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城樓上。
負責值夜的兩員守將,範疆,張達二人,臉色陰沉。
“那張飛殘暴短視,視我等為草芥,隨意欺凌。你真願意繼續忍下去?”
範疆,已經動了別樣的心思。
或者說,這一次,真的下了決心了。
上次他兒子兒子落馬,張飛不讓他去救援,他就一肚子邪火。
而後,前不久張飛兒子張苞受傷,張飛寧可犧牲他們這些老兄弟還有麾下精銳士兵的命,也要換回他兒子的命。
那時候,他對張飛的不滿,就已經按捺不住了。
如今季漢元氣大傷,西楚兵鋒正盛,張飛依舊不把他們當回事,他調入軍中的佷兒,不分青紅皂白,當場鞭撻,已經超出了他可以忍受的極致了。
張達別有深意地看了範疆一眼,他們兩人,同在張飛帳下效力多年,可以算是患難與共的兄弟袍澤。
對于他們兩人來說,斗爭,不僅僅是在戰場上和曹魏,和西楚,和東吳的戰斗,還有挖空心思在張飛手底下保全自己的斗爭。
“鞭打士卒這事,已經比以前要好多了,今日是情況特殊。”
“我們二人,跟著陛下多年,不過是運氣不好,被分到了張飛麾下而已。”
張達說著,端起面前的一碗酒喝下。
而後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你我兄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也給你交個底。”
“那動的那心思,我也動過。只是我心中尚且猶豫爾。”
範疆笑道“有什麼好猶豫的,如今季漢,已是風雨飄渺之局,那張飛依舊狂妄自大,我們還要繼續在這里,任由他羞辱嗎?”
張達卻搖頭道“如今的確局勢艱難,但局勢再如何艱難,能難過當年在江夏郡一隅之地,面對雄踞北方的曹操嗎?”
“我倒是不擔心張飛匹夫,我擔心的,諸葛丞相鬼神莫測的謀算啊。”
“你可知那博士仁和糜竺,死得有多慘?”
只怕,只有這最後一句話,才是張達心中猶豫的關鍵所在。
不是不想反了張飛,而是怕反了張飛後,自己也落不了好下場。
說到這份上,範疆自己,居然也猶豫了起來。
一時間,兩人不知說些什麼,只能喝起悶酒。
結果,就在這濃重的夜色中,西楚精銳,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城留西門,做好了埋伏。
徐晃、閻行、鮑隆、張泉、胡車兒俱在陣中,人人屏息凝神,緊握兵刃,只待那約定的時刻到來。
“梆!梆!梆!”
城樓上,三聲梆響,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動手!”徐晃眼中,精光爆射,發出一聲低吼。早已潛伏到位的鮑隆、張泉立刻率軍暴起。
與此同時,厚重的城門發出艱澀的“嘎吱”聲,向內打開了一道僅容數騎並行的縫隙。
門內,幾個模糊的人影正奮力推動門扇,其中之一,正是範小七。
“城門開了,殺進去!”
鮑隆狂喜大吼,一馬當先,揮舞長刀,沖向城門洞中。
“搶城!”
張泉緊隨其後。
西楚各部大軍,胡車兒,閻行也得到了徐晃的確認後,率領主力大軍,正式開始攻城。
城樓上,範疆,張達二人臉色驟變。
“範小七那混小子,居然獻了城門?”一時間,兩人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了。
剛剛還在商議要不要反叛的二人,還沒有來得及做出決斷,就看到胡車兒已經登上城樓,殺將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知道此刻若是投降,肯定是沒有絲毫好處的,現在能做的,便是拼死抵抗了。
即便是要投降,也得是在西楚給出足夠利益的情況下,而不是在西楚即將破城的情況下,自己不得已投降。
“殺!”
率先沖入城內的鮑隆和張泉,覺得一切順利的不可思議,從前有內應獻門的時候,也都是這樣,這種場景,他們再熟悉不過了。
在他們看來,這陳留城,即將易手。
但,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城門洞內側上方,一道沉重的鐵閘門如同斷頭鍘刀般轟然落下!
瞬間,就將沖在最前面的鮑隆、張泉及其親兵,與後面涌入的大隊人馬隔絕開來。
“不好,果然有詐!”
徐晃大喊一聲,但此刻在城外的他也無力回天。
他只能給沖上了城樓的胡車兒發信號,拼死拿下千斤閘的操控台,將千斤閘搖起來。
“放箭!”
平地驚雷的一聲喊叫,甕城四周的城牆上,瞬間亮起無數火把,將甕城內外照得亮如白晝。
火光下,密密麻麻的季漢弓箭手,早已引弓待發。
隨著陳式一聲令下,密集的箭雨如同傾盆暴雨,從四面八方無差別地覆蓋了整個區域。
剛剛涌入城門的西楚士兵猝不及防,如同被收割的麥子,成片倒下。
而後,
甕城兩側的藏兵洞轟然洞開,早已埋伏多時的季漢精銳,在張苞、許允等將領的率領下,如同下山猛虎般咆哮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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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槍如林,刀光似雪,瞬間將沖入甕城區域,將已經被箭雨射得暈頭轉向的西楚前鋒部隊,分割包圍。
“哈哈哈,西楚宵小,中了俺家軍師的妙計啦!”張飛的身影,出現在城內,中氣十足。
此刻的他,哪里有半點醉酒的樣子,提著丈八蛇矛,似乎在尋找著屬于他的獵物。
“是張飛,他沒有醉!”鮑隆驚駭欲絕,失聲尖叫。
張飛听了這話,更是狂笑不止,聲震夜空。
諸葛亮給了他三個錦囊妙計,前面一次,他依照諸葛亮的思路,玩了出“真假張飛”,今日又來了出“鞭撻士卒”,兩次得手,讓他很是得意。
甕城內的絞殺,沒有因為張飛的出現而停止。
張苞年少勇猛,一桿蛇矛使得潑水不進,將驚惶的鮑隆死死纏住,許允雙刀翻飛,如同絞肉機般沖入西楚士兵群中,所向披靡。
被隔在鐵閘門內的鮑隆、張泉及少量親兵,陷入了絕望的圍殺,左沖右突,死傷慘重。
“都是些小家伙,不值得俺出手。”
張飛冷哼一聲,並沒有動手的打算,他已經做好準備,在把這些人殺得差不多後在放出去,沖亂城外西楚軍隊的陣腳,而後親自餃尾追殺。
可變數,在城樓上出現了。
胡車兒帶著先登部隊,是走雲梯爬上了城樓的,此刻得到徐晃傳來的消息,帶著一批死士,拼死沖擊城樓上,控制鐵閘門的控制處。
“殺!死也要打開城門!”
他揮舞雙戟,狀若瘋虎,嘶吼著想要殺出一條血路。
範疆,張達二人,本就猶猶豫豫。
此刻見到胡車兒如此凶狠,都選擇了避讓。
原因無他,張飛今夜的埋伏,他們兩人完全不知情,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恐懼,那就是張飛這匹夫,已經不信任他們了。
兩人假裝不敵,帶著麾下精銳直接讓出了控制台。
也正是如此,給了陷入絕境的西楚先鋒部隊,一線生機。
“快撤!退出甕城!”
隨著鐵閘緩緩升起,徐晃和閻行帶著部隊立刻上前接應,揮舞巨斧,拼命格擋著如同飛蝗般射來的箭矢,指揮盾牌手列陣抵御。
還好,鮑隆和張泉,抓住了機會,帶著剩余的人退了出來。
城樓上的胡車兒,也在固定好了鐵閘門後,帶著部隊退下了城牆。
只是身後,蓄力多時的張飛,也在這個時候動了,策馬追擊而來。
“徐將軍,你們先走!”
一個渾身浴血的身影,步行作戰,揮舞著戰刀的小校,居然選擇站出來斷後,讓徐晃大感意外。
更加意外的是,這人居然還穿著季漢的軍裝,這人,正是被張飛鞭撻過的範小七。
在徐晃等人看來,自己多半是中了這個範小七的詐降之計了。可結果呢,從現在這人渾身上下的傷痕,還有頭上綁著的,用于分辨的紅色頭巾來看,這人是真心投效西楚的。
只見他大喝一聲,給自己鼓勁後,就這麼沖向了張飛。
可惜,即便是他抱著必死的決心,沖了上去。
結果,依舊是被張飛的丈八蛇矛挑飛。
到死,也不過是張飛口中的“廢物叛徒”而已。
張飛追殺了一陣後,看著徐晃接應被困的先鋒部隊退了回去後,更是狂笑不停。
“徐晃,回去告訴士頌小兒,還有賈詡那個老狐狸。”
他咧開大嘴,露出一口森然白牙,笑聲震得城磚似乎都在顫抖。
“下次用計,給我送酒之前,記得他娘的溫一溫。冷酒敗興,更敗事!哈哈哈。”
此戰得勝之後,張飛在城內大擺慶功宴。
車騎將軍府內,再次點亮了燈火,按照張飛的吩咐,好酒好肉,全部都給端了出來。
粗陶大碗撞擊的脆響,粗豪的劃拳,放肆的狂笑,氣氛灼熱,沖刷著不久前的壓抑與緊張。
張飛踞坐于主位之上,豹眼環睜,虯髯戟張,赤紅的面膛在燭火映照下油光發亮,更顯豪雄。
他一手拎著酒壇,一手拍打著兒子張苞的的肩膀,力道之大,讓年輕的張苞身形都不由得晃了幾晃。
“苞兒,看見沒?什麼狗屁西楚精銳!什麼徐晃閻行,在俺老張面前,都是土雞瓦狗!”張飛的吼聲,壓過了滿堂喧嘩,帶著濃重的酒意和毫不掩飾的驕狂。
“有軍師的安排,再加上咱們父子齊心,這陳留城,那就是鐵打的。”
他仰起脖子,喉結劇烈滾動,將酒壇中的殘酒,一飲而盡。
“父親神威!”張苞強笑著應和,只是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
他手指下意識地按在腰間,一個極其隱秘的內袋上,那里貼身存放著一方素色錦囊,那是諸葛亮給他們父子二人留下的最後一個錦囊。
當時諸葛亮就千叮萬囑,前兩個錦囊使用之後,不論張飛何等情狀,務必立時拆閱,依計而行。
其中的內容,張苞不敢自己獨自打開,只能小聲勸說。
“父親,丞相留下三個錦囊,說是前面兩個錦囊使用完成後,便立刻使用第三個,孩兒想著,不如我們一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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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張飛濃眉一皺,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不耐煩地揮手。
“休要聒噪,什麼錦囊妙計?仗都打完了,還看什麼計謀,下次開戰前再看不遲。”
說完,他眼珠子一轉,又將張苞拉住。
“那範疆,張達二人,這次作戰不力,沒有守住鐵閘門的控制台,我罰他們二人沒酒喝,他們二人如今知道錯了嗎?”
張苞心說,別人只怕本來都不想來陪你喝酒,如今正好守在城牆上,避免尷尬。
“二位將軍應當是知錯了,已經開始整頓內部人馬,篩查奸細。更是在城樓上嚴密布防,絲毫沒有大意。”
說著,張苞想要給二人說些好話了。
“我們布置埋伏時,為了顯得城防戒備不足,沒有告知二位將軍。”
“戰斗之時,西楚猛將胡車兒悍勇非常。二位將軍猝不及防,難免有紕漏,父親或許可以酌情寬宥一二。”
“哼,兩個廢物,跟了俺這麼多年,一點長進沒有,兩人合力,死戰一場,說不定就能把胡車兒給砍了。”
“罷了,賜給他們一些酒水,和全軍同樂。”
“另外,讓範疆帶著一小隊哨騎,去探查一下楚軍動向,說不定,徐晃他們不服氣,還不願意退回去。”
張苞本想再勸說一二,但見張飛此刻興致正高,便也無法多說什麼,只能默默退下,安排人給範疆,張達送去軍令。
此刻的城樓上,範疆,張達二人的臉色,越發不對。
設計埋伏,不事先告知他們。
慶功酒宴,沒有邀請他們。
更不要說,直到此刻,張飛眼中,依舊沒有“範小七”這個小人物的位置。
“你的臉色,何必如此鐵青?”張達看完新送來的軍令,默默遞給範疆。
範疆接過軍令,冷哼道“那張飛眼中,有我們這些人嗎?在他眼里,只要能贏,我們這些人都可以死,甚至被他算計被他利用,都是應該的。”
“我們這些人,甚至連計謀是什麼,我們都不知道。”
“在他張飛看來,範小七這樣的底層士兵和下層軍官,在他這里,都是為了他們‘復興大漢’那句話,就可以死的人。”
範疆也好,張達也好,其實都從範小七身上,看到了自己。覺得自己在張飛眼中,和範小七是一樣的,只是小人物。
因為要“考慮大局”“顧全大局”,就要作踐自己,就要在不知情的狀態下,接受“苦肉計”的安排,任由張飛把自己踩入塵埃。
或許是感受到了張飛對于自己和底層軍士的冷漠,張達按住激動的範疆。
輕聲說道“方才西楚來襲之前,你我討論之事,我以為,此刻可行了。”
而後,又低聲給範疆囑咐了兩句,範疆听了,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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