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陽光灑在草地上,將干枯的褐綠色染上一層金光,遠方騎著駿馬的一男一女時不時側頭交談,畫面流淌著朦朧的美。
但加菲爾德知道這只是眼下夢幻的假面,如果剖開草地,所有人將會看見粘膩的腐泥和骯髒的臭蟲。
他可沒有心情欣賞自己肉體上的父親和年輕淑女搞曖昧。
等了三分鐘,見國王只朝這邊看一眼就繼續溜馬約會,他伸手拍拍“莉莉安”的脖子,居然用拐杖撐著地,直接借力從椅子上站起來,跨步騎上去。
隨後他湊到紋絲不動的“莉莉安”腦袋邊,低聲地道“莉莉安,我親愛的姑娘,動起來,給你的主人一點面子。”
假莉莉安•真塞壬“……”
第一次被人騎,還有些業務不熟。
他側頭躲開加菲爾德的撫摸,慢吞吞地朝國王那邊邁幾步,適應後,突然大步跑過去。
正在叮囑僕從做事的管事終于明白加菲爾德帶馬過來打的是什麼主意,頓時驚呼道“加菲爾德殿下!等等,您要去哪?我的上帝啊,快攔住他!”
旁邊的僕從立刻圍上去,但塞壬已經帶著加菲爾德沖出十米遠,唯留飛揚的塵土迷亂眾人的眼。
在噠噠的馬蹄落地聲中,逆風吹揚了塞壬的長毛,也拂落了加菲爾德的波樂帽,傷腿處的痛感越來越強烈,可加菲爾德卻只感到暢快。
他用力地抱緊馬脖子,朗笑道“干得好,莉莉安。往前跑,不要回頭!不然我就要用鞭子抽你的屁股了!”
塞壬聞言眼角一抽,很想讓加菲爾德閉嘴。
好在他跑得夠快,沒一會就追上了國王和那位淑女。
三人一招面,加菲爾德就斂起嘴角,瞬間恢復往日里陰郁冷漠的姿態,頷首,道“日安,法蘭克福的尊貴的陛下。日安,這位優雅的淑女。”
那位淑女沒見過加菲爾德,有些好奇地過去。
听見國王略有不滿地說了句加菲爾德,她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的光,才迅速收回目光,道“日安,加菲爾德殿下。”
塞壬沒有錯過淑女神情的那一絲異樣,他細細地打量起淑女,隱約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就見對方轉頭朝國王俏皮地眨眨眼,善解人意地道“時間不早了,陛下。”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該回去了。今天我度過了很充實美好的一天,感謝您的邀請。希望您也能從中獲取樂趣。”
一听就是場面話,但國王的臉色還是緩和下來。
在海洋的世界里,人魚完全遵循弱肉強食的法則,但他們也很公私分明,不存在人魚長輩打壓後輩的現象。
因此,塞壬很不理解國王刻意排擠加菲爾德的行為,他覺得這很像是一個無能者在不自量力地強撐場面,看向國王的眼神不由地流露出幾分鄙夷。
國王微笑著回過頭,可看見塞壬的表情時,他的臉色轉眼又沉下來,生氣地道“你這匹馬是怎麼回事?對我擺臉色。加菲爾德,好不容易見一次面,你卻不讓我省心!”
一時沒控制住用鼻孔看國王的塞壬聞言眼神一頓。
接著他慢慢地側過頭,避免無意間給加菲爾德惹事,但心里卻更覺國王德不配位,毫無君王風範。
相較之下,加菲爾德就順眼多了。
加菲爾德不知道一次會面已經致使塞壬心中的天平逐漸向他傾斜。
他听到國王的質問,只是敷衍一笑,道“快到冬天了,莉莉安只是被冷風吹僵了臉。她一直不愛在這時出門,可能是覺得跑出去吹冷風很傻。今天出來,還是托您的福。”
塞壬很配合地打了個響鼻,唾沫差點噴了國王一臉。
國王“……”
他瞪向縮在旁邊正惴惴不安的管事和僕從們,怒道“還不過來把馬牽走,需要我過去請你們嗎?”
幾個僕從連忙過去幫助國王下馬。
雖然國王的外表有點欺騙性,還算英俊,但是他確實疏于鍛煉,下個馬都費勁。
反觀加菲爾德,即使傷了腿,下馬的動作仍舊非常流暢,觀賞性很強。
只是這落在國王的眼里,卻成了他必須忌憚加菲爾德的證據。
他坐在樹蔭下的椅子上,見管事端上來一碗東西,才揮退管事和僕從,冷淡地道“你不該讓人出海,加菲爾德。”
即使之前加菲爾德收留流民、擴大領土,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他們終歸是父子。
可人魚譜圖,他必須牢牢地掌握在手里,沒得商量。
塞壬听到關鍵詞,抬眼看過去,就見加菲爾德拍掉染灰的波樂帽,忽然看向桌上的碗,反問道“那您呢?陛下。”
“喝著古怪的湯水,將希望放在飄渺的傳說上。既然您和教會打過那麼多次交道,應該就知道他們從不做無利可圖的事情。”
他說完微前傾身子,雙手撐著桌,緊盯國王,一字一句地問“您真的覺得能得到您想要的東西嗎?陛下。”
話音剛落,國王就瞬間抬頭,那雙眼里隱現暗光,似有掙扎在無聲吶喊,可不過幾秒,這些情緒都盡數斂回,只剩渾濁徜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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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加菲爾德和塞壬就听到國王沉沉地道“你僭越了,加菲爾德。你該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管理好你的莊園。”
加菲爾德立刻就明白了國王的選擇。
看著國王大口吞咽珍珠淚磨成粉後熬出來的湯,想到昨夜邁洛悄悄送上珍珠淚敘述情況時自己還不甚相信,他頓覺可悲,冷笑一聲,上馬就要離開,卻听國王忽然叫住他。
他身形頓了頓,側頭回眸,就听國王道“你手里有多少譜圖碎片?”
他心里的最後一絲僥幸被徹底澆滅,立刻轉回頭,冷冷地道“我不知道,陛下。”
扔下這句話,他不等國王再發脾氣就策馬離開,自然沒看見身後的國王眼神一斂,直直注視他離去的方向良久,才擱下碗勺。
加菲爾德任由塞壬胡亂奔走,直到天光泛橙,他才叫停,開始用力揉塞壬的腦袋。
被揉得面目扭曲的塞壬“……”
看在加菲爾德心情不好的份上,他忍了。
蹂躪了愛寵一頓,加菲爾德的心情好多了,才拍拍塞壬的脖子,轉換方向,道“回去吧,好姑娘。”
塞壬已經學會忽略加菲爾德口中的稱謂,悠哉悠哉地往外走去。
呼啦啦的冷風中,偌大的天地,只余密叢 聲和馬蹄落地聲錯落響起。
加菲爾德這才想起戴好波樂帽,不知道是不是被凍僵了臉,他面無表情地道“天快黑了,莉莉安。”
塞壬听此抬頭,只見眼前的景象已是日落山頭,余暉盡斂。
————
視線從遙遠的橙黃色驕陽上拉回,落在略顯昏暗的室內,九游有些無語地撓撓鼻子,就在浮沉的塵埃中打了個噴嚏。
他已經看著伊莎多拉夫人從書房摔打到了臥室,乒呤乓啷四處響,也不知道遇到什麼事情了氣性怎麼這麼大。
但伊莎拉多夫人只拆家不開口,對來往收拾的女僕都沒好臉色,他一只貓也不好湊上去撞槍口上,只能躲在沙發下暫且當個蘑菇。
好在就在九游正猶豫要不干脆換回去算了時,伊莎拉多夫人望一眼昏暗的天色,終于有了動作。
她利索地走進衣帽間換上精簡的衣裙並套上披風,叮囑貼身女僕不允許任何人進入,要是陛下來直接說她出去找貓了,抱起九游就往外走。
九游趴在伊莎拉多夫人的懷里,探頭探腦地觀察了會,發現這是一處極為隱秘的死角,估摸伊莎拉多夫人應該是在等人。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同樣套著披風的人就出現在眼前。
九游下意識地打量著那人的身形,目光在對方有些干皺的手指皮膚上停留幾秒,就感覺眼前一晃。
伊莎拉多夫人已經大跨步往前走半米,對著眼前人憤怒地道“你們不能這麼對我!萊曼•蘭斯洛特,是我幫助你在教會站穩腳跟,是我把阿拉里克變成如此輝煌的模樣。你們敢,你們竟然敢!”
等等,萊曼?教會?
九游立刻皺起眉頭,探究地望向對面那人被斗篷遮住的臉,正琢磨是不是巧合,就見對方十分敏銳地回視過來,銳利的目光跟剃毛器一樣狠狠地碾過他的毛發。
他霎時感到悚然一驚,微微炸毛,不敢再動,卻見那人移開目光,刻意壓低聲音,道“這都是你造成的。伊莎拉多,要不是你下藥毒壞了雷利的身體,我們還有時間慢慢培養一個傀儡。”
“但現在,我們必須在雷利去見上帝之前先解決加菲爾德。”
雷利就是國王的名字。
伊莎拉多夫人听著對方答非所問的話,冷笑一聲,道“解決加菲爾德需要架空我嗎?”
九游聞言立馬明白這倆人鬧內訌呢,下意識地舔舔毛,就見那人沉默一瞬,直言道“你的手伸得太長,伊莎拉多,這不是你該做的。”
這話像是一枚炸彈,轉眼攻破了伊莎拉多夫人強撐出來的鎮定自若。
她氣得渾身微微發抖,咬牙道“什麼是不該做。難道我就該一輩子躲在暗處,當一個廢物的情人嗎?”
九游被她勒得喉間一梗,險些岔氣,連忙抻脖子張大嘴,就听那人緩緩地開口道“這個問題不該問我。‘自願成為國王的情人,無論什麼下場,絕不後悔’,這不是你當初親口說的話嗎?”
伊莎拉多夫人听此立刻就反駁道“那是因為我以為你……”
她說著注意到對面人氣定神閑的樣子,突然反應過來,身形微頹,不可置信地道“你算計我?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的?”
九游覺得伊莎拉多夫人好像快要碎了,自己也快被壓成貓餅,不由地扒拉一下伊莎拉多夫人的手臂,就听見伊莎拉多夫人突然尖叫道“萊曼•蘭洛斯特,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算計我,你居然算計我!”
媽呀,要聾了。
九游捂住耳朵,無聲吶喊救命,就見那人毫不猶豫地轉身,而伊莎拉多夫人似乎脫力一般跌落在地。
九游立馬爬出伊莎拉多夫人的懷里,朝那人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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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他鬼使神差地回過頭,借著月光瞅一眼,就發現伊莎拉多夫人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他腳步微頓,趕緊回頭往前又邁了幾步,隱隱能看見那人離開的方向,正想加速,卻感覺什麼東西砸到了他身上。
他連忙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枚精致的純金戒指,看著很光滑,估計它的主人很愛它,才將它護得像新的一樣,他的爪子瞬間僵住。
唉,好吧好吧。
九游無奈地點開客服後台,標記代表那人的點,才抖抖毛,默默地溜達回伊莎拉多夫人身邊,抬爪按住了伊莎拉多夫人的手背,喵嗚一聲。
嘿,別哭了,人生漫長,誰還遇不到幾個渣男。
伊莎多拉夫人立刻伸手抱緊九游,終于嗚咽出聲,她身上的披風沾了一層泥,一下子全抖落到九游身上。
再度被鎖喉的九游差點翻白眼,他舌頭一吐,呸出幾口土,緩慢地抬頭望向空中圓溜溜的月亮,開始默默地想念塞壬,想念塞壬做的烤肉餅。
與此同時,遠處的小旅館中。
道爾走進塞壬的房間,就看見“塞壬”正側躺在床的最角落,用睥睨天下的眼神斜了他一眼。
那一副愛搭不理的表情,他居然幻視了加菲爾德殿下最愛的戰馬——莉莉安。
就在道爾陷入沉默時,他忽然听到啪嗒一聲,側頭便看見往常總扒在木桶沿上的烏賊跳出來,亂七八糟地劃拉開地上躺著的瓶子,最後一躍落到床上。
道爾下意識地去看“塞壬”,就見“塞壬”仍舊躺在原地,對烏賊逃桶的行徑視而不見,他眼里飛速閃過錯愕的情緒。
然後在看到那只烏賊居然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滑動腦袋,偶爾抖落腕上的水珠,像極了一只正在舔毛的貓時,他忍不住揉了揉眼楮,又晃一下腦袋,才遲疑地開口,道。
“殿下要請大家吃飯,你要來嗎?小塞壬。”
“塞壬”沒搭理道爾,道爾看著那張床,懷疑“塞壬”是懶得動,就見旁邊的烏賊抖完水朝他晃晃腕,開始跑、呃,爬酷,身子一甩,直接掛在了床單上。
總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
道爾沉默幾息,選擇轉頭去找救兵。
可就在他帶著查爾斯趕到房間時,卻看見人和烏賊都回到平時待的地方,似乎變正常了。
他猶疑地試探道“小塞壬?”
塞壬剛把缺水的九游放回木桶里,聞言轉頭困惑地看向道爾,眼神詢問怎麼了?
查爾斯也一臉茫然地看向道爾。
道爾頓時干笑兩聲,道“殿下請大家吃飯,你不來嗎?”
塞壬思索片刻,搖頭拒絕,道“不用了,謝謝。”
“噢,好吧。”道爾說著拉過查爾斯一起往外走,中途還回頭看了一眼,才撓著頭拍了下查爾斯的肩膀,道,“既然這樣,我們去吃吧。”
九游和塞壬不知道道爾已經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他們調整好狀態,才紛紛松口氣。
九游搓搓差點皺皮的胴體,問“你還好吧?塞壬小甜心。”
塞壬默默地滾動喉結,感覺喉間全是海藻味,頓時面色古怪地望了眼水面空蕩蕩的木桶,才道“我沒事。你呢?”
九游咕嚕嚕喝了口水,道“我也沒事。”
話音剛落,一人魚一烏賊的肚子里都猛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咕嚕聲。
九游和塞壬下意識地相互對視一眼,氣氛沉默幾息,誰也沒開口。
直到看見塞壬被薅到頭頂的碎發干透散落下來,注意到床角邊已經被莉莉安版塞壬睡出一個坑,九游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塞壬見此緊繃的神色也瞬間一松,他隨手捋了下發絲,輕咳一聲,道“想吃什麼?”
九游立刻咂嘴,爬到塞壬的手上,揮舞腕,歡快地唱“大肉餅∼大肉餅∼想吃塞壬小甜心烤的大肉餅∼”
塞壬被九游逗樂了,他微微用力揉搓九游的腦袋,才抱起木桶,起身走出房間。
走動間,衣領邊沾著的海藻干滑落到空中,又被一陣風吹向窗外,朝著高高懸掛的月輪飄游而去。
旅館外,走在街上的道爾望見天空中的月亮,不禁地道“今天的月亮真圓。”
其他人下意識地抬頭,看著天空的眼神逐漸變得惆悵。
加菲爾德的表情倒是很平靜,他捻了捻帽沿,道“吃完飯,給你們放幾天假。”
查爾斯條件反射地看向加菲爾德,就見加菲爾德拍了拍自己耷拉在馬背邊的腿,道“當然,要把塞壬說的輪椅和新拐杖先做出來給我。”
話音剛落,人群沉寂一瞬,但很快又爆發出欣喜的歡呼“好耶!加菲爾德殿下萬歲!誓死追隨加菲爾德殿下!”
街上其他人被他們嚇了一跳,紛紛繞道走,可他們卻樂在其中。
查爾斯也跟著鬧了一陣子。
但在瞥見街道上結伴而行的少女們時,他嘴角的弧度瞬間凝固,染著笑意的眼眸也沉了下來。
道爾見他突然停下,下意識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問怎麼了。
查爾斯立馬回過神,搖搖頭,說沒事。
道爾見此聳聳肩,拉著查爾斯大步跟上隊伍。
街道旁落單的小鳥被腳步聲驚動,霎時啼叫著展翅高飛,排在空中鳥群的末端,與同類一同飛向月輪下的密林。
夜深了,晨曦之前,該先回家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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