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石階比來時走得更緩些。甦瑤踩著被日光曬得溫熱的石板，指尖還殘留著方才觸摸娘娘祠紅牆的微糙感，耳邊是山民們遠遠傳來的笑語，混著風里的松香，倒讓她心里那點不安漸漸淡了。
祁將軍跟在身側，正說著沿岸新栽的護堤柳長勢如何，甦瑤的腳步卻忽然頓住了。
她微微側頭，目光越過身前的蒼翠松柏，投向不遠處一道縱深的峽谷。那峽谷藏在兩山之間，方才上山時只顧著看峰頂的祠堂，竟沒留意——谷口狹窄，兩側山壁陡峭如削，往里望去，隱約可見一條銀帶似的溪流奔涌而出，想來是匯集了山間活水，力道定然不小。
甦瑤心中生出幾分好奇，這娘娘祠究竟是何來歷，竟藏于如此隱蔽之地，而那溪流又為何能自谷中噴薄而出，帶著如此磅礡之勢？她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想要更近一步地探清這峽谷與娘娘祠的秘密。祁將軍見狀，也緩緩停住了腳步，目光隨著甦瑤的視線望去，似乎也在回味著這峽谷與溪流背後的故事。
“這里……”甦瑤的指尖無意識地向前指去，眼里忽然亮起光。方才在祠堂前積壓的復雜心緒，此刻竟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沖得煙消雲散。
她猛地轉過身，望著那道峽谷，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起初只是低笑，到後來竟越笑越暢快，連帶著肩頭都微微發顫。
周圍的人都愣住了。隨行的侍衛停下腳步，山邊引路的老丈也張著嘴，連一直沉穩的祁將軍都露出幾分詫異——王妃這笑聲來得太突然，倒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趣事。
甦瑤笑著擺了擺手，待氣息稍定，才朝不遠處的付戰和戴將軍招了招手，又示意祁將軍近身。三人不明所以地圍攏過來，只見她往峽谷方向揚了揚下巴，壓低聲音道“你們看那處峽谷，若是在此修一座水壩，便能用來發電。”
“發電？”付戰最先繃直了身子，眉頭擰成個疙瘩，嗓門不由自主地拔高，“那是什麼？還有你說的照明……難不成是比燈籠更亮的東西？”他征戰多年，听過火油、蠟燭，卻從未听過“發電”二字，只覺得這詞兒比天書還難懂。
祁將軍和戴將軍也是面面相覷。戴將軍摸了摸後腦勺，遲疑道“王妃，修水壩攔水倒是懂，可這‘電’……是能吃還是能用？”他們跟著甦瑤見過不少新鮮事，比如運河上的新式閘門，可“發電”二字，實在超出了認知。
甦瑤見三人這副模樣，反倒笑得更溫和了。她走到一塊平坦的岩石邊坐下，示意三人也圍過來，隨手撿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峽谷輪廓。
“你們看，這峽谷地勢險要，水流急，若是築起大壩，把水攔住，”她用枯枝在峽谷口畫了道橫線，“水位一高，水便有了力氣。再在壩上裝些機關，讓水流推著機關轉起來——這轉動的力道，就能變成‘電’。”
她頓了頓，見三人仍是一臉茫然，又舉了個例子“就像風車借風力轉起來能磨面，這水流的力氣，能讓那‘機關’轉出一種看不見的東西，便是電。有了電，就能讓特制的燈亮起來，比燭火亮十倍百倍，夜里看書、趕路，都跟白日里似的。”
“不止照明，”甦瑤的眼神越發亮了，“將來還能讓機器自己動起來，織布、碾米，都不用人力……這峽谷的水，藏著比金銀還金貴的力氣呢。”
祁將軍和戴將軍听得目瞪口呆，連一直沉默的陸將軍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們雖常年征戰沙場，對于這些新奇的玩意兒卻是聞所未聞。
甦瑤見狀，心中暗自思量，這個時代的人對于電的認識實在太少，想要讓他們完全理解，還需費些功夫。但她並不氣餒，反而更加耐心地解釋道“你們想想，若是有朝一日，這峽谷的水真的能發出電來，那我們的生活將會發生多大的變化？再也不用為點燈熬夜而煩惱，再也不用為沉重的勞作而嘆息……”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讓三人也不由得被感染，眼中閃爍起了希望的光芒。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個充滿光明和便利的新世界，正一步步向他們走來。
付戰的眉頭漸漸舒展，卻仍有些將信將疑，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膝蓋“看不見的東西……能有這麼大用處？”
祁將軍望著那道峽谷，又看看甦瑤篤定的神色，忽然想起當年她力主開鑿運河時，也有無數人說她異想天開。他緩緩點頭“王妃既有想法，定有道理。只是這水壩和‘機關’，該如何修造？”
甦瑤折斷手中的枯枝，站起身拍了拍裙擺“法子總要慢慢想。先記下這處峽谷，回頭讓人勘測地勢、水流，總能琢磨出來的。”
她望著峽谷深處，陽光穿過山隙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金輝。方才在娘娘祠感受到的沉重，此刻已全然化作一股躍動的期待——比起被供奉在祠堂里，她更愛這腳下的土地藏著的無限可能。
山風再次吹過，這次帶著的，仿佛是未來的光亮。
付戰見狀，心中的疑慮似乎也隨風而去，他站起身來，目光堅定“王妃說得是，我們定能找出法子，讓這峽谷成為我們的助力。”
祁將軍亦點頭贊同，他深知甦瑤的智慧與決心，總能將看似不可能的事變為可能。他轉向王強“師弟，你對此地熟悉，可願領命前去勘測？”
王強一愣，隨即拱手應命“願為王妃效勞。”
甦瑤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好，那我們就分頭行動。待一切準備就緒，便是我們大展身手之時。”
言罷，她轉身踏上歸途，心中已有了初步的構想。她知道，這條路上定會有無數艱難險阻，但只要心中有光，便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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