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空氣像凝固了一般,沉默蔓延著。薛寶釵低垂的眼瞼輕微顫動,微微張了張嘴,似有千言萬語,終究化作一聲嘆息。黛玉看著她,依然站在原地,不動聲色。
“皇後娘娘是否願意……”寶釵終于開口,語聲如同一絲浮雲,縹緲而模糊,“讓罪婦脫離奴籍,歸鄉。”
黛玉微蹙眉,腦中掠過無數回憶。
那些從前在賈府的時光,寶釵總是大方得體,卻藏著不為人知的委屈。
她想要幫助,卻又被那層身份的隔閡逼得無從下手。
“本宮會為你想辦法的。”黛玉說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聲音清冷,毫不猶豫,“你該去過自己的日子,不僅僅是回家。”
寶釵愣了一瞬,抬眼直視黛玉。那眼神中有濃烈的感動,也有懷疑。
“娘娘為何如此?”寶釵輕聲問,心中滿是不解,“臣妾不敢……”
黛玉嘆了一聲,走近一步,握住寶釵的手,那手竟微涼,冰冷刺骨。
“我欠你的。”她言辭堅定,聲音卻透著一絲柔軟,“從前賈府的種種,原是對不起你。”
寶釵的嘴角倏然揚起,神情復雜,卻含著一絲釋懷。
“多謝娘娘。”她輕微地叩首,眼中有淡淡的感慨與釋然。
寶釵起身,微微側身,黛玉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不曾移開。
殿門緩緩關閉,厚重的朱漆門扉合攏時發出低沉的轟鳴,隨即歸于死寂。
兩人早已明白,昔日的刀光劍影、恩怨糾葛,如今都成了過眼雲煙,終將化作塵土飛揚。
當甦旭下旨為林淵和甦明賜婚時,那道金黃的聖旨在殿堂中展開,每個字都閃爍著天子的恩典。
林淵聞言,激動得渾身顫抖,立刻跪倒在地,聲音哽咽地懇求道︰“懇請陛下親臨觀禮,見證微臣與甦明的大婚之禮,此乃臣無上之榮光,三生有幸!”
甦旭端坐在龍椅上,指尖輕敲著扶手上精雕細琢的金黃龍紋,那條盤龍似乎在他的撫摸下微微顫動。他沉吟片刻,淡聲應允道︰“朕也當去瞧一眼這盛事,畢竟甦明從小和我一起都在甦家老宅長大,朕也算是她的兄長。”
甦旭回到後宮深處,腳步輕緩地走到黛玉的寢殿,將自己要親臨林淵婚禮的決定告訴了她。
黛玉听罷,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不適,她覺得膈應,眉頭輕蹙,委婉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鼓樂之聲未至辰時便已響徹滿城,那悠揚的旋律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
紅綢如海般鋪天蓋地,每一縷都在晨風中飄揚舞動。
宮門大開之處,陣陣香風涌入,帶著花瓣的清香和喜慶的氣息。
御前侍衛威嚴列陣,刀槍林立,不許任何喧囂越雷池一步;街道兩旁百姓夾道而立,他們既敬畏又欣喜,小心翼翼地把手中五彩花瓣高高拋向天空,卻在金甲銀槍的森嚴間隙里悄然飄落,宛如不敢驚擾天顏的一場溫柔細雨。
金輦在府邸門前駐足停下,甦旭身著莊重的十二章冕服,袞服上的日月星辰、山龍華蟲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眉宇間難得露出的笑意,如春風化雨般只向那對即將成婚的新人傾瀉。林淵與甦明恭敬地俯身行禮,頭頂的冕旒在微光中輕輕晃動,金珠玉石的光芒竟與百姓眼中滿含祝福的晨光交相輝映,合奏成一片和諧安詳的祥瑞之象。
禮成後,林淵與甦明相視一笑,攜手上前,雙雙跪地向甦旭敬獻喜酒。高太監見狀,連忙上前阻攔︰“陛下,外來酒水未經御膳房檢驗,恐有不妥。”
甦旭擺了擺手,溫聲道︰“今日乃是大喜之日,這喜酒若是不喝,豈不是壞了吉利?”說罷,甦旭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滿座賓客齊聲叫好。過了一會兒,正當眾人沉浸在喜慶氛圍中時,人群中突然閃出一道黑影,寒光乍現,直刺林淵胸口,林淵猝不及防,胸前瞬間血花飛濺。
“護駕!有刺客!”侍衛們大喊著沖向前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倒地的林淵身上。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一個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小太監悄然靠近甦旭,手中寒光閃閃的匕首已然出鞘,趁著眾人不備,猛地向皇帝甦旭刺去。
混亂中,甦旭猛地後仰,匕首擦過肩甲,撕裂一聲刺耳的裂響。
鮮血滲出,染紅龍袍邊緣。侍衛們反應過來,蜂擁而上,將小太監按倒在地。
小太監掙扎,口中喃喃,“為國除奸!”話語斷斷續續,卻帶著瘋狂的笑意。
甦旭捂著傷口,眉頭緊鎖,眼中閃過殺意。
他深知,這刺殺絕非孤立事件,背後必有陰謀。
林淵在地上掙扎,胸口鮮血汩汩,臉色煞白,卻強忍痛楚大喊︰“保護陛下!”
甦明撲到林淵身邊,淚水模糊視線。她撕下衣袖,胡亂按壓傷口,聲音顫抖,“林淵,你不能死!求你撐住!”內心翻騰,她本該是主角的婚禮,卻成了殺戮場。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她咬唇,恨意涌上心頭,暗想︰刺客是誰指使的?甦旭受傷,她身為“妹妹”,該如何應對?
高太監臉色煞白,趕緊上前扶住甦旭,“陛下,您沒事吧?”
他心跳如鼓,腦中閃過無數可能。
刺殺林淵可能是障眼法,主目標竟是皇帝?這宮中安插的眼線太深了。甦旭推開他,站穩身形,聲音低沉,“帶走刺客,嚴加審問。”
他目光掃過眾人,停在林淵身上,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今日是他賜婚,卻成了血光之災。
溫熱的血,濺上甦旭十二章冕服上尊貴的日、月、星辰圖樣,像是給這片天家威儀的宇宙,添上了一筆詭譎而妖冶的星雲。
時間仿佛被拉成了一條無限延長的絲線。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劃破死寂,是高太監。
他那張平日里總掛著諂媚笑容的臉,此刻扭曲得不成樣子,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迸出。
混亂像炸開的蜂巢,瞬間吞噬了整個喜堂。賓客們驚恐地尖叫著後退,桌椅翻倒,杯盤碎裂一地。侍衛們如夢初醒,吼叫著拔刀,瞬間將那行刺的小太監剁成肉泥。
可一切都晚了。
“陛下!”高太監連滾帶爬地沖過去,試圖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甦旭張了張嘴,一口血沫從唇角溢出,他重重倒在高太監懷里,袞服上的山川河流,此刻全被他自己的血浸染得觸目驚心。
甦明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前一刻,她還沉浸在嫁給心上人的無邊喜悅里。下一刻,她的新婚丈夫胸口插著利刃倒在血泊中,而她曾經的堂兄,現在的皇帝,也在她眼前被人刺殺。
那漫天喜慶的紅,瞬間變成了最刺眼的血色。她大腦一片空白,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片象征著天下的明黃,被污血迅速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