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被工廠的煙囪燻染了似的，總是蒙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楚天站在采購科的辦公室門口，手里捏著那份薄薄的調令，感覺它比千斤還重。
“楚天啊，這是你的升職文件，恭喜你啊，成為六級辦事員了！”送他過來的劉科長笑得滿臉褶子，仿佛這升遷的是他自己似的。
楚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謝謝王科長，謝謝領導栽培。”
王科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小楚啊，好好干，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楚天機械地點了點頭，目送著王科長離開，這才轉身走進辦公室。
一進門，原本還算熱鬧的辦公室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什麼稀奇動物。
楚天硬著頭皮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剛坐下，就听到旁邊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嗤笑，“喲，這不是咱們的大英雄楚天嘛，怎麼舍得從鄉下來了？”
說話的是采購科的老人精李德發，平日里就愛倚老賣老，看誰都不順眼。
楚天懶得搭理他，低頭整理著桌上的文件。
“我說李德發，你少說兩句！”坐在李德發對面的劉科長看不下去了，低聲呵斥道。
李德發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我說的是實話嘛，不就是下鄉打了幾只野雞野兔，就升官了，這年頭，升官發財都靠這個了？”
他的聲音雖小，但在安靜的辦公室里卻顯得格外清晰，周圍幾個同事都忍不住偷笑起來。
楚天握緊了拳頭，強忍著怒火。他知道，自己在廠里的人緣一直都不好，大家背地里都叫他“土包子”、“泥腿子”，嫌他出身農村，沒文化，也沒背景。
這次他被派去鄉下采購，一去就是三個月，回來後就被提拔了，更是引來了不少人的嫉妒和非議。
“人家楚天那是為廠里立了功，你懂什麼！”劉科長瞪了李德發一眼，又轉頭對楚天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放在心上。
楚天勉強笑了笑，心里卻五味雜陳。他知道，即使他解釋了自己在鄉下發現了新的原料產地，為廠里節省了大筆開支，這些人也不會相信，他們只會覺得是自己走了狗屎運。
正想著，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楚天在嗎？”
“我就是。”楚天站起身，疑惑地看著對方。
“你好，廠長請你過去一趟。”
原來是江秘書。
他前腳剛走，辦公室里就炸開了鍋。
“呦，這不是咱們采購科的‘活雷鋒’嘛，怎麼著，這次升職沒你的份兒，是不是心里特別不平衡啊？”說話的是王強，一個油頭粉面的家伙，平時沒少仗著自己舅舅是廠里的工會主席，給何坤穿小鞋。
江雪前腳剛踏出辦公室，李德發那尖酸刻薄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喲，這又是哪個領導看上咱們楚大英雄了？這又是要高升的節奏啊！”
他旁邊一個瘦猴似的男人也跟著陰陽怪氣地說︰“可不是嘛，人家這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咱們啊，就等著吃灰吧！”
“我看吶，楚天這小子指不定在鄉下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才……”另一個滿臉油光的男人壓低了聲音，做了個用手抓東西的動作，臉上帶著猥瑣的笑容。
劉科長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怒氣沖沖地說︰“你們一個個都少說兩句吧！楚天在鄉下那是為廠里立功去了，你們懂什麼！”
“喲，劉科長，您這消息靈通啊，說說，他立了什麼功啊？讓我們也開開眼界。”李德發斜著眼，一臉不屑。
“就是，說說唄，也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學習學習，怎麼才能‘一人得道’啊？”
劉科長被他們氣得臉色發白，指著他們半天說不出話來。
楚天心里煩躁，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這些人，永遠只會躲在陰暗的角落里說風涼話。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冷冷地看著李德發，一字一句地說︰“李德發，你嘴巴放干淨點！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胡說八道！”
“喲，還敢威脅我？你以為你是誰啊？”李德發梗著脖子，毫不示弱。
“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小人得志的嘴臉！”楚天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辦公室里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楚天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知道自己沖動了，可是他實在忍不下去了。他厭倦了這種被人看不起、被人潑髒水的生活，他只想好好工作，過平靜的日子，怎麼就這麼難？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冷地掃視了眾人一眼，然後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他要去找廠長，他倒要問問，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他一路來到廠長辦公室門口，正要敲門，卻听到里面傳來一陣熟悉的女聲，那聲音嬌媚中帶著一絲諂媚，听得他心里一陣說不出的煩躁。
“廠長，您嘗嘗這茶，是我特意從南方帶回來的……”
那聲音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楚天的心上，他握緊拳頭，猛地推開了門……
“夠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里嚼舌根！工作都不要干了嗎？！”劉科長猛地一拍桌子，怒氣沖沖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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