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覺到玄清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那目光里的復雜情緒，比骨妖的妖氣還要讓她害怕。她朝著老槐樹的方向狂奔，每一步都陷在泥濘里，濺起的泥水弄髒了她潔白的皮毛。閃電照亮了她逃跑的背影，也照亮了她眼角滾落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為什麼會這樣？”甦月在心里哭喊著。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只是想救人，卻會落得如此下場。她想起那些溫馨的日子，想起玄清溫暖的手掌，想起他遞過來的月光花，那些記憶此刻都變成了鋒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跑到老槐樹下時，甦月已經筋疲力盡。她順著樹干爬上樹洞，關上門的那一刻，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她變回人形，蜷縮在雲絨草堆里，任由淚水洶涌而出，打濕了身下的草葉。窗外的暴雨還在繼續，雷聲也沒有停歇。甦月能感覺到玄清的氣息還在木屋附近徘徊，他沒有追過來，卻也沒有離開。那股清正的道家真氣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她與他隔絕在兩個世界。“他一定很失望吧。”甦月小聲對自己說，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她想起昆侖仙宗的規矩，想起那些“除妖”的夢囈，想起仙凡殊途的界限。她知道，從玄清認出她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一切就都結束了。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哭聲嘶啞，眼淚流干，才漸漸昏睡過去。在夢中，她又回到了那個月光皎潔的夜晚，玄清倚在老槐樹下，白衣染血，而她還是那只躲在樹洞里的小兔子，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可這一次，玄清睜開了眼楮，目光冰冷地看著她，手里的劍泛著森然的寒光。“妖物，受死！”甦月猛地從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她的襦裙。窗外的暴雨已經停了，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晨曦透過樹縫照進樹洞，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她走到樹洞門口，小心翼翼地往外看。老槐樹的葉子上還掛著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溪邊的木屋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玄清已經走了嗎？甦月的心里既松了口氣，又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她走到溪邊，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頭發凌亂，眼楮紅腫，臉上還帶著淚痕，狼狽不堪。水面上漂浮著幾片月光花的花瓣，那是昨天被狂風卷落的。甦月想起玄清舉著月光花的樣子，想起他含笑的眼楮，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她蹲在溪邊，雙手抱著膝蓋，任由眼淚落在水里，激起一圈圈漣漪。她不知道玄清會不會回來，也不知道他回來後會怎樣對她。她只知道，自己兔子精的身份已經暴露，那些小心翼翼維持的美好，那些悄悄滋生的情愫，都像被暴雨沖刷過的痕跡，消失得無影無蹤。陽光越來越盛，照在甦月的身上，卻沒有帶來絲毫暖意。她知道，靈雲谷的平靜生活已經被打破，而她的人生，也將從此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這條道路充滿了未知與危險，卻也帶著一絲微弱的希望——或許，玄清不會像她想象中那樣對她。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甦月壓了下去。她搖了搖頭，試圖驅散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仙門弟子與精怪，從來都是水火不容，她又怎能奢望例外呢？她站起身，慢慢往老槐樹走去。背影在晨曦中拉得很長，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重與落寞。靈雲谷的清晨依舊美麗，溪水潺潺，鳥語花香，可對于甦月來說，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她的世界，在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徹底露餡了。甦月趁機轉身，用盡全身力氣躍出窗外。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冰冷刺骨，濕透的皮毛沉重得讓她幾乎飛不起來。第五章月下抉擇暴雨過後的靈雲谷，空氣里彌漫著泥土與草木混合的清新氣息。甦月躲在老槐樹粗壯的樹干後，兩只耳朵警惕地豎著，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溪邊的木屋。這已經是她躲在這里的第三個清晨了。自從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她的身份被玄清識破後，就再也沒敢靠近那間木屋。她不知道玄清會如何看待她這個“妖物”，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昆侖仙宗的利劍，還是他冰冷的驅逐。木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玄清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干淨的白衣，左臂的傷口已經包扎好，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卻比前幾日精神了許多。他手里拿著掃帚，開始清掃門前的落葉，動作緩慢而從容，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甦月的心猛地一緊，慌忙縮回腦袋，心髒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能感覺到自己耳後的絨毛又開始發燙，那是緊張時的本能反應。她想起玄清清明的眼眸，想起他指尖泛著的金光，“你……你給我這個做什麼？”甦月的聲音帶著顫抖，她不明白玄清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枚通行玉對于昆侖弟子來說，是身份的象征，是無上的榮耀，他怎麼能輕易送給一個妖物？玄清松開手，目光溫柔地看著甦月“若有難處，可來昆侖尋我。”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格外認真，“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你拿著這枚玉佩來找我，我都會幫你。”甦月看著手心的玉佩，又看看玄清真誠的眼眸，眼淚再次忍不住掉了下來。這一次，是感動的淚水。她知道，玄清為了給她這枚通行玉，可能會違背昆侖的規矩，可能會受到宗門的懲罰，可他還是這麼做了。“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甦月哽咽著問，聲音里充滿了不解和感動。玄清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甦月耳後的絨毛。那觸感輕柔而溫暖，讓甦月忍不住閉上了眼楮，渾身的疲憊和不安仿佛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你的絨毛，比月光花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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