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剛爬上商務部大樓的飛檐，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的皮鞋就已經踹在了周志高辦公室的門上。
那扇厚重的櫻桃木門發出沉悶的響聲，門框上懸掛的“寧靜致遠”匾額輕輕晃動，灑下幾點灰塵。
“周志高！”金發男人的吼聲震得窗玻璃嗡嗡作響，他手里的合同文本被攥成了團，邊緣處的簽名在晨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你昨晚給我喝的到底是什麼？！”
周志高正低頭批閱文件，筆尖在“新能源技術引進”那欄畫了個圈。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對方漲紅的臉上，嘴角還帶著剛沏好的碧螺春的熱氣︰“大使先生這是怎麼了？昨晚的糖油粑粑不合口味？”
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猛地將合同摔在紅木辦公桌上，紙張散開的瞬間，露出夾在里面的國際早報。
頭版頭條的照片里，他簽字時的側臉被拍得格外清晰，標題用加粗的黑體字寫著，《白頭鷹與龍國達成歷史性合作，技術壁壘全面打破》。
“你看看這個！”他的手指戳著報紙上的條款摘要，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貴國用普通機床換我們的航空發動機技術，這簡直是搶劫！還有這個，稀土出口配額增加百分之五十，換來的卻是我們開放農產品免稅市場？”
周志高拿起合同，慢條斯理地撫平褶皺。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影︰“大使先生，昨晚簽字的時候，您可沒說這些。”
他翻到最後一頁，用指尖點了點那串龍飛鳳舞的簽名，“費迪南德•鮑贊克特，字跡很有力量，一看就是深思熟慮後的落筆。”
“我當時低血糖！”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突然拔高聲音，西裝領口的紐扣崩開一顆，露出里面繡著家族紋章的襯衫，“你們的辣椒燒壞了我的味覺，酸梅湯里肯定加了東西，我當時連自己的名字都快寫不出來了！”
辦公室的空調突然發出一陣輕微的嗡鳴。
周志高放下合同，從茶盤里拿起公道杯，將琥珀色的茶湯分到兩個品茗杯里︰“大使先生說笑了。湘菜館的老板娘是全國勞模，去年還受到過你們國務卿的接見，難道會在飲料里動手腳？”
他推過去一杯茶，杯底的茶葉緩緩舒展，“倒是您，昨晚說要體驗龍國的酒文化，自己開了那瓶十五年的茅台。”
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確實記得自己端著白酒杯說了些什麼，但具體內容像被濃霧籠罩的沼澤，只剩下零星的碎片，剁椒魚頭的紅，周志高含笑的眼，還有簽字時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那也不能改變合同不公的事實！”他後退半步，撞到身後的真皮沙發，扶手上的青花瓷瓶晃了晃，“我們要求重新談判，否則將啟動外交豁免權，宣布這份合同無效。”
周志高突然笑了，笑聲在空曠的辦公室里回蕩。
他走到落地窗前，指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大使先生知道龍國為什麼能在三十年里脫貧嗎？”
沒等對方回答，他便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因為我們講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像有些國家，今天撕毀氣候協定，明天退出國際組織，把契約精神當擦腳布。”
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響起，周志高接起听了兩句，掛斷時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表情︰“剛接到消息，貴國華爾街的股票指數因為這份合同上漲了三個點，波音公司的股價創了半年來新高。”
他拿起遙控器打開壁掛電視，財經頻道的主播正激動地揮舞著手臂，“他們都在感謝大使先生為打破貿易壁壘做出的貢獻呢。”
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盯著屏幕上滾動的字幕，臉色由紅轉白。
他突然想起昨晚回到使館後，秘書遞來的那份加密電報，特別助理在凌晨兩點發來的，只有一句話︰“不惜一切代價促成合作”。
當時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現在才明白，原來國內早就收到了風聲。
“這是陰謀。”他喃喃自語，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機，卻發現昨晚落在了湘菜館，“你們早就和財政部串通好了。”
“我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周志高走到他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半米，能清晰地聞到對方身上古龍水與茶香混合的味道，“貴國需要稀土維持高科技產業，我們需要技術升級，各取所需而已。”
他從抽屜里拿出個牛皮紙袋，“這是您昨晚落下的手機，還有使館送來的降糖藥，護士說您有家族性糖尿病史。”
費迪南德•鮑贊克特接過紙袋，手指觸到冰涼的藥瓶時，突然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
他看著周志高那張始終帶著微笑的臉，第一次發現這個東方男人的眼楮深不見底，像洞庭湖的水，表面平靜，底下卻藏著漩渦。
走廊里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十幾個記者舉著相機涌到門口，閃光燈在瞬間連成一片。
《環球時報》的記者擠到最前面，舉著錄音筆喊道︰“周部長，請問這份合同是否意味著龍國在高端制造領域實現了突破？”
費迪南德•鮑贊克特下意識地想躲，卻被周志高一把拉住。
“大使先生，正好跟媒體朋友們說幾句吧。”周志高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說說您對未來雙邊貿易的展望。”
鏡頭紛紛對準費迪南德•鮑贊克特，他能感覺到額頭上的冷汗正順著鬢角往下流。
昨晚簽字的畫面在腦海里反復閃現，那些被忽略的細節突然變得清晰，周志高翻合同的速度，窗外突然亮起的霓虹燈，還有自己落筆時那陣莫名的眩暈。
“我……”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被辣椒堵住一樣發不出聲音。
周志高適時地接過話頭，手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對著鏡頭笑得坦蕩︰“費迪南德大使剛才還說，這份合同是白頭鷹送給龍國的最好禮物。”
他側過頭，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說，“現在反悔，全世界都會知道白頭鷹的大使出爾反爾。”
閃光燈再次亮起，將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的臉照得慘白。
他看著周志高那雙含笑的眼楮，突然明白自己掉進了一個精心編織的網。
從昨天被晾在會客室開始，到湘菜館的魔鬼椒，再到此刻的媒體圍堵，每一步都掐得恰到好處。
“我們……對合作充滿信心。”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終于擠出句話，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白頭鷹將嚴格遵守合同條款。”
記者們滿意地散去，辦公室里重歸安靜。
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癱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飄過的雲，突然覺得那些雲像極了合同上的條款，看似輕飄飄的，卻能壓得人喘不過氣。
周志高給他續上熱茶，蒸汽模糊了兩人之間的空氣︰“大使先生，其實您該謝謝我。”
他指著茶幾上的國際早報，“這份合同至少能讓您在總統面前多待三分鐘。”
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驚訝。
“貴國的中期選舉快到了。”周志高的指尖在報紙邊緣輕輕敲打，“民眾需要一個外交突破來提振信心，而我們需要技術。”
他端起茶杯，看著茶葉在水中沉浮，“各取所需，這才是最好的合作。”
走廊里的掛鐘敲響了十下，沉悶的鐘聲里，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突然想起剛到龍國時，老大使跟他說的那句話︰“永遠別相信龍國人的微笑，那里面藏著五千年的智慧。”
當時他只當是句玩笑，現在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他拿起那份被揉皺的合同，小心翼翼地撫平。簽字欄旁邊的賠償條款像條吐著信子的蛇，違約方需支付一萬億美金，由國際仲裁機構直接從國家儲備金中劃撥。
“如果……我是說如果。”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白宮不承認這份合同呢？”
周志高笑了，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陽光洶涌而入，將整個辦公室照得亮堂堂的︰“那就讓他們來跟龍國的十三億人解釋，為什麼要做個言而無信的國家。”
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看著窗外那片繁華的街景，突然覺得嘴里又泛起了剁椒的辣味。
那股灼熱的感覺從舌尖一直燒到心里，比昨晚在湘菜館時更甚。
他站起身，拿起公文包，手指在合同上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將它放進了包里。
“我會向國內匯報。”他的聲音里听不出情緒，只有領帶夾上的鷹徽在陽光下閃著冷光，“但我保留進一步協商的權利。”
周志高送到門口，看著這個金發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秘書小陳端著文件走進來，壓低聲音問︰“部長，真要按合同執行？”
周志高沒有回答，只是拿起那份國際早報，指尖在費迪南德•鮑贊克特的簽名上輕輕點了點。
窗外的雲還在飄，形狀變得像只展翅的鷹，卻不知要飛向何方。
辦公室的電話再次響起，這次是外交部打來的，說西盟的伊麗絲公主發來了賀電，想就合同細節進行視頻通話。
周志高拿起听筒，臉上的笑容變得深邃︰“告訴公主殿下，我下午三點有空。”
掛了電話，他走到地圖前，目光從龍國的海岸線移到白頭鷹的版圖，最後停在兩大洲之間的那片海洋上。
陽光在地圖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一條看不見的線，將那些看似遙遠的國家連在了一起。
桌上的碧螺春還冒著熱氣，茶香里混著淡淡的墨香。
周志高拿起筆，在新的文件上寫下“下一步計劃”幾個字，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走廊里的掛鐘又走了一格，距離下午三點還有五個小時。
足夠發生很多事，也足夠改變很多事。
周志高看著窗外那片越來越亮的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