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周母忙里忙外的想找點東西去紀家,卻不知道該拿點什麼。
在鄉下拎點雞蛋、糖塊、餅干啥的,就是頂頂好的禮品了,可在城里,還是去紀家,她真不清楚人家缺啥!
愁的周母滿屋亂竄想找點紀家沒有的東西,卻一無所獲。
水果紀家不缺,糕點、餅干這些更不可能少,更別說雞蛋和肉了。
每次紀母去肉鋪轉悠,全是拎的純瘦肉和五花,偶爾要幾根肋骨條,在她看來不出油也不香,架不住人家愛吃。
“媽,你找什麼呢?”
林曼妮看周母滿屋找東西,忙拉下她問,這人已經上後院菜地轉悠四五趟了。
“哎,曼妮你說俺去紀家看小博給他拿點啥呀?孩子受傷回來了,俺總得去看看吧。”
糾結再三,終于對兒媳吐露出實情,她真被逼的沒法了。
“拿點兒你做的罐頭去,總好過他吃店里買的。”
桃子下來後,周母為了孩子多吃水果,沒少做罐頭,隻果罐頭、梨罐頭、桃罐頭、山楂罐頭,家里做了一大箱。
凡是當季的水果,總能被周母翻著新花樣做給孩子們吃。
“會不會拿不出手?紀家什麼也不缺,人家條件比咱家還好呢!”周母說出心里話,說到底他們根本一個層次的人。
能結交的這麼好,全靠林家在中間做橋梁。
尤其紀母一看就是從小嬌養長大的姑娘,說話、辦事滴水不漏,言談舉止更是被教養過的,從來不為生計發愁。
林曼妮拍了拍周母的手背安撫她,“紀姨不在乎那些虛禮,你不拿禮品過去一趟她照樣高興,她也喜歡吃你做的東西。”
話已至此,周母安下心,準備了一網兜的罐頭打算第二天去紀家。
這一夜紀清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踏實,時不時望向窗外看天色,折騰到晨光熹微的時候才合上眼。
惦記周衛紅等他回來,怕她質疑自己不守承諾,更怕她嫌棄自己殘缺破敗的身體。
借著夜色,他看著自己猙獰不堪的手臂,瘢痕縱橫,連曾經引以為豪的好肌膚此時也蕩然無存。
身體上凹凸不平的皮膚,摸到哪兒他心里那兒難受,像一條條蜿蜒的蜈蚣蜿蜒在他身上,猙獰的傷疤看的他直犯惡心。
更何況一個姑娘呢?
真要在一起,以後日日夜夜她只能面對他不完整的身體,撫摸著他可憎的疤痕。
甚至,他都不確定這些疤痕會不會影響倆人的夫妻生活。
他心里那道坎過不去!
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耽誤她,可又不想這麼輕易放手,翻來覆去、猶豫不絕,折騰的自己頭暈腦脹,卻讓姑娘的面容一遍遍刻在他記憶最深處。
周母來時,紀清博正慵懶的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漫無目的的翻看著電視機里無聊的節目。
看清來人是誰,嚇的他立馬翻身坐正,結結巴巴的問︰“大娘,你怎麼來了?”
說著,還往周母的身後看了一眼,想確認一下周衛紅是否跟來了。
“俺來看看你,孩子你受罪了,往後好好養著,俺和你娘一起照看你。”
周母把網兜里的罐頭拿出來,一一跟他介紹著,“這些全是俺和衛紅做的,孩子們喜歡吃,你也甜甜嘴。”
一听做罐頭也有周衛紅的份,紀清博立馬欣喜的拿過來想打開一瓶嘗嘗味。
然而,殘缺的手指到底阻止了他的動作,任憑他如何使勁旋轉瓶蓋,依舊紋絲不動。
尷尬的又放回桌前,換做之前,他稍微一使力能直接開蓋,如今卻連打開都不可能了。
看出紀清博的落寞,周母立馬接過手擰了一把,慈愛帶笑的遞給他吃,“快嘗嘗,今年的桃子可甜了,衛紅還帶去學校兩瓶呢!”
“大娘,我成了一個廢人,以後連開個瓶蓋都不能了。”
自嘲一笑,轉間紀清博端著罐頭瓶仰起,罐頭汁混著眼淚盡數流進嘴里,甜中帶著苦澀的味道。
見他這樣,周母嘆口氣,摸了摸紀清博殘缺的手,“孩子,日子久了就好了,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
當初衛國他爹一去世,俺也覺得天塌了,一手拉著半大的兒子,一手牽著剛會走的閨女。
村里人人喊俺周寡婦,背地里罵俺克夫。但那又怎樣呢?”
“日子照樣被俺過出來了,俺腳踏實地的走過來,撫育孩子成人,照看著孫輩。
俺現在有兒有女,兒孫滿堂,子女兒媳孝順。
滿南山大隊問問去,誰家老婆子有俺這個寡婦過的強。熬著過著盼著……慢慢的都好了!”
一瓶罐頭的汁水被紀清博大口咽下,耳邊縈繞著周母的話,哽咽的就著瓶口答應她。
“大娘,我記住了,一定好好活!”
“好孩子,等在家里住段時間,再去俺家住幾天,總得見人不是嘛。”
周母拍了拍他胳膊,站起身往外走,送她出門時卻被婉拒了。
“不用,俺認識門。等你娘回來,告訴她俺來過了。衛紅放假了,讓她來看你。
也不知道誰惹她了,昨天明明在家等你們回來,看你們沒回去住,臨到傍晚又氣沖沖的跑了。小孩子心性,被家里人慣壞了。”
說話間,紀清博頓了一下,怕周母察覺出來異常,忙接過話,“可能臨到考試了,學校的事多。”
“她也這麼說的,不用管她!你好好在家養傷,俺回店里了。
跟你娘說照顧好你就行了,店里的事不用多管,有俺呢!”
周母匆匆來又匆匆走,卻讓紀清博心潮翻涌,在客廳魂不守舍的來回踱步。
嘴里磨叨著,“不會真生氣了?要不要去見她一面?還是當面哄哄她……”
心里糾結又擔憂,每天坐立難安,但付出的行動幾乎為零。
日子晃悠到七月份中旬,暑假如期來臨,紀清博在家等星星盼月亮期望周衛紅能來看他。
然而,卻從紀母口中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小丫頭竟然回村了!
“什麼?媽你說衛紅一個人回村了?周大娘和她哥嫂也答應了?”
紀清博慌張的站起身,他在家待了多久就等了多久,日盼夜盼的姑娘竟然一聲不吭走了。
他怎麼忍得了!
看著像炸了毛的兒子,紀母冷覷一眼,“人家回自己老家,你激動什麼?好像家里有她姑姑呢!
擔心什麼?房子不住人,慢慢就塌了。你好好在家待著,哪兒也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