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如紙，映著秦雅那張曾經被稱作“青竹市鐵血玫瑰”的臉。
此刻那臉上沒有半分妝容，只有冷汗浸透的亂發黏在額角，周志高隔著單向玻璃，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他記得第一次在會議室見到秦雅時，她穿著熨帖的西裝套裙，匯報工作時邏輯清晰，甚至還會在結束後笑著遞給他一杯溫度剛好的綠茶。
那時誰能想到，這個從副局長一路晉升上來的女干部，此刻正被手銬鎖在審訊椅上，身體像篩糠一樣發抖。
“報告周局，她又開始了。”年輕的警員小李推開門，臉色有些難看，“剛才趁我們不注意，居然想扯斷病號服的帶子。”
周志高推門進去時，正听見秦雅喉嚨里發出 的聲響，眼神迷離地望著牆角，突然又猛地掙扎起來，手銬在金屬椅把上撞出刺耳的聲音︰“水……給我水……不，我要那個……”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沙啞，“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女王！男人都是狗，都該趴在我腳邊舔我的高跟鞋！”
小李氣得臉色發青，正要開口，周志高抬手制止了他。
他走到秦雅面前，聲音沉得像塊冰︰“秦局長，或者說，現在該叫你秦女士。”
“你還記得上個月在青竹湖開發區剪彩時，說要帶領群眾奔小康的話嗎？”
秦雅的眼神驟然聚焦，又迅速渙散，她盯著周志高的臉，突然咯咯笑起來，笑聲尖銳得像指甲刮過玻璃︰“奔小康？周志高，你裝什麼清正廉潔？這青竹市誰不知道，沒點‘門路’怎麼往上爬？”
“我告訴你，我抽屜里那幾盒‘鐵觀音’，你以為真的是茶葉？”
她突然向前一撲，幾乎要湊到周志高臉上，“那是‘貨’！是能讓你飄飄欲仙的寶貝！你要不要試試？試過了，你就知道什麼叫人間極樂……”
“夠了！”周志高猛地後退一步，胃里一陣翻涌。
他見過形形色色的罪犯，但從沒想過一個體制內的干部會墮落至此。
毒癮發作時的丑態，夾雜著污言穢語，像一把鈍刀割開了青竹市表面的平靜。
審訊不得不暫停，醫護人員給秦雅注射了鎮定劑。
周志高坐在辦公室里，煙灰缸里堆滿了煙蒂。他調出秦雅的人事檔案，從大學畢業到鄉鎮基層，再到鎮長、青竹市公安副局長，履歷漂亮得無懈可擊，甚至還有“市級優秀干部”的榮譽稱號。
可現在看來，這些光環下掩蓋的，是怎樣一個腐爛的靈魂？
“周局，調查科那邊有發現。”副隊長老王推門進來，手里抱著一摞文件，“秦雅的人際關系網復雜得超乎想象。”
“我們從她手機通訊錄和聊天記錄里篩出了幾十個可疑對象，全是她曾經的下屬，有男有女，職位從科員到科長不等。”
他翻開其中一份筆錄，聲音有些沉重，“有個剛入職的小姑娘說，第一次被秦雅叫去辦公室，就被灌了酒，醒來後發現……而那些男下屬，很多人是被脅迫的，誰不答應，誰的晉升就別想了。”
周志高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脅迫下屬發生關系，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作風問題，而是犯罪！他想起秦雅剛才那句“男人都是狗”，那不是毒癮發作後的胡言亂語，而是她內心深處真實的扭曲認知。
一個靠踩著別人上位的女人，骨子里早已被權力和欲望蛀空。
“還有更嚴重的。”老王又遞過一份銀行流水，“我們查了她名下十幾個隱秘賬戶，過去五年里，有大量不明來源的資金流入，數額高達數千萬。”
“其中有幾筆大額轉賬，最終流向了她弟弟的飲料公司。”
“飲料公司就對了！”周志高眯起眼楮，這個名字在他腦海里閃過一道光，“他弟弟就是一個草包，沒有她的話，什麼也做不成。”
“正是如此。”老王點頭，“我們順藤摸瓜，發現秦雅不僅利用職權為他們提供庇護，甚至直接參與了毒品的運輸和分銷。”
“她這個副局長，簡直成了她犯罪的保護傘！”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周志高站在窗前，看著樓下街道上熙攘的人群。青竹市的夜晚，本該是萬家燈火的祥和景象，可誰能想到，在這片土地上，一個曾經的執法人，竟然成了毒瘤的一部分。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省公安廳廳長的電話，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廳長，青竹市的情況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復雜……我請求調動省廳特警力量，我們掌握了一個重大涉黑涉毒團伙的線索，主犯就是本市的前公安副局長秦雅。”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堅定的回復︰“志高同志，我相信你的判斷。省廳馬上組織專案組，連夜趕過去。”
“記住，一定要確保證據鏈完整，打蛇打七寸，絕不能讓背後的勢力漏網！”
掛了電話，周志高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將是一場硬仗。
秦雅的落網，只是揭開了冰山一角，那張隱藏在青竹市深處的地下勢力網絡，才是真正的威脅。
他走到白板前，用紅筆在秦雅的名字周圍畫了個圈，然後依次寫下“毒品分銷”、“權力尋租”、“性脅迫”等關鍵詞，每一個詞都像一根釘子，釘在這座城市的陰暗處。
凌晨三點，審訊室的燈還亮著。秦雅再次從鎮靜劑的作用中醒來，這一次她沒有嘶吼，只是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周志高再次走進來，手里多了一疊照片。
“看看吧，”他把照片摔在桌上，“這是你在你弟公司總部的監控錄像截圖，這是你指揮手下運輸毒品的碼頭，這是那些被你脅迫的下屬寫下的控訴書。秦雅，你還有什麼話說？”
秦雅緩緩轉過頭，看著那些照片，嘴唇顫抖著，突然又笑了起來，只是這一次的笑聲里充滿了絕望和悲涼︰“說什麼？說我傻嗎？說我不該相信那些人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周志高，你以為我不想當個好官嗎？可我一沒背景二沒靠山，不往上爬，就得被人踩在腳底下……是他們告訴我，有權就有一切，有錢就有一切……”
“所以你就選擇了這條路？”周志高打斷她，“用毒品麻痹自己，用權力踐踏他人，用犯罪換取所謂的‘一切’？”
“你知不知道，你毀掉的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那些被你拖下水的人，還有青竹市的未來！”
秦雅猛地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瘋狂︰“未來？青竹市的未來？周志高，你以為你抓了我就能天下太平了嗎？”
“那些在我背後喝茶的‘大人物’，也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你會跟我一樣，早晚有一天……”
她的話還沒說完，周志高突然拍案而起︰“我等著！但在那之前，我會先把你們這群蛀蟲連根拔起！”
他轉身對門外的小李說︰“把她帶下去，嚴加看管。省廳的專案組馬上就到，接下來，該是收網的時候了。”
走出審訊室，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周志高站在公安局大樓的台階上，看著東方漸亮的天空。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秦雅毒癮發作時的異味，以及那些污言穢語帶來的惡心感，但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
他知道，秦雅的案件只是一個開始，要徹底淨化青竹市的天空，還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手機震動起來，是省廳專案組組長打來的電話︰“志高同志，我們還有半小時到達青竹市，抓捕方案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周志高的聲音鏗鏘有力，“所有目標位置已經鎖定，只等命令下達！”
掛了電話，他抬頭望向青竹市的市中心，那里有高樓大廈，也有尋常巷陌。
陽光正一點點驅散黑暗，照在每一個角落。他知道，這場戰斗或許會很艱難，但為了這片土地上的安寧，他必須勇往直前。
因為他是紀委部長，是守護這座城市的第一道防線，絕不能讓任何黑暗勢力，玷污了這片本該晴朗的天空。
當省廳的警車呼嘯著駛入青竹市時，周志高已經站在了行動指揮中心。他看著屏幕上各個抓捕小組發來的實時畫面，眼神銳利如鷹。
隨著他一聲令下，分布在全市各地的二十多個抓捕點同時行動，數百名警察如神兵天降，將飲料公司的核心成員以及那些與秦雅有牽連的腐敗分子一網打盡。
審訊室里，當弟弟被押進來時，看到周志高的第一眼，臉上就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而秦雅，在听到同伙落網的消息後，終于徹底崩潰，癱倒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著︰“完了……全都完了……”
下午三點，青竹市公安局召開新聞發布會。周志高站在鏡頭前，聲音沉穩而有力︰“經過警方連日來的縝密偵查和果斷行動，成功破獲一起重大涉黑涉毒案件，抓獲犯罪嫌疑人兩百余名，其中包括多名公職人員。”
“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我們將堅決打擊一切違法犯罪行為，維護青竹市的社會穩定和人民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