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沉重的破甲箭,帶著巨大的動能,瞬間穿透了刀疤臉的上身,深深貫入了他的左胸!血花猛地在他胸前炸開!
狂舞的大刀,猛地僵在半空。
魁梧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
刀疤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前那支兀自顫動的箭羽,身體內的力量,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固的、帶著一絲茫然的空洞。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再吼一聲,卻只涌出一股帶著泡沫的鮮血。
“將,將軍!”
周圍的楚軍士兵發出絕望的悲鳴。
刀疤臉副將,這個從錦帆賊時代就跟隨陸超,跟著甘寧的悍勇之士。就這樣倒在了夏侯淵的箭下。
“頂住,頂住缺口!為將軍報仇!”
幸存的軍官含著血淚嘶吼,帶著一批人再次填上了缺口。
夏侯淵看著地道外,那倒下的身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緩緩收弓,轉身退出了地道。
他知道,這道塹壕,短時間內是打不通了。
不僅僅是楚軍點燃的火油,更是因為楚國軍人的血性,在此刻被點燃。
“士頌的練兵之法,果然厲害。”
夏侯淵內心無奈搖頭,若是從前的敵人,領頭的將領被射殺,周圍的人大多驚慌失措,甚至會不戰而逃。
也就只有楚國的軍隊,很少會發生這種事情。
“或許當年,支持孟德先破袁紹再滅士頌,真的是走了一步錯棋。”
地道口的廝殺,隨著晨光微露,逐漸平息。
夏侯淵帶著走地道突襲的部隊,在留下千余具尸體後,未能突破楚君的塹壕防線,只能原路退回。
直到此時,曹魏這邊,才猛然發現,時間已經在洛陽攻防的斗智斗勇中,一天天流逝。
曹魏大軍使盡了渾身解數,他們的輪番強攻,被城頭密集的箭雨、滾木 石、以及那無處不在的火油擊退。
洛陽城,如同一個巨大的血肉磨盤,把曹魏一批又一批攻城的部隊吞噬,嚼碎。
士氣在連綿的挫敗和慘重的損失中不斷滑落,營地里傷兵的哀嚎日夜不息,糧草的消耗如同流水。
最終,曹丕無奈暫停了攻勢,讓洛陽城守軍,得以喘息。
是夜,鐘繇和曹沖,夏侯淵等曹魏核心,找到了曹丕,送上了一個最新的情報。
“士頌賊子,不準備來救援洛陽?”
曹丕得到士頌北上的消息後,先是有些緊張,覺得留給自己攻克洛陽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但仔細看完情報後,被嚇得冷汗直流。
“他從潁陰出發,卻向其東北方向而去,這行軍方向,他難不成是要去官渡?”
鐘繇嘆了口氣,說道︰“根據情報顯示,正是官渡無疑。”
“听說楚國宛城那邊,已經公開宣布,讓下一批送到潁川的糧草,直接向北送去官渡。”
曹丕的眼中,神色不定。“他怎麼敢,怎麼敢。”
見到自家兄長已經慌了神色,曹沖心說士頌怎麼不敢?
他要是士頌,他也敢,換家而已,即便是曹魏拿下洛陽,甚至拿下整個司隸。只要他能把冀州給曹魏打爛了,都不用佔領下來,就能讓曹魏陷入絕境之中。
只是可惜,他不是士頌,而是曹家子弟。
曹沖明知道自己兄長,正在氣頭上,但他還是得站出來,硬著頭皮給曹丕提出建議。
“陛下,如今洛陽久攻不下,楚賊有魚死網破的打算,我們不得不防。”
曹丕頓時就明白了曹沖的意思,但是他心里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所以,他故意裝傻。
“你的意思是,調集一支人馬回去守住黃河,還是從幽州並州調兵過來?”
接著,曹丕沒好氣的說道︰“當年父親和袁紹在黃河對峙的時候,袁紹就因為流言和我方謀略,不得不分兵後撤,結果導致力量分散,這也是袁紹當年大敗的一個重要原因。”
曹沖心說你也知道不能分兵啊。
但形勢比人強,他只能顧及曹丕的面子,自己來當這個勸諫之人。
“當年袁紹軍勢強盛,即便分兵多處,依舊佔據主動。”
“但現在我們和西楚相比,總體實力是處于劣勢的,還請陛下明鑒。”
“為今之計,不如全師而退,返回河北,用我軍主力,正面堵住士頌,令他不敢輕易渡河,方才是上策。”
雖然早就預料到,會是這個建議,但曹丕的臉色,越發的晦暗。
自己氣勢洶洶,集合大軍渡過黃河,來攻洛陽。
可先是在攻孟津港時,吃了小虧,被挫了銳氣,而後在洛陽城下,大軍強攻了近一個月,各種攻城手段用盡,居然依舊沒有拿下洛陽。
此刻,就連楚國的援軍,他都沒有看到,就這麼灰溜溜地退過黃河,一寸土地都佔不到,他是惱怒至極。
“倉舒,我知你所說的,對國家整體而言,最為有利。但我心里,終究不甘心啊。”
關鍵時刻,還是夏侯淵這位家中長輩站了出來。
“陛下,不甘心我們也得退。”
“當年士頌大軍被潁水沖垮的時候,大軍在襄陽城下被我們擊潰,狼狽逃過長江的時候,只怕更加不甘心。”
“但他不還是咬著牙,認了慫,得到了緩和的機會,南下開拓,恢復實力。”
“如今我大魏國,內部已經穩定,北面鮮卑,遼東公孫康甚至更東北地區的高句麗,扶余國都是開始開拓的疆域。”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黃河一線。能有機會南下,削弱楚國,我們邊南下削弱楚國,若是機遇不好,我們邊再等等就是。”
曹丕艱難地抬頭,看向夏侯淵,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罷了,趁著那士頌,還沒有準備好渡河,我們先撤回去好了。”
見曹丕終于接受了現實,曹沖心中稍安。
不過他也能體會自家兄長的不甘,他對曹丕說道︰“兄長也不必太過于氣餒,這場鏖戰,還沒有結束呢?”
听到這話,曹丕的眼中光芒一閃,馬上領會到了曹沖的意思。
是啊,自己被迫退回黃河,回去守住冀州。
看似是自己退兵了,但這退兵,不代表戰爭的結束。
當年曹操和袁家爭河北,不也是打了四五年嗎?赤壁之戰結束後,士頌,劉備,孫權聯合起來北上,不也是打了兩三年,才在黃河邊安定下來。
自己退過黃河,不過是退一步,海闊天空,既能守住冀州,又能得到糧草輜重補充,還能盯著士頌的主力大軍。
自己在北面趴著,而黃河南岸,士頌屯軍于官渡,季漢的張飛,囤軍于陳留。
雖然說季漢實力大損,但好歹還有個殼子在。
只要張飛在那里趴著,士頌若是敢渡河來攻自己,側翼一定會被張飛突擊。
而士頌去攻張飛的時候,便是自己可以操作的時候。只等張飛和士頌交手後,士頌這邊一旦是出現破綻,他就可以殺過去。
“倉舒言之有理,這戰,還沒完呢!”
當天夜里,曹軍各部,就完成了整理。
而後,先是將傷員撤走,然後才是大軍逐步後撤,退過了黃河。只是在渡過黃河後,又是一把大火,把他們重新修繕的孟津港,又給燒了。
時間,就這麼來到了這年的秋天。
西楚,曹魏,季漢,三方大軍,就這麼對峙起來。
“倒是沒有想到這曹丕,還有幾分果斷。”
士頌帶著大軍到了官渡不久,就听說曹魏大軍退出了洛陽周邊,返回了河北,並在向冀州這邊趕來。
當時士頌還在猶豫,要不要趁著曹魏主力大軍未到,立刻沖殺過去,搶佔先機。
結果,賈詡,馬良等人都反對這麼做。
馬良這邊的原因倒是簡單,西楚主力大軍的糧草,在和劉備交戰時,被劉備毀去後,就一直沒有充足過。
不等後方糧草到來,倉促渡過黃河,一旦有失,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糧草不足,也會成為渡河之後,楚軍的一大紕漏。
賈詡這邊,則是認為現在這局面,西楚已經佔據絕對優勢,後面用消耗國力的辦法,是可以穩贏的,不急于這一時。
尤其是現在的曹魏,其實算是三面環敵。
不僅僅需要主力大軍在黃河北岸,以酸棗,烏巢為核心,建立防線。
北面,並州之北,陰山周邊的北疆地區,曹魏還需要聯合南匈奴殘部,一起支持中部鮮卑殘部抵御士頌麾下的北楚部。
東北那邊,幽州之地同樣不得安生。
好在司馬懿過去之後,老謀深算的司馬懿,先是堅壁清野,不給公孫康和袁尚可乘之機,而後又是用離間計,讓兩人之間,產生隔閡,不能通力合作。
最後,帶著幽州軍猛然發力,擊退了對方,混亂中,燕王公孫康中箭重傷。只是公孫家秘而不報,他個人,暗中回到了襄平,只留下部分敗軍,守在邊疆襲擾。
對于曹魏來說,勉勉強強,幽州北面,雖然戰火紛飛,但到底算是御敵于國門之外。
只是想要抽調部隊南下來助力,只怕還需要等司馬懿把幽州整頓好了才行。
最後,反觀楚國內部。
雖然大勝了季漢一場,但是楚國內部不是沒有損失的。
士兵的休整,物資的補充,甚至新一批輔兵和民夫的調派,都需要時間。
賈詡的意思是,既然戰略上逼退曹魏部隊的目標已經達成,後面若是真要開戰,那就一定把楚國軍隊調整到最佳狀態之後再動手。
而且,他建議當著曹魏軍隊的面,先把季漢在陳留的張飛部吃掉再說。
也正是這些原因,士頌帶著大軍,停滯在了官渡。
“如今已經入秋,南面各地都已經開始準備秋收,能抽調的民夫數量有限。”
“北面曹魏的部隊,只怕不會輕易渡河。那陳留城內的張飛,應該也不會輕動。”
士頌站在黃河岸邊,看著渾濁的黃河水,對身邊的謀士說著自己的打算。
“只是我軍,不論是軍隊人數,還是武器輜重,都佔據絕對優勢。就這麼干耗著,任由曹魏河季漢完成秋收,我心中總覺得,太過于便宜他們了。”
賈詡笑道︰“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萁稈一石,當吾二十石。曹魏在黃河以北,也就罷了,大王的意思,是想要把陳留附近的糧草給毀去?”
士頌臉上,對賈詡露出了“你懂我”的表情。
“為何毀去,不如派出軍隊,假意攻城,然後組織民夫,搶收陳留附近的糧草即可。”
蔣琬心中不忍,他這種負責後勤的,見不得這種舉動。
倒是馬良,無奈解釋道︰“兩個原因。”
“一方面,這些糧食,對于我們而言,多這一批糧食不多,少這一批糧食不少。所以搶收也好,毀去也好,都無所謂。核心目的,是讓季漢軍隊,得不到這些糧草。”
“另外一方面,若是想要搶糧,就要各種準備籌謀。”
“如你所言,需要派人去佯攻陳留,需要組織民夫搶收糧食,需要運輸糧草回來,需要各種護衛。”
“每一個環節,都有可能被季漢算計利用,對我們下手。”
“與其露出破綻,不如直接把這些還在地里的糧草,一把火全燒了。”
蔣琬的臉上,有些局促和尷尬,但糾結再三,他還是直接說道︰“最後一點,大王。我們燒毀了這些糧草之後,陳留周邊的百姓怎麼辦?”
士頌嘿嘿一笑,說道︰“糧食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這些百姓,遭遇了戰火波及,自然可以進入我楚國避亂。”
“只是非常時期,這些百姓是不能留在荊州和司隸了,直接組織他們向南,去填充揚州山越之地。”
末了,士頌臉色一冷,收回了方才仁德之主的表情,顯得有一絲陰冷。
“若是有人不願意,非要留在荊州和司隸,不願意南下,渡過長江的,也可以把他們集中起來勸說。”
“然後在這個集中之地,派出千余將士包圍,等到發生火災時,隔絕內外。”
無緣無故,哪里會有火災。
蔣琬很想直接懟士頌,但是他知道,當年潁水慘敗後,士頌的性格就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雖然也願意體諒底層百姓,但再也不會如從前那樣迂腐仁義了。
任何有可能對他士頌的大業,帶去危害的隱患,他都會用冷血手段壓制,消滅。
幾乎就在同時。
陳留城內,養好了傷的張苞,帶著諸葛亮的信,來見張飛。
“軍師說,西楚軍隊會來禍害糧食,要我小心應對?”
張飛還是更習慣稱諸葛亮為軍師,顯得親切。
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顯得有些茫然,不知是如何打算的。
“我們去麥田里面,埋伏起來?”
最後,他試探著詢問了一下。
只是張苞搖頭道︰“丞相的意思是,田里的糧草不能直接守。當直接把目標,定在來搗毀糧草的西楚軍隊身上。”
“這樣啊。”
張飛低聲回應了一下,而後便陷入了思索之中。
手,不自覺地摸向了諸葛亮從前給他的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