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塊浸透了墨汁的絨布,沉沉壓在京城的屋脊上。宛新茹提著裙擺,腳步幾乎要踏碎巷子里的寂靜,手中那卷薄薄的情報卻重逾千斤。她拐過最後一道街角,將軍府的朱漆大門在月色下泛著冷光,門廊下的石獅子仿佛正瞪著警惕的眼。
“通報,宛新茹求見連將軍。”她對著侍衛低聲急語,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不過片刻,門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連水畔一身玄色常服,腰間玉帶尚未系穩,顯然是剛從案前起身。他上任僅月余,眉宇間還帶著幾分未脫的銳氣,只是此刻見了宛新茹的神色,那點銳氣瞬間凝作沉郁。
“是平山島的消息?”他側身讓她進門,聲音壓得極低。
宛新茹點頭,將情報卷遞過去︰“甦瑤冒死傳出來的,她說島上的布防……全變了。”
連水畔展開卷軸的手指頓了頓。平山島曾是他親手布防的要塞,那道橫跨東西的防御線,曾被他視為銅牆鐵壁。可眼下,紙上的字跡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瞳孔驟縮——
第一道防御,竟設在離島五十海里的水下。密密麻麻的暗樁如獠牙般藏在碧波之下,尋常船只稍有靠近,便會船底洞穿,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第二道防御在沿海灘涂。那些看似尋常的礁石與沙丘間,藏著數不清的陷阱,有的是翻板下的尖刺,有的是偽裝成水窪的深溝,甚至還有觸發式的火藥裝置,稍一踫觸便會炸得人仰馬翻。
最讓他心驚的是第三道。依托山間地勢構建的火力系統,像一張張開的巨網,只要艦船進入一百海里範圍,便會被炮口牢牢鎖定,火舌能瞬間舔舐到每一寸水面。
“三層……”連水畔喃喃出聲,指腹在“五十海里”“一百海里”的字樣上反復摩挲,指節因用力而泛青。他記憶里的平山島,分明只有一道依托山勢的主防線,如今竟像被人層層裹上了鐵甲。
宛新茹看著他驟然緊繃的下頜線,輕聲道︰“甦瑤說,這還不是最棘手的。”
連水畔猛地抬頭。
“她觀察了半月,發現只要平山島有異動,左右的平頂島、平水島便會立刻有艦船出動。”宛新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三座島呈犄角之勢,一旦形成夾擊,便是插翅難飛。”
書房里霎時靜得能听見燭火跳動的 啪聲。連水畔走到窗邊,望著天邊被雲翳遮去一半的月亮,背影在牆上拉得又瘦又長。他想起當年離開平山島時,曾對副將說“此防可保三年無虞”,可不過數年,這里竟已成了龍潭虎穴。
那些暗樁是誰布的?沿海的陷井又是何時挖的?能調動三座島形成夾擊,背後定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悄無聲息地編織一張大網。
“甦瑤還在島上?”他忽然問,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是,她說要等最後一批布防圖繪完。”
連水畔轉過身,將情報緊緊攥在手中,紙頁的邊緣被捏得發皺︰“備馬,我要去見戰王。”
燭火映在他眼底,有驚濤駭浪在翻涌。這道情報撕開的,或許不只是平山島的防御面紗,更是一場即將席卷而來的風暴。
夜色中,連水畔的步伐堅定而急促,宛新茹緊隨其後,兩人穿過曲折的巷弄,直奔戰王大殿而去。馬蹄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響,打破了夜的沉寂,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動蕩。
大殿的大門巍峨聳立,在夜色中更顯莊重與威嚴。連水畔出示令牌,守門侍衛不敢怠慢,連忙放行。兩人穿過重重宮門,直奔戰王書房而去。
書房內,燭光搖曳,戰王正伏案批閱文書。听見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望向連水畔︰“這麼晚了,有何急事?”
連水畔上前一步,雙手呈上情報︰“戰王,平山島的布防圖有變,情況危急。”
戰王接過情報,仔細瀏覽。隨著目光的移動,他的臉色愈發凝重。片刻後,他將情報重重摔在桌上︰“好個膽大包天的賊子,竟敢在我大周眼皮子底下搞這等陰謀!”
連水畔跪倒在地︰“臣懇請戰王,立即調兵遣將,平定叛亂。”
付戰沉吟片刻,目光在連水畔身上停留片刻︰“此事關系重大,需與群臣商議後再做定奪。你且退下,等候旨意。”
連水畔心中焦急,卻也不敢違抗王命,只得叩首告退。走出書房,他抬頭望向夜空,只見烏雲蔽月,星光黯淡,仿佛預示著未來的道路將充滿坎坷。
宛新茹見他神色不對,輕聲問道︰“將軍,戰王怎麼說?”
連水畔嘆了口氣︰“戰王需與群臣商議後再做定奪。我們且耐心等待吧。”
兩人默默走在回府的路上,心中都充滿了憂慮。這場風暴已經悄然來臨,他們能否在這場較量中勝出,守護大周的安寧,一切都還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