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智高的身形異常高大,穿著一身用深色藤蔓與獸皮簡單縫制的詭異袍服。
臉上覆蓋著一張暗青色、由人皮硝制而成的猙獰面具,只露出一雙如毒蛇般冰冷的眼楮。
他手中握著一支用大型獸骨打磨而成的骨笛,正湊在面具下緣的孔洞處,繼續吹奏著那操控毒物的敵音。
晏時敘眼中閃過一道寒光,腳猛踏地面,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沖天而起。
玄色衣袍在瘴氣中獵獵作響,目標直指樹冠上的儂智高。
他手中的劍發出一聲清越龍吟,劍尖凝聚著帝王罡氣,撕裂空氣,直刺對方咽喉。
這一劍,快如閃電。
儂智高完全沒料到晏時敘在萬毒環伺之下還敢孤身突進,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他陰毒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笛聲戛然而止。
眼見這劍就要割破自己的咽喉,儂智高身形詭異地一扭,如同沒有骨頭的蛇,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劍鋒。
同時,他空閑的左手五指成爪,指甲烏黑發亮,帶著一股腥風,猛地抓向晏時敘的脖頸。
爪風凌厲,指甲里顯然淬有劇毒。
“鐺!”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
晏時敘手腕一翻,手中的劍精準地格開對方的毒爪,火星迸濺。
他微微詫異,這儂智高的毒爪,竟然比鋼鐵還堅硬。
兩人錯身而過,晏時敘穩穩落在另一根粗壯的樹枝上。
而儂智高則借力向後飄退數丈,落在更遠處的樹梢,骨笛再次橫在唇邊。
“晏朝皇帝?”儂智高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嘶啞干澀,帶著濃重的南詔口音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嘲弄。
“竟敢深入本王毒域?找死!”
話音未落,更加淒厲尖銳的笛聲驟然響起。
這一次,目標明確。
所有毒蟲,包括那幾條巨大的毒蟒,紛紛放棄了火焰圈中的禁衛軍,發瘋似的全部涌向樹冠上的晏時敘。
毒蛇彈射,毒蛛噴網,毒蟻如黑雲壓頂,毒蟒張開血盆大口,腥風撲面。
整個空間仿佛都被蠕動的毒物填滿,讓人惡心又毛骨悚然。
晏時敘手中的劍被他舞成一團密不透風的光幕,劍氣縱橫,靠近他的毒物霎時間被絞成了齏粉。
但毒物太密集,一條毒蟒的尾巴如同鋼鞭般掃來。
晏時敘揮劍格擋,“ ”的一聲巨響。
他雖震開蛇尾,但身形也不由自主地一晃。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空隙,數只細若牛毛、通體碧綠的毒針,混雜在漫天毒蟲中,朝他射來。
“陛下小心!”下方拼命斬殺毒物的禁衛軍驚聲提醒。
晏時敘冷哼一聲,迅速閃身避開。
儂智高眼中露出一抹惱怒,笛聲越發高亢,毒物攻擊也越猛烈。
然而,晏時敘臉上沒有絲毫恐懼,且不退反進,運足十成內力,再次朝對方脖頸砍去。
儂智高的笛聲戛然而止,冰冷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驚駭。
在如此猛烈的毒物攻勢下,這大晏國的皇帝竟還敢露出後背,朝他攻擊。
他匆匆朝一旁避開,可那劍氣太過凶猛。
儂智高被風揚起的一撮黑發被劍氣斬斷,連同他整只左臂。
只要避地再稍稍慢上一些,他的腦袋就會被劍氣削成兩半。
就在儂智高心神劇震的剎那,晏時敘再一次動了。
“咻——!”
一道比劍氣更快的寒光,從晏時敘的腕底射出,就如同儂智高剛剛射出的毒針一樣。
只是,晏時敘射出的不是劍,也不是針,而是一支淬著幽藍光澤、僅有手指長短的袖箭。
速度太快,且時機和角度都恰到好處。
正是儂智高因斷了一只手臂而氣息一滯時,那支袖箭直射他的心窩。
“呃!”儂智高只覺心口一涼,手臂上和心口處傳來的劇痛瞬間攫取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到自己藤甲覆蓋的左胸心髒位置,一個小小的血洞正在迅速擴大。
儂智高手中的骨笛無力地墜落,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眼中充滿了怨毒,更多的卻是無法理解的駭然。
大晏的皇帝,武功竟這般厲害。
明明,探子來報,大晏的皇帝還是太子時,被區區幾個刺客砍成重傷。
儂智高卻是不知,大晏的武王進京三年多,京中不少習武之人的功夫都提升了一大截。
晏時敘從不懈怠習武,加上他功夫底子本就不錯,且有了良師日日指導,進步自然就是極快的。
他手中的長劍翻飛,身形如同鬼魅般欺近,短短距離,腳下已經疊滿一大堆毒物的尸體。
然而,就在晏時敘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瓷瓶,打算上前取儂智高的心頭精血時……
“啪。”林中一聲響指。
“轟”的一聲,晏時敘腳下的尸體,突然燃起了幽綠色的毒火。
不用猜,若是被那毒火侵蝕肌膚,一雙腿估計都得廢掉。
晏時敘縱身而上,立于頭頂的樹梢枝頭,玄甲在毒火的映照下泛著幽綠的光暈。
下方,毒火舔舐著堆積如山的毒物尸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嗤嗤”聲,濃烈刺鼻。
焦糊與劇毒的惡臭瞬間蓋過了原本的腐敗腥氣。
晏時敘厲聲呵斥沖上來的禁衛軍︰“退!屏住呼吸,避開毒火!”
禁衛軍聞言,迅速撤退。
動作稍慢的幾人,被毒火燎到甲片。
那火焰如附骨之疽般瞬間蔓延,只能匆匆棄甲保命。
然而,就這麼片刻的功夫,便沒了儂智高的身影。
與儂智高一起消失的,還有那支骨笛。
晏時敘眼神冰冷如寒潭,死死盯著儂智高消失的那片濃稠瘴霧。
那一聲響指來得太過詭異。
這人是南詔皇室的人,還是儂智高的部下?
能在漫天毒物環伺之下,悄無聲息地潛至如此之近,還能瞬間發動火焰,不容小覷。
晏時敘的身形從樹梢落下,精準地立在一片未被毒火侵蝕的腐葉地上。
他大步走向儂智高斷臂墜落的大致方位。
撥開幾片被血浸透的腐葉,一截烏黑粗壯、筋肉虯結的斷臂赫然在目。
斷口處血肉模糊,骨茬森白,流淌出的血液並非鮮紅,而是粘稠發黑,散發出與毒火同源的惡臭。
顯然,儂智高自身血液也蘊含劇毒。
晏時敘眉頭緊鎖。
一名禁衛軍詢問︰“陛下,要拿回去嗎?”
晏時敘點頭︰“拿回去給南宮神醫。”
“是。”
那名禁衛軍立馬從腰間革囊中取出一副薄如蟬翼、泛著金屬光澤的手套戴上,上前拾起那只斷臂。
“陛下。”另一名禁衛軍正踉蹌著跑來,臉上帶著黑氣,顯然是中了毒。
“我們有四人重傷無法行動,十人帶了傷。”
晏時敘果斷抽出二十人,將傷者護送回去。
而他自己,則帶了剩余的禁衛軍繼續在毒瘴林里尋找儂智高的蹤影。
今日趁他重傷,是抓住他最好的時機。
錯過這次機會,不知何時才能為雲炥取到南詔皇室的心頭精血。
然而,又繼續尋了兩個時辰,無果。
晏時敘只能重整隊伍撤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