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梁紅英面前的,是一道棘手的難題。一邊是疼愛自己、一心想為自己開脫的父親;另一邊,則是咄咄逼人、輕易不肯放過自己的大太太。大太太已經放話,若解釋不清五根黃金的來歷,就別想活著出去。很顯然,她懷疑是梁紅英偷了東西。
可要解釋清楚這五根黃金的來歷,談何容易?難道實說自己去了山寨,偷偷把日本鬼子給山寨的金條拿來了?這話實在不便當眾宣布。梁紅英有些發愁,將實情說出很不明智,必須得給對方一個簡單合理的解釋。
她先對著父親說道︰“曹老爺,您不用著急,我會給大太太解釋清楚的。首先要告訴大太太,這五根金條,不是我偷的,不是我搶的,來路很正,這點您放心。咱們家也沒缺金條吧?如果丟了幾根金條,您可以來質問我。至于我的金條是怎麼得到的,我只能說,是偶然間得到的。”
大太太一听,頓時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剛才她還在為曹正平那幾句話生氣呢,此刻更是狠狠地瞪著他。她氣的不是別的,正是曹正平老是幫著這個小丫頭。好些天不見梁紅英,她剛覺得心里消停一點,沒想到這丫頭又回來了。雖說梁紅英幫了曹家大忙,可大太太依然不待見她。在大太太心里,總覺得這個小丫頭的出現,挑戰了自己和月紅的地位,她絕不能容忍有能力挑戰她們地位的人存在。
于是,大太太臉色陰沉地說道︰“不行,曹家沒丟金條,你也得給我說清楚,這金條是怎麼來的!”梁紅英見狀,心想現在只能編個合理的謊言來蒙騙她一下,否則她必定不依不饒。便笑著說道︰“我去外邊辦事,在山路上撿的,這總不違法吧?我把它拿出來救了曹家。如果失主找上門來,曹家就應該還這筆錢,我一個小丫頭能有什麼錢?現在事情我已經說清楚了,太太您總不至于就因為這個把我處決掉吧?就因為我拾了幾根金條,您就不依不饒嗎?”
這一番話,把大太太說得無言以對。仔細想想,人家在半路上撿的金子,確實怪不著人家。再說,她撿到金子又用在了曹家,完全挑不出毛病。這麼一問,反倒把大太太自己給僵住了。她臉憋得通紅,肚子氣得鼓鼓的,想發火卻又無從發起,只說了一句︰“你怎麼那麼會撿,別人怎麼撿不到?”
曹正平借機趕緊說道︰“你看你看,孩子撿到幾根金條救了咱們全家的命。要是人家非要五萬塊大洋,咱們拿不出來,他們胡來的話,你怎麼辦?好在這孩子機智,用這幾根金條給咱們擋了大災禍,你還不依不饒,快快趕緊感謝人家。”
曹正平這麼一說,大太太更來氣了,當時又把眼瞪起來了︰“就算是你撿的,你在曹家顯擺這一下,我也不歡迎。還讓我們曹家替你還錢,你做夢吧!”梁紅英听了,只覺得這話說得毫無道理,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不講理的人?自己一片好心,錢都花在他們身上,反倒被這般苛責。她咬著嘴唇,不再說話,任憑大太太如何,反正大伙都听著,我又不理虧。
與此同時,梁紅英瞥見了二太太。二太太披著和善的表皮,梁紅英早就看穿了她。小青的死線索都指向了她,對她,梁紅英憋著一肚子氣。直接下手殺害小青的的確是刀疤,但是小青又怎麼可能惹到土匪,擺明是曹家有人串通土匪,借土匪之手殺害了小青。一想到二太太住的地方,花園布置和刀疤住的小院布置得幾乎一樣,她就滿心疑慮。梁紅英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對付小青?小青到底怎麼招惹她了?
站在大廳里,梁紅英腦子里想著這些事,全然不理會大太太。而大太太呢,當著曹正平的面也說不出什麼理來,氣呼呼地站起來說︰“好吧,曹正平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我心里不痛快,這個死丫頭不知道安的什麼心,處處在曹家搶風頭,你以為你是誰呢?”說完,一甩袖子就進了後堂。
曹月紅在旁邊,她心里惦記著石達開,很想跟梁紅英說說,問問石大哥家住在哪里,有沒有聯系上石達開。所以,她也沒向著媽媽說話,只是關切地看著梁紅英,希望這件事情趕緊過去,找個單獨的時間跟梁紅英好好聊聊,母親這氣沖沖的一走,她只能先跟著離開。
梁紅英懷疑二太太,眼楮一直盯著她。二太太自然感覺到了,沒好氣的開口說道︰“嘿,你這丫頭,我得罪你了嗎?你這麼看著我是什麼意思?我從頭到腳可沒說過你一句話,你這狠毒的眼光,像要殺人的樣子?”
梁紅英見二太太挑明了,當著大伙的面,她也不想再放過二太太,因為證據已經很確鑿了,沒必要再包庇她。她冷笑了兩聲︰“二太太,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一個花園,和太太您的花園布置得特別一樣。”
這話一出口,二太太刷的一下子就站起來了,臉色變得刷白,眼楮瞪得溜圓,仿佛要噴出火來。平日里,二太太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在曹家也很受人歡迎,沒什麼脾氣,不像大太太那樣動不動就發火。多數下人都覺得二太太是個不錯的人,她和四太太一樣,很得下人歡心。所以,眾人都沒見過她這般表情。
二太太站起來,緩步走到梁紅英跟前,細細打量了一番。曹正平一看,這老二是怎麼了?怎麼也表現得這麼不討人喜歡?沒等梁紅英說什麼,曹正平就先開口了︰“芷柔,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看著紅英?”
葉芷柔回過臉來看著曹正平說︰“老爺,這小丫頭說話不清不白的,她什麼意思?”梁紅英說︰“太太,小青死了,您知道嗎?”這一句話,又把話題扯到了小青身上。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尤其是四太太,更是驚訝得站了起來。小朵也一下子捂住了嘴,“啊”了一聲。就連曹正平,得知小青死訊,神色也有點慌張,問道︰“怎麼回事兒,小青姑娘她死了?”梁紅英點了點頭。
二太太呢,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既驚訝又有點淡定。遠處觀望的三太太默不作聲,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在沉思著什麼事情。梁紅英繼續說︰“她死了,死得很慘,還被別人割了舌頭。”這一句話,再次引起了大家的議論。滿堂震驚,四太太遠遠听到之後,眼角都垂下淚來,傷心地說道︰“小青死得那麼慘,是誰干的?太混蛋了!”她這一罵,二太太的眼皮當時就耷拉下來了,不過她還是什麼也沒說。
梁紅英繼續說道︰“我要是知道是誰殺了小青,我一定要替她報仇。她為什麼那麼狠毒?為什麼要害死小青?小青是多好的一個姑娘,她得罪過誰?”曹正平在旁邊听了之後,也贊同地點點頭。二太太還是什麼都沒說,並且轉過身去,慢慢朝她的座位走過去。快走到座位跟前的時候,她唰的一下子回過頭來看著梁紅英說︰“你應該給小青報仇,誰殺了她你就殺誰。不過你別想多了。”說完之後,二太太也沒坐在座位上,扭身就回了她的住所。
所有在場的人都是一頭霧水,理不清頭緒。曹正平搖著頭嘆息道︰“曹家最近怎麼老是出這種事兒?好好的一個丫頭被人給殺了。”他問梁紅英︰“到底是誰干的,你知道嗎?”梁紅英說︰“是土匪干的。”曹正平又問︰“你去調查了?”梁紅英點點頭︰“確定無疑,還是我親手把小青給埋下的。”曹正平深深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嘆了一口氣,苦著臉說道︰“我作為曹家的一家之主,居然保護不了這些孩子們,我也很愧疚。小青家缺不缺錢?如果缺的話,給她的父母送幾十塊大洋,也算咱們曹家一點心意。”
梁紅英听了之後,失落地搖著頭說︰“沒了,沒了,她家里人都死了,送錢也沒人要了。”曹正平一听,有點吃驚︰“她家人全部死了?怎麼回事兒?也是土匪干的嗎?”梁紅英點了點頭︰“這跟土匪分不開關系,我就是懷疑,咱們府里有人在和土匪勾連。”
好家伙,這一句話說出來,石破天驚,就像一個炸雷響在大廳里,人們頓時議論紛紛。四太太突然說道︰“紅英,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要說。小青既然死了,死了就死了吧,早晚誰不是個死。既然你已經知道是土匪害了她,咱們遲早有一天要找土匪算賬,就別再說別的了。”梁紅英也明白四太太的話是對她好,怕她得罪了人,畢竟曹家的現狀太復雜了,她也看不透誰和誰是一伙的。不過,四太太的忠告她還是听進去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沒有繼續往下說,調轉頭就往外走,她要離開這個傷心的大廳,回自己的住處。小朵也緊隨其後。
曹老爺趕緊讓大家散開,事情已經解決了,沒必要再圍著了。這些家丁和丫鬟們,都撤出去,分散開各司其職。與此同時,曹正平對在場的三太太和四太太說︰“你們瞧瞧咱們家里這點事兒,幸虧這個孩子機智,幫了咱們一把,要不然說不定一會兒我這老命就搭上了。”四太太趕緊恭維著說︰“老爺您鴻福齊天,遇到什麼樣的事情都會逢凶化吉,就算這小丫頭不救您,您也會吉人自有天相。”曹正平一伸手說︰“行了行了行了行了,別恭維我了,你說話好听我知道,這時候我沒這個心情听。”
三太太站起來說︰“老爺,咱們府里的好多事情就是說不清道不明,其實您也應該留心一下查一查,別把事情鬧得越來越大。”曹正平一听,皺著眉說︰“什麼事情鬧大了?你們別整天給我添亂,我就希望你們這幾個太太都消停點,就省了我費心思,也讓我多活幾天。”說完之後,他一甩袖子就離開了,只留下三太太和四太太。
四太太笑著說道︰“三姐呀,你說紅英剛才說的那什麼意思?到底是哪里的花園和二姐的花園修建得一模一樣的?”老三仰著頭想了想︰“我還真想不起來,說不定是她出嫁之前,在什麼地方住過,那里的花園也是她親手布置的。嫁給老爺之後,她又按照原來的設計布局了一下自己的院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