,也搶不過這五隊人。不如……跟在他們後面,坐收漁翁之利。
他剛要動身,忽然感覺身後有股靈力波動——很淡,但很熟悉,像是……上次在酒館里遇到的那個穿白裙的女修。李玄立刻停了下來,緩緩轉過身。
身後的斷雲松後面,站著一個穿白裙的女修,手里拿著一把劍,劍身上刻著冰紋。她看到李玄,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李公子,好久不見。”
是甦晚螢,“尋蹤閣”的那個女修,剛才拿著鏡子照黑風口的就是她。
李玄拱了拱手︰“甦姑娘,別來無恙。”
甦晚螢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下面的五隊人,輕聲道︰“李公子也是為了冰原秘境來的?”
李玄點點頭︰“只是好奇,過來看看。”
甦晚螢笑了笑,沒拆穿他︰“這玄冰饕餮不好對付,五隊人雖然人多,但各懷心思,恐怕很難合作。李公子要是不嫌棄,不如跟我們‘尋蹤閣’一起?我們只找寶物,不搶別人的東西。”
李玄心里一動。“尋蹤閣”雖然惜命,但眼尖,找寶物有一手。跟他們合作,或許能更快找到上古靈玉。而且,甦晚螢看起來不像壞人,上次在酒館,她還幫一個被欺負的小散修解了圍。
“好啊,”李玄笑了笑,“那就麻煩甦姑娘了。”
甦晚螢點點頭,轉身往“尋蹤閣”的方向走︰“跟我來,別靠太近,‘血煞殿’的人眼尖,容易被盯上。”
李玄跟在她身後,腳步輕快。風還在吹,黑風口的冰霧越來越濃,但他知道,一場好戲,就要開始了。東州的這塊肥肉,誰能吃到嘴里,還不一定呢。
“尋蹤閣”的男修看到甦晚螢帶了個人回來,皺了皺眉︰“晚螢,他是誰?”
甦晚螢介紹道︰“凌隊,這是李玄李公子,金丹修為,擅長測靈脈,剛才在斷雲峰上幫我看了黑風口的靈脈走勢。”
凌隊——也就是那個穿卡其色工裝褲的男修,上下打量了李玄一番,看到他腰間的墨玉,眼神動了動︰“墨玉測靈?有點意思。行,讓他跟著吧,但規矩你懂——找到寶物,先歸隊里分配,要是敢私藏,別怪我不客氣。”
李玄拱了拱手︰“凌隊放心,我只想要一塊上古靈玉,別的東西我不搶。”
凌隊點點頭,沒再說話,繼續研究手里的鏟子。
旁邊的“金刃盟”為首男修看到李玄,冷笑一聲︰“又來個送死的?”
李玄沒理他,甦晚螢低聲道︰“別理他,‘金刃盟’的厲沉鋒,眼里只有靈石,上次為了搶一塊靈晶,殺了三個隊友。”
李玄點點頭,目光掃過“萬靈閣”的方向。那個彈琴的女修正好回頭,看到李玄,沖他笑了笑,點了點頭——看來“萬靈閣”的人也注意到他了。
“血煞殿”的男修也看到了李玄,眼神冷了冷,手里的刀握得更緊了——殺神的警惕性,果然高。
“無影閣”的那個男修只是看了李玄一眼,就轉回頭去,繼續研究地圖,好像什麼都沒看見——極速獵人隊的隱藏功夫,名不虛傳。
五隊人,一百五十人,各懷心思,站在黑風口前。風里的寒氣越來越重,玄冰饕餮的氣息從谷口飄出來,帶著一股上古凶獸的威壓。
凌隊深吸一口氣,舉起手里的鏟子︰“‘尋蹤閣’的人,跟我來,從左側繞過去,找機會靠近冰魄草。”
厲沉鋒拔出刀︰“‘金刃盟’的人,跟我沖,先殺了那凶獸!”
“萬靈閣”的那個穿藍布工裝服的男修喊道︰“等等,先用藥試試!”
“血煞殿”的男修已經沖了出去︰“別廢話,殺進去!”
“無影閣”的人則悄悄繞到了右側,往密道的方向走。
一場混戰,似乎一觸即發。
李玄跟在“尋蹤閣”的隊伍後面,腳步輕快。他知道,真正的機會,不是現在,是等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東州的生存法則,從來都是如此——誰能笑到最後,誰才是贏家。
風里的冰霧忽然濃了起來,玄冰饕餮的吼聲從谷口傳來,震得地面都在顫。李玄抬頭望去,只見谷口的冰霧里,一個巨大的身影緩緩站起來——形似白熊,卻生著羊齒,腹部像個黑洞,正對著天空,吞吸著風雪。
“來了!”凌隊低喝一聲,舉起鏟子,鏟頭的靈光更亮了。
厲沉鋒沖在最前面,刀身劈出一道寒光,對著饕餮的腿砍去。
“萬靈閣”的女修彈起了琴,音波像利刃一樣,對著饕餮的耳朵攻去。
“血煞殿”的男修舉起刀,刀身上的血霧纏上了饕餮的身體,試圖凍結它的行動。
“無影閣”的人則趁機鑽進了右側的密道,消失在冰霧里。
李玄站在隊伍後面,手里捏著一塊玉佩,目光緊緊盯著饕餮的腹部——那里是它的弱點,剛才他用玉佩測靈脈的時候發現,饕餮的腹部雖然能吞風雪,但靈脈最薄,只要用靈力攻進去,就能打亂它的吐息。
但他沒動。他在等,等一個最好的時機。
饕餮怒吼一聲,吐出一口冰霧,對著“金刃盟”的隊伍噴去。厲沉鋒反應快,立刻揮刀劈出一道靈力,擋住了冰霧,但他身邊的兩個修士沒躲開,被冰霧凍住了靈力,瞬間就被饕餮的爪子拍飛,落在地上,變成了兩具冰雕。
“沒用的廢物!”厲沉鋒罵了一句,繼續沖上去。
“萬靈閣”的男修拿出一把螺絲刀,對著饕餮的爪子扔去,螺絲刀上的靈光閃過,竟然在饕餮的爪子上劃出了一道口子。
“血煞殿”的男修趁機跳到饕餮的背上,舉起刀,對著它的脖子砍去。
饕餮吃痛,怒吼一聲,腹部的黑洞忽然擴大,對著“血煞殿”的男修吸去。男修反應不及,被吸進了黑洞里,瞬間就沒了動靜——顯然是被饕餮吞了。
“哈哈哈,活該!”厲沉鋒大笑一聲,刀身劈出一道更亮的寒光,對著饕餮的腹部攻去。
就在這時,李玄動了。他捏碎手里的玉佩,靈力順著玉佩的靈脈,對著饕餮的腹部攻去。玉佩里藏著他三年來養的靈力,雖然不多,但足夠打亂饕餮的靈脈。
饕餮的腹部忽然一縮,吐息的冰霧停了下來。厲沉鋒抓住機會,刀身刺進了饕餮的腹部。
饕餮發出一聲淒厲的吼聲,轟然倒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厲沉鋒。他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殺了玄冰饕餮。
“是我殺的!寶物歸我!”厲沉鋒舉起刀,對著周圍的人喊道。
“憑什麼?”“血煞殿”的女修怒了,舉起鞭子,對著厲沉鋒攻去。
“萬靈閣”的女修也停了琴,手里拿著一把劍,警惕地看著周圍。
“尋蹤閣”的凌隊則趁機沖了上去,對著饕餮的尸體搜了起來——饕餮的肚子里,肯定藏著不少寶物。
“無影閣”的人也從密道里鑽了出來,手里拿著地圖,對著冰原秘境的方向走去。
一場新的混戰,又要開始了。
李玄站在原地,笑了笑。他要的不是饕餮的尸體,是冰原秘境里的上古靈玉。剛才他用玉佩攻饕餮腹部的時候,已經感受到了秘境里的靈脈走勢——靈玉就在秘境的最深處,那里有一股淡淡的上古靈氣,是別的寶物沒有的。
他轉身,悄悄繞開混戰的人群,往右側的密道走去。密道里的冰霧很淡,他走得很快,像一陣風。
身後傳來打斗的聲音,有修士的慘叫聲,有法器的踫撞聲,還有寶物被搶奪的歡呼聲。但李玄沒回頭。東州的紛爭,從來都與他無關,他只想要那塊靈玉,然後離開這里,找個安靜的地方修煉。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