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旭的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巨石,重重砸在賈寶玉的心上。
賈寶玉徹底懵了。他看著甦旭,像在看一個瘋子“你……瘋了?讓我去守護你的妻子?甦旭,你是不是覺得我賈寶玉的尊嚴,就這麼不值錢?”
“尊嚴?”甦旭笑了,笑聲里滿是悲涼和自嘲,“在她的安危面前,你我的尊嚴,又算得了什麼?”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山子野,目光灼灼“朕知道你恨朕,恨不得將朕碎尸萬段。但朕也知道,這世上除了朕,只有你,會不惜一切代價地保護她。”
“朕信不過林如海,信不過那些臣子,朕只信得過你對她的那份……執念。”
這番話,無異于將甦旭自己身為男人的驕傲,狠狠踩在腳下,再碾得粉碎。
賈寶玉被這番話震得連連後退,後背抵在了冰冷的牆壁上。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這太荒唐了!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他咬牙切齒地問。
“憑你的命,是你欠朕的。”甦旭的語氣陡然轉冷,“也憑……你若不答應,朕會立刻送你上路,也會送你賈家還苟活的所有家眷上路。”
“你好卑鄙!”賈寶玉目眥欲裂,一把揪住了甦旭的衣領。
甦旭不閃不避,任由他揪著,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你看朕敢不敢。朕已經是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你這個瘋子!魔鬼!”山子野怒吼著,一拳狠狠砸在甦旭身旁的牆壁上,骨節處瞬間鮮血淋灕。
他恨!他恨甦旭的卑鄙,恨他的算計,更恨自己……竟然真的被他拿捏住了。
黛玉和 兒。
那是他心底最柔軟,也最不敢觸踫的角落。甦旭這個魔鬼,偏偏就抓住了他唯一的軟肋。
甦旭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衣襟,神色恢復了帝王的冷漠“朕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讓你成為輔政大臣,成為 兒的太傅。朕死後,你將手握大權,代朕……守護她們母女。”
“你將是她們最堅實的盾牌,也是懸在所有心懷不軌之人頭上的利劍。”
“而代價是,”甦旭的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快意,“你將永遠活在朕的影子里,用朕賜予你的權力,去保護朕的妻兒。你會眼睜睜看著她為你死去的‘夫君’守寡,日夜思念。賈寶玉,這難道不是對你最好的報復嗎?”
賈寶玉渾身劇震,血色從臉上盡褪。
他明白了。
甦旭不是在求他,他是在用最惡毒的方式,繼續折磨他,羞辱他。讓他活著,卻比死了還痛苦。讓他用一生的自由和尊嚴,去守護一份永遠不可能屬于他的鏡花水月。
何其殘忍!
何其惡毒!
書房里,死一般的寂靜。
賈寶玉松開緊握的拳頭,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綻開一朵朵小小的、絕望的花。
他緩緩閉上眼楮,再睜開時,眼中的恨意與瘋狂盡數斂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死寂。
“好。”
他听到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我答應你。”
甦旭那雙因病痛而渾濁的眼中,終于浮現出一抹真實的笑意,那笑意扭曲而殘忍,像是在欣賞一件被自己親手打磨至完美的藝術品。
“很好。”他輕聲說,仿佛耗盡了所有氣力,聲音卻如鐵索般牢牢鎖住了賈寶玉的靈魂,“從今日起,賈寶玉……已死。”
他從龍案下一個暗格里取出一個紫檀木盒,推到山子野面前。
“這里面,是朕為你準備的新身份。”甦旭靠回椅背,病態的潮紅爬上他的臉頰,“林淵。戶部侍郎林如海的遠房堂佷,自幼體弱,送往南山靜養,世人皆以為早已夭折。朕已命人打點好一切,宗譜、路引,天衣無縫。”
之所以讓賈寶玉用林如海的堂族姓名重新入仕途,還是甦旭留了一手,他害怕自己真的西去以後,賈寶玉又覬覦黛玉。
而古代,同姓堂族不可通婚,視為亂倫,此舉也就斷了賈寶玉這點念想了。
賈寶玉垂眸,看著那個盒子,就像看著自己的棺材。
他沒有動。
甦旭也不催促,只是幽幽地繼續說“朕的時日不多了,最多……半年。這半年里,朕會以雷霆之勢將你推上高位,為你掃清所有障礙。朕會讓你成為 兒的太傅,日日出入後宮,讓你能時時見到她。”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
“朕也要你親眼看著,朕是如何與她琴瑟和鳴,恩愛不疑。朕要你作為臣子,跪在朕的腳下,看朕……是如何擁有你心心念念的一切。”
這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一場盛大而漫長的凌遲。
賈寶玉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所有的感官都已麻木,只剩下胸腔里那個巨大的、空洞的窟窿,呼嘯著灌入絕望的冷風。
他終于伸出手,打開了那個盒子。
里面是一套嶄新的官服,一枚印信,還有……一份偽造的、詳盡到令人發指的身世文書。
“賈寶玉已死。”他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臣,林淵,叩謝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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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磚上。
一聲悶響,是兩個男人之間,一場以愛為名的、最惡毒的交易,就此塵埃落定。
坤寧宮內,暖香裊裊。
黛玉正陪著女兒 兒剪窗花,小公主胖乎乎的小手握著剪刀,咯咯笑個不停。
甦旭的病情是她心頭最大的陰影,可為了不讓女兒擔憂,她只能強顏歡笑,將所有愁緒深鎖。
殿外傳來太監的通傳聲“陛下駕到——”
黛玉連忙放下剪刀,起身相迎。
甦旭今日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臉上帶著些許血色,只是那雙眼楮,深得讓她有些心慌。
“ 兒,來,父皇抱抱。”甦旭張開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