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省省政府的會議室里，中央空調的風帶著淡淡的茶香。
周志高面前的青瓷杯里，君山銀針在熱水中緩緩舒展，像極了他攤開在桌上的扶貧地圖。
南省的貧困縣被紅筆圈成密集的星點，金盆鄉的位置被畫了個醒目的箭頭，像枚即將射出的箭。
“周部長，金盆鄉的模式是好。”省扶貧辦主任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在“集體經濟”四個字上停留片刻。
男人的筆記本上記著密密麻麻的數字，“但南省西部的石山地區，連種天麻的土都沒有，總不能讓老百姓喝西北風。”
他突然翻開某頁，“我們調研過，發展鄉村旅游是條捷徑，去年某縣靠民宿，人均增收兩千。”
商務廳廳長的鋼筆在“企業遷徙”那欄敲出輕響。
“沿海的電子廠早就想內遷，”他指著窗外的工業園區，“征地成本比珠三角低三成，勞動力工資也有優勢。”
男人突然壓低聲音，“但某台資企業說了，只要電力供應穩定，他們願意把整個產業鏈搬過來，能解決五萬人就業。”
周志高的指尖在地圖上的支江流域劃了道弧線。
這條橫貫南省的河流，兩岸分布著七個國家級貧困縣。
“旅游要搞，工廠也要建。”他把份國企名單推過去，某能源集團的名字被紅筆標著重點，“下個月先啟動水電站擴容，保證企業用電。”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座的各市領導，“誰要是敢在征地補償上做手腳，別怪我不講情面。”
某市市長的額頭突然滲出細汗。
男人的公文包里，藏著份被壓了半年的舉報信，某開發區主任虛報征地面積，把兩千畝良田算成了荒地。
“周部長放心，”他突然站起來，“我們市連夜成立督查組，現在就去開發區。”
會議間歇，周志高在走廊撞見省紀委書記。
老書記的煙盒是空的，捏在手里皺成一團。
“前幾天查了個扶貧項目，”他往窗外啐了口，“某縣把鄉村旅游的專項資金，拿去給縣委樓貼了金箔，老百姓還在住土坯房。”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樓下的公示欄上，“企業內遷優惠政策”幾個字被陽光照得發亮。
林昊的視頻電話突然打進來，年輕干部站在某沿海電子廠的車間里。
流水線的機械臂正在組裝手機，屏幕上的字樣格外醒目。
“老板說，只要南省能保證供應鏈，他們三個月內就能投產。”林昊的手指劃過份清單，“但需要配套的包裝廠、印刷廠，這些都能交給當地的集體經濟。”
謝正風帶著審計組在南省西部核查時，發現了更棘手的問題。
老書記的布鞋沾著泥，背景是片光禿禿的石山。
“這里的老百姓連身份證都沒有，”他舉著張泛黃的戶口本，“某村的年輕人外出打工，工資被中介扣了一半，還沒地方說理。”
手機里的錄音突然響起，某勞務公司老板的聲音囂張得刺耳，“告到天邊也沒用，我表哥是縣勞動局的。”
周志高的手機在這時震動，劉曉雅發來段視頻。
洛汐正對著張企業名單講解，少女的指尖點在某服裝品牌上，“這家的代工廠要內遷，我查了他們的環保標準，符合爸爸說的綠色發展。”
樂樂在旁邊舉著個小國旗，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喊加油。
下午的座談會上，來了群特殊的代表。
某村的老支書背著筐野核桃，放在會議桌上的聲響驚得茶杯輕顫。
“我們那兒的山核桃，”老人的牙快掉光了，說話漏著風，“城里超市賣三十一斤，我們收上來才五塊，全被中間商賺走了。”
他突然從懷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條，“這是在外打工的娃發的微信，說周部長能幫我們找銷路。”
周志高把核桃倒在桌上，飽滿的果仁在燈光下泛著油光。
“明天就讓電商平台來收，”他掏出手機給林昊打電話，“讓某國企的采購部派人來，按市場價收購，直接走冷鏈物流，中間環節全砍掉。”
老支書的眼淚突然砸在核桃上，暈開片深色的水漬。
網絡上的“中部崛起”話題熱度攀升。
有記者直播南省的工業園區，推土機正在平整土地，遠處的扶貧搬遷房已經蓋到三層。
某評論說“周志高這是要讓中部地區彎道超車”，後面跟著張對比圖，左邊是金盆鄉的舊貌，右邊是規劃中的新廠區，像兩重天。
境外某財經媒體的報道突然被頂上熱搜。
《龍國中部承接產業轉移暗藏風險》的文章里，質疑南省的基礎設施跟不上，電力供應缺口達三成。
周志高讓林昊把能源集團的擴容計劃翻譯成外文，配著施工照片發了出去，評論區里的質疑聲很快被“拭目以待”淹沒。
夜幕降臨時，周志高站在省政府的頂樓。南省的燈火在夜色里鋪成不規則的棋盤，開發區的塔吊還在轉動，像群不知疲倦的鋼鐵巨人。
林昊的信息彈出來，某台資企業的董事長已經抵達南省，帶著份簽好的意向書，投資金額後面跟著一長串零。
“周部長，商務部的緊急文件。”秘書捧著個文件夾跑上來，某頁的紅色印章格外醒目，“組織上批準了中部產業轉移規劃，您提的二十家央企，明天就能派考察組過來。”
文件夾里還夾著張照片，金盆鄉的村民正圍著剛通車的隧道歡呼，橫幅上的“要想富先修路”被夜風鼓得獵獵作響。
周志高望著遠處的群山，突然想起金盆鄉的老書記說過的話。
“山里人不怕窮，就怕沒盼頭。”現在那些被圈在扶貧地圖上的星點，正在企業內遷的腳步聲里，一點點亮起來。
他知道，讓南省富起來的路還很長，境外的質疑和內部的阻力也不會少。
但只要會議室里的藍圖能照進現實，只要老百姓的手里能攥上實實在在的鈔票，再難的坎，也能邁過去。
手機在兜里震動，是洛汐發來的信息。
寶貝女兒的社團做了份“產業轉移利弊分析”，結論處寫著“短期陣痛換長期繁榮”。
周志高對著屏幕笑，遠處的水電站工地突然亮起成片的燈光，像條正在甦醒的巨龍，在南省的大地上緩緩舒展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