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陽市的雨淅淅瀝瀝下了三天，像一層揮之不去的薄霧，將整座城市裹得嚴嚴實實。周志高站在紀委辦公室的窗前，看著樓下被雨水沖刷得發亮的柏油路，眉頭緊鎖。
張啟明的案子已經過去了三天，現場勘查和初步走訪沒有太多突破性進展，唯一的線索，像一根細針，隱隱指向了法院副院長柳行來。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進。”周志高轉過身，看到刑警隊長習正元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
“周部長，”習正元將文件夾放在桌上，語氣有些凝重，“張啟明案的最新進展。技術科在他家里的電腦硬盤里發現了一些被刪除的文件碎片，恢復了一部分，是關于‘萬豪酒店集團涉黑案’的調查筆記。”
周志高拿起文件夾，快速翻閱著︰“萬豪酒店？就是柳行來正在主抓的那個案子？”
“是的，”習正元點頭，“張啟明的筆記里記錄了幾個關鍵證人的聯系方式和證言，但奇怪的是，這些證人的證言都對萬豪集團老總趙萬豪不利，可之前我們去調查的時候，這些證人要麼翻供，要麼說自己當時記錯了。”
周志高的手指在文件上停頓了一下︰“翻供？這麼巧？”他抬起頭，“張啟明的筆記里有沒有提到什麼特別的人或者事？”
“有一條記錄很模糊，”習正元指著其中一頁，“他寫了‘柳……壓力……證據……’後面就沒了，像是沒寫完就被刪除了。”
“柳行來？”周志高的眼神沉了下來，“看來張啟明的死，很可能跟這個案子有關。”他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給我接法院柳行來副院長。”
電話很快接通了，听筒里傳來柳行來溫和的聲音︰“喂，是周部長嗎？有什麼指示？”
“柳院長，”周志高的語氣很平淡，“張啟明同志的案子，你听說了吧？”
“听說了，太痛心了，”柳行來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悲傷，“啟明是我的老同學，也是我的好同事，他這麼突然就……唉，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是啊，太可惜了，”周志高頓了頓，故意說道，“听說你和他最近都在辦萬豪酒店那個案子？他還幾次把案子打回重審？”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柳行來才緩緩說道︰“周部長，這個案子確實比較復雜。趙萬豪那邊人脈廣，證據收集起來很困難。”
“啟明他……他比較嚴謹，總是覺得證據不足，要求補充偵查。我理解他的想法，但作為法院，我們也要考慮社會影響，不能讓涉黑勢力逍遙法外啊。”
“你說得有道理，”周志高笑了笑，“不過據我所知，這個案子要是能順利判下來，你很有可能會被提拔為院長？”
柳行來的聲音明顯有些不自然了︰“周部長，提拔不提拔的，我沒太考慮。我現在只想把案子辦好，告慰啟明的在天之靈。”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周志高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柳院長，張啟明同志是我們的好同志，他的死我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你作為他的老同學、老同事，要是知道什麼線索，一定要及時向組織匯報。”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柳行來連聲應道，“周部長您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調查。”
掛了電話，周志高看著習正元︰“你怎麼看？”
習正元皺著眉︰“我覺得柳行來有點反常。剛才您提到提拔和張啟明打回案子的時候，他的語氣明顯變了，而且停頓了好幾次。”
“何止是反常，”周志高走到地圖前，指著上面標注的萬豪酒店位置，“柳行來現在處于升遷的關鍵節點，張啟明幾次三番打回案子，對他來說就是擋路石。而且你看，張啟明的筆記里提到了‘壓力’，這壓力很可能就來自柳行來。”
“可是周部長，”習正元有些猶豫，“沒有直接證據啊。我們只知道他們在案子上有分歧，知道柳行來有動機，但怎麼證明是他干的？”
“所以我們需要證據，”周志高轉過身，眼神銳利，“明面上，公安局繼續按程序調查，走訪柳行來的社會關系，查他案發前後的行蹤。暗地里，我已經讓紀委的同志和私家偵探去查了。柳行來這個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不一定干淨。”
“私家偵探？”習正元有些驚訝，“周部長，這……合適嗎？”
“特殊情況下，就得用特殊手段，”周志高嘆了口氣，“張啟明是法院的人，我們紀委介入調查名正言順，但有些事情，紀委不方便出面，私家偵探反而更靈活。只要他們不違法，能拿到關鍵證據，就沒問題。”
就在這時，周志高的手機響了，是紀委派去暗查的老陳打來的。
“周部長，”老陳的聲音壓得很低，“我們查到點東西。柳行來最近跟萬豪集團的老總趙萬豪走得很近，半個月前，有人看到他們在郊區的一個私人會所見面，聊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而且，我們還查到柳行來的銀行賬戶最近有一筆不明來源的大額資金進賬，五十萬，就在張啟明第一次打回案子之後。”
周志高的眼楮猛地一亮︰“五十萬？什麼時候到賬的？”
“就在張啟明第一次要求補充偵查的第二天，”老陳回答，“這筆錢是從一個外地的匿名賬戶轉過來的，查不到具體來源，但我們懷疑跟趙萬豪有關。”
“好，干得不錯，”周志高沉聲道，“繼續盯著，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線索。尤其是柳行來和趙萬豪的接觸，一定要拍下來，拿到實證。”
掛了電話，周志高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看來我的猜測沒錯，柳行來果然跟趙萬豪有勾結。張啟明堅持原則，不肯放過趙萬豪，擋了柳行來的財路，也擋了他的官路，所以……”
習正元倒吸一口涼氣︰“周部長，您是說，柳行來有可能為了這個案子殺人滅口？”
“很有可能，”周志高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雨幕，“張啟明是個正直的人，他不擅長搞人際關系，所以才一直是個主任，但也正是因為他的正直，才會在這個案子上堅持原則。柳行來想借著這個案子往上爬，就必須讓趙萬豪定罪，但張啟明卻一次次打回，斷了他的希望。”
“可是周部長，”習正元有些擔心，“柳行來現在是副院長，馬上可能要當院長了，我們沒有直接證據，貿然動他，會不會有風險？”
“風險肯定有，”周志高轉過身，眼神堅定，“但張啟明的案子不能拖，正義不能遲到，更不能被這樣的蛀蟲玷污。我們一邊收集證據，一邊還要查清楚，柳行來讓張啟明打回案子，到底是真的證據不足，還是他故意隱藏了什麼。”
他拿起桌上的卷宗，翻到張啟明的調查筆記那一頁︰“你看，張啟明記錄的幾個證人都翻供了，這明顯不正常。要麼是被威脅了，要麼是被收買了。柳行來作為分管副院長，完全有能力做這些事。”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習正元問。
“雙管齊下，”周志高果斷地說，“第一，讓法院重新審查萬豪案的證據，特別是張啟明提出異議的部分，看看有沒有被人為篡改或者隱藏的痕跡。第二，加緊調查柳行來和趙萬豪的關系，重點查那五十萬的來源，還有他們在會所見面的內容。第三，繼續深挖張啟明的社會關系，看看除了柳行來，還有沒有其他人有作案動機。”
“是！”習正元立正應道，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周志高叫住他，“查柳行來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要打草驚蛇。他在法院這麼多年，關系網肯定很復雜，我們必須拿到鐵證，才能一舉拿下他。”
“明白，周部長。”習正元點點頭，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剩下周志高一個人，他重新坐下，拿起張啟明的照片。照片上的張啟明笑得很溫和，眼神里透著一股正直和善良。周志高嘆了口氣，輕輕撫摸著照片︰“啟明同志，你放心，組織上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絕不會讓凶手逍遙法外。”
窗外的雨還在下，但周志高的心里卻燃起了一團火。他知道，這場戰斗才剛剛開始，柳行來背後很可能還有更大的勢力，萬豪集團涉黑案也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但他無所畏懼，因為他肩上扛著的，是黨和人民的信任，是維護正義的使命。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是私家偵探打來的。
“周先生，”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興奮，“我們拍到了！昨晚柳行來又跟趙萬豪在那個會所見面了，我們拍到了他們一起進去的照片，還錄了音！”
周志高的心猛地一跳︰“錄音？里面說了什麼？”
“內容很關鍵！”私家偵探壓低聲音，“趙萬豪在抱怨張啟明太麻煩，說再這樣下去案子要黃了。柳行來就說‘放心，張啟明那邊我已經搞定了，他再也不會礙事了’。然後趙萬豪就說‘還是柳院長有辦法，等案子結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周志高的拳頭猛地握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雖然錄音里沒有直接說殺人，但“搞定了”“再也不會礙事了”這幾句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好！非常好！”周志高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激動，“你們把照片和錄音整理好，立刻送到我辦公室來，注意安全，不要被人發現了。”
掛了電話，周志高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一股清新的空氣夾雜著雨水的味道涌了進來，讓他精神一振。他知道，收網的時候快到了。
柳行來，趙萬豪，你們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嗎？你們以為正義可以被金錢和權力收買嗎？你們錯了！周志高的眼神望向遠方，那里，烏雲正在散去，一絲陽光穿透雲層，照亮了大陽市的天空。
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張啟明同志，你看到了嗎？那些踐踏正義的人，很快就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周志高拿出手機，撥通了習正元的電話︰“李隊長，通知你的人，準備行動。另外，聯系檢察院，馬上對柳行來和趙萬豪提起公訴，我們有足夠的證據了！”
電話那頭，習正元的聲音充滿了斗志︰“是！周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