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平問女兒“你決定什麼時候去?”
梁紅英看到父親的表情,知道他比自己還要急。主要是時間太緊張了,馬上十五就到了,再不行動,大局已定,就來不及了。她看天色馬上就要黑下來,心想不如星夜兼程,明早估計就能到盤龍鎮,不耽誤辦事。
所以她對父親說“我現在就想去。父親,你把‘酒皇’拿給我吧。”
老頭一听,高興壞了,馬上辭別了母親,領著她到自己的書房。還是那扇神秘的門,曹正平要當著女兒的面把門打開,演示這道暗門的機關。曹正平一向對此事很保密,這一次卻有意給梁紅英演示。
他移開幾本書,書的後面有兩個圓孔。他把手指伸進去之後,就听到“ 嚓”一聲,像是觸動了什麼機關。隨後父親用力向側面一推,書架就移開了,正好現出一道門。梁紅英上次去上海之前是直接進去的,大家進去,卻不知道門是怎麼打開的,原來奧妙在此。
梁紅英又驚又喜,父親這麼機密的事情讓自己看到,可見一片殷切之心。兩人進去之後,又是一股酒香撲鼻,貨架子上還是擺著各種各樣的酒瓶子。
曹正平伸手從架子上拿了一個最普通的酒瓶,自豪地拔開塞子,自己先聞了一下,然後又拿過去讓梁紅英聞。梁紅英一聞,好家伙,真香,果然又是那股饞人的氣味。
她問父親“上次你不是說‘酒皇’只有那半瓶了嗎?”
曹正平搖頭說道“我能實話實說嗎?當著那麼多人,我必須留下後路。不過‘酒皇’真的不多了。”
梁紅英听父親的意思,可能除了這瓶還有存貨,但她沒有問。只可惜這麼好的酒,要贈送給那姓唐的,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品。據父親說,他和日本人走得挺近,要是真這樣,把這種酒給了他,那就太可惜了。
然而事到如今也不能想太多,只好按父親的意圖去辦。父親把“酒皇”重新封好,然後帶著她出了密室,把門“ 當”一關,將酒交到梁紅英的手中。她把酒瓶抱在懷里,格外珍視。
曹正平看著她,問道“這晚上趕路,可否平安?”
梁紅英點點頭說道“你放心,父親。我出門出慣了,多麼艱險的路也走過,不管白天晚上,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曹正平嘆了口氣說道“可惜現在是戰亂年代,外邊很不太平,我特別擔心。要不明早你再去?這樣會更好一些,免得我和你奶奶掛念。”
梁紅英搖了搖頭說道“爹,你不用掛念我,照顧好奶奶和母親就行。兩天以後十五,我準時能回來,到時候你就等著我的捷報吧!”
曹正平滿臉欣慰地點了點頭,他對這個女兒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一臉愛憐地說道“孩子,你身上的擔子很重,我也不想讓你受這樣的苦。只可惜曹家是有擔當的家族,好不容易有了後代,就得把責任壓在你的肩上,我也于心不忍,可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只有你這麼一個親生女兒,這重擔你責無旁貸呀!”
梁紅英堅毅地點了點頭,目光里閃爍著果敢與無畏。父親又囑咐她多帶幾個隨從,該拿的槍帶上,子彈都裝填好,家里的匕首之類的也都備上。
說到這兒,曹正平又特地叮囑“最好你喬裝改扮一下,你一個姑娘家出門,還是有些不方便。你扮成一個年輕男子的模樣,會方便一些?”
父親都這麼說了,梁紅英覺得也可以。于是她帶著這瓶酒,回到自己的住處。那些化妝用的東西她都有,就在家里打扮了一番,又穿上男孩的衣服。
接下來讓小朵、小竹筒她們認,兩人都沒認出來,直夸她化妝化得真不錯。梁紅英這才放心,她回到另一間屋子看了一眼母親,見母親狀態還好,就趕緊去馬廄找馬。
老馬一見她,幾乎認不出來,問她是誰。梁紅英咯咯一笑,老馬才恍然大悟“二小姐,你這是要去哪里?”
梁紅英說“秘密先不告訴你,馬大叔,兩天以後我就回來了。”
老馬問“要哪匹馬?還是那匹小白馬嗎?我每天都給它喂精糧草料,這馬品相果然是好。”
梁紅英搖了搖頭說“不,今天我騎那匹小青鬃馬吧。”她覺得晚上如果遇到危險,白馬太顯眼,有點光線就能看到,而青鬃馬在晚上目標更隱秘。
就這樣,她騎上那匹小青鬃馬,老尚給她打開曹家的大門,她一躍而出,獨自一人,也沒叫誰跟著,直奔出城的哨卡。這次她往南走,南邊有條路直接朝西,路途遙遠,還有不少山路。
過哨卡的時候,駐守的偽軍盤問了好半天。梁紅英謊稱自己是曹家的下人,出去結一筆賬,可那些狗腿子就是拖著不放行,最後還是花了十塊大洋,才順利通過。
梁紅英氣得罵他們這些狗東西搜刮民財,其實她也知道,最近炸了永興坊,又殺了幾個鬼子,哨卡的戒備確實森嚴了。不過曹家的名聲還算可以,提起曹家,在這一帶也算是無形的通行證,只不過不花點錢打理,他們也不會輕易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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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梁紅英一路狂奔。雖然是晚上,但這馬的視力非常好,跑起來也給力。梁紅英怕馬失前蹄,遇到高低不平的路面,就會帶住馬,讓馬放慢速度。
開始還算順利,可後來一走進盤山路,就難走多了。幸好晚上月亮還算亮,走起來也不用過于擔心。父親已經詳細給她說過去盤龍鎮的路線,一路上穿過了十幾個小村莊,等路面一寬,她就知道離盤龍鎮不遠了。
可就在這時候,前面熙熙攘攘過來一群人。梁紅英不知道什麼情況,趕緊勒住馬,想仔細觀察。那群人一邊走一邊有人哭,哭喊的哭喊,罵的罵。現在天還沒亮,離黎明已經不久了,她好奇這幫人是干什麼的。
忽然,就見有人揮舞著鞭子在驅趕這些人,大概有四五匹馬,被驅趕的人好像還被繩子串聯著,騎馬的人時不時就用鞭子抽他們。梁紅英一看這場面,當時就氣急了。
她仔細觀察路上被驅趕的人,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還不錯,不像窮苦人家,有的甚至像大老板。這一下把梁紅英給搞糊涂了這是土匪在劫道嗎?她覺得清風寨的土匪不可能跑這麼遠,就算劫道也不會選這里,要把這些人押上清風寨,太遠了,顯然不現實。那這些人要被帶去哪兒?
看到眼前的情形,梁紅英本可以不管,把馬停到隱秘的地方,等這些人過去再走。可內心的正義感驅使她不得不問一問,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自己有急事要辦,不能耽誤;另一方面看到這不平事,內心又無法平靜。
經過一番思想斗爭,她終于決定出手。“我想問問是怎麼回事?”她一提馬,就沖到那些人面前。她知道憑這幾個人也對付不了自己,自己掏槍的速度比他們快,干掉他們只是剎那間的事。
小青鬃馬突然躍出,把那些人嚇了一跳。他們有人真帶著槍,舉起槍就大聲喝問“是誰?你要干什麼?”
梁紅英說道“這位大哥,我想問一下,前面是不是盤龍鎮?”
那小子把帽子正了正,說“是盤龍鎮。你是干什麼的?”
梁紅英說“我是唐老爺的親戚,有事要去唐家。”
這人一听“唐家”,先是一愣,隨即呵呵一笑說“那你可找對人了,我們就是唐家的人。”
梁紅英用手一指地上的那群人,問道“這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驅趕他們?”
那小子擺了擺手說“這事你別問,跟你沒什麼關系。”
他剛這麼一說,人群里一個人帶著哭腔喊道“唐俊杰這小子仗勢欺人!我們不听他的,不買他那兒的酒,他就把我們抓起來,要把我們趕到老虎口!那里全是野獸,他是要讓我們在那兒自生自滅啊!”
梁紅英一听,原來這些人都是商人,听這話的意思,還可能是賣酒的商人。她當時就急了,用手指著那幾個打手說道“你們這麼做太過分了!他們買不買你們家的酒,那得自願,你們憑什麼把他們押到那種地方去,還用鞭子抽他們?你們算什麼東西!”
這小子一听梁紅英這麼說,當時就急了“唉,我說你不是唐家的朋友嗎?你怎麼這麼說話?你要是唐家的朋友,就該向著我們說,怎麼還幫他們說話?這些人都是老頑固,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是不會听話的!我們老爺也是沒辦法,反復跟他們說都不听。我們老爺有壓力啊,他的酒賣不出去,永興坊那邊找他麻煩,日本人還親自插手,他只能用這種方法對付他們了!我說小伙子,你少管閑事,要是真和我們老爺有關系,就趕緊去唐家,這兒的事你別管!”
梁紅英一听,心里犯了難我該怎麼辦?是不管這事直接去找唐老爺,還是把這些人救下來?她端坐在馬上,一時間沒了主意。
就在這時候,那群商人“呼啦”一下全給她跪下了。人群中有個老者哭著哀求道“壯士,救救我們吧!我們不容易啊,都是本本分分的商人,在盤龍鎮經營飯店、酒館多年了。唐老爺這麼做,太沒人性了!主要是他的酒又不好又價錢貴,我們賣他的酒根本沒利潤,實在沒辦法才不買的,他就這麼對付我們,是想殺一儆百,告誡整個盤龍鎮的人都听他的啊!”
梁紅英本想不管,可憑她的性格,這事根本過不去,良心告訴她必須幫忙。中國人何苦為難中國人?她轉念又一想,這些人幫著日本人干事,簡直是披著人皮的狼。雖然他們不是直接槍決這些人,但把人逼到野獸橫行的老虎口,那不就等于殺人嗎?
所以梁紅英當即下定決心,用手一指那幾個打手,厲聲道“你們都給我住手!今天本公子踫到這不平事,就得替他們說句話!他們賣誰的酒,那是他們的自由,不允許你們這麼對他們!如果你們幾個人敢再胡來,可別怪我不客氣!識相的話,就把這十幾個人放回去,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那小子一听,冷笑一聲“嘿嘿,你小子明明是來投奔唐家的,還這麼跟我們說話?這些人和你沾親帶故嗎?你憑什麼幫他們?他們要是你爹、你爺、你哥哥,甚至你祖宗,你說這話還情有可原,跟你半點關系沒有,你管得著嗎?我再勸你一句,識相的就趕緊滾!你要是再橫加阻攔,我們的槍桿子可不是白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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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三個帶槍的就把槍口對準了梁紅英。梁紅英一點也不怕,正想著該怎麼應對,人群里那個老頭突然大喊“壯士,別听他們的!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狗腿子,殘害我們百姓,我們早就忍無可忍了!我手里要是有家伙,早就跟他們拼了,豁出我這條老命也值!”
他剛說到這,“砰”的一聲,其中一個槍手就朝老頭開火了,老頭當場倒地身亡。周圍的人哭喊著呼喚“盧掌櫃的!盧掌櫃的!”又對著打手罵道“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家伙,憑什麼殺人!”那幾個小子,槍口繼續對著,手無寸鐵的商人大罵“再喊,我們直接把你們一個個全斃了!”說完端槍就要射擊。
梁紅英不敢再遲疑,抓住他們分神的機會。迅速從懷里掏出了手槍,借助月光,“砰砰砰”一連三槍,直接擊斃了三個正要開槍的狗腿子。剩下兩個打手當時就慌了,他們手里沒槍,一見伙伴被打死,立刻拔馬想跑回去報信。
商人們大喊起來“壯士,別讓他們跑!別讓他們跑了!跑了我們就活不了了,他們回去肯定會報信的!”
梁紅英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為民除害,責無旁貸。那兩人剛跑出去不遠,她瞄準了對方,“邦邦”又是兩槍,每一槍都打得極準,兩人相繼從馬上掉落下來。
這些商人呼啦啦地沖過去看情況,最開始被打死的三個人已經一槍斃命,遠處那兩個有一個還有口氣,哭喊著求饒。人群里一個男子早就搬起石頭,一石頭把他砸死了。
眾人又紛紛給梁紅英跪下謝恩,梁紅英用匕首把他們的繩子都割開,問道“你們打算怎麼辦?是回盤龍鎮,還是去別的地方?”
這些人交頭接耳說了一會兒,有人說道“我們還是回去吧,偷偷藏在家里。我們能去哪里呢?到處都是日本人,要是唐老板和日本人串通一氣找我們,我們也活不了。藏在山里,這一片山全是野獸,弄不好就會被野獸吃了。所以我們還是想回去,只是這姓唐的不解決,我們終究還是不得安寧。”
梁紅英看現在天還沒亮,離盤龍鎮也不遠了,就指揮這些人把幾具尸體拽到坑里掩埋起來。草草處理完之後,又把那幾匹馬趕跑,讓它們在荒野中自由奔馳。
隨後,那些人帶著梁紅英繞了一條小路進了盤龍鎮。一路上,眾人千恩萬謝她的救命之恩,有些人還不住地唉聲嘆氣,念叨著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梁紅英咬咬牙說道“我既然幫了你們,就幫到底。如果這姓唐的太不像話,我連他也不饒!”
那老頭說“我們這些商家都被他欺負慘了,他在盤龍鎮就是一霸,現在又和日本人勾連在一起,我們哪里是他的對手?有時候他那兒還駐守日本鬼子的小隊。總之這姓唐的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一天不除,我們一天就不得安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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