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遠超尋常兵器踫撞的恐怖巨響炸開,火星在暗淡的月光下迸射出數尺。
所謂一力降十會,也不知是何等力量,只是這一擊之下,沈譚連人帶刀便被震得離鞍倒飛出去,重重摔在梁丈開外的地上,接連噴出好幾口血。
“礙事!”張峰啐了一口,動作狂野暴戾,戟尖一晃,甩落殘余的污穢,看也不看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沈譚,目光越過一眾驚駭欲絕的潰兵,再次鎖定劉文康,“老匹夫,到你了!”
“豎子小兒,休得猖狂!”劉文康好歹也是軍中名宿,眼見兩名大將倒在自己面前,就算身體再不濟,也已壓不住胸中怒火,強提一口氣,縱馬迎上。
兩人瞬間纏斗在一起,戟影如山,刀光似浪,只不過僅僅交鋒五六合後,就變成了一邊倒的局勢。
“老狗,你的力氣呢?”張峰獰笑,畫戟橫掃豎劈,攻勢如潮,每一戟都帶著開山裂石之力,逼得本已嘔血脫力的劉文康連連後退。
沉重的撞擊,震得他虎口崩裂,手中偃月刀已有數次險些脫手,他心知今日難以善了,只求不墮了往日威名,但他此時手臂都帶著虛浮,十數個回合下來,便又再度升起將張峰逼退,尋隙遁入密林的想法。
而那一千余潰兵,眼見他被死死咬住,也知若主將身死,自己絕無幸理,求生的欲望壓倒了恐懼,紛紛嚎叫著,如同被逼到絕境的狼群,從四面八方涌上,試圖用人海戰術淹沒張峰這頭凶獸。
張峰縱然神勇,終究是肉體凡胎,既要全力攻殺劉文康,又要分神格擋來自四面八方的冷槍暗箭。
很快,長矛、馬刀、鐵槍、飛箭……如同毒蛇般從混亂的人群中探出,一次次劃過他的甲冑,也不斷擦傷他裸露在鎧甲保護之外的身體。
當一柄彎刀刁鑽地劈向他的馬腿,雖被他及時格開,卻也驚得戰馬人立而起。
“他娘的,一群雜魚!”張峰怒吼,畫戟狂舞,瞬間掃飛近身的幾個潰兵,鮮血飛濺,卻未能唬住這些求生的本能,更多的士兵又悍不畏死地填補上來。
張峰像陷入了泥沼,空有無雙勇力,卻被層層削弱遲滯。
而劉文康的壓力卻頓時減輕不少,當即抓住空隙,虛晃一刀,撥馬就想向側面密林突圍。
“想跑?!”張峰目眥欲裂,迅速強扭腰身,畫戟如毒蛇吐信點向劉文康後心。
劉文康听得腦後惡風不善,倉促回刀格擋,“鐺”的一聲巨響震耳,劉文康被震得在馬上晃了幾晃,一口逆血噴出,卻借著戟上傳來的巨力,加速向密林竄去。
眼看他就要隱入黑暗,張峰急怒攻心,而就在此時,東北方向驟然傳來震天的馬蹄聲與喊殺聲。
“殺,休要走了劉文康!”
“項瞻……”張峰心頭劇震,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瞬間淹沒了他,“……不行!劉文康這顆腦袋,是抵消我違抗軍令的籌碼,要是被別人捷足先登,他又要難做了……”
項小滿一馬當先,「破陣槍」在月光下閃爍著寒芒,聶桓、鐘瑜緊隨其後,近萬騎兵如同狂飆的洪流,瞬間沖散了外圍潰兵的阻攔,直撲核心戰圈而來。
項小滿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被數百敵兵圍住的張峰,也看到他渾身浴血,以及臉上狂躁的神情,心中一沉,果然又是違令孤身犯險。
“瘋子,你給我回來,合力擒殺!”
厲喝聲穿透混亂,如同重錘砸在張峰心上,但他此刻已被執念徹底吞噬,看到項小滿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聶桓、鐘瑜也即將加入戰團,不禁眼神一凜,凶光大漲,對喝令置若罔聞,眼中只剩下踉蹌逃竄的劉文康背影。
為了搶在項小滿趕到之前結果對手,他竟然徹底舍棄了防守,將全身力量灌注于雙臂,畫戟舞動如風,不顧後背空門大露,所有的招式都化為最原始,最凶狠的進攻,每一擊都直取直送,只為盡快解決劉文康。
劉文康亡魂大冒,只能勉力招架,每一次格擋都震得他髒腑移位,眼前發黑,敗亡只在頃刻之間。
然而,就在張峰即將洞穿劉文康胸口的千鈞一發之際,距離戰圈不過十數步的尸山中,那個被張峰一戟掃飛、倒在血泊中昏迷多時的沈譚,竟在這生死關頭猛地睜開了眼楮。
他雖頭痛欲裂,視野模糊充血,但他還是看到了背對自己的張峰,看到了那致命的空門。
“啊——!”沈譚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掙扎著抓起身邊散落的一柄斷刀,用盡全身殘存力氣,如同瀕死的野獸撲向張峰的後背,刀鋒雖殘,卻凝聚著最後的瘋狂與決絕。
“張將軍!”
“當心身後!”聶桓和鐘瑜幾乎同時驚叫示警。
還好,喊聲響起之時,項小滿也已靠近張峰,手中銀槍化作一道流星,目標直指沈譚刺出的那柄斷刀。
然而,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個極其危險的念頭,好似閃電一般在他腦海之中劃過,讓他幾乎在一瞬間做出了抉擇。
眼看槍尖就要挑開那致命刀刃,將張峰從鬼門關拉回,項小滿緊握槍桿的右手,五根指關節突然猛地一白,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控制著某種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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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在聶桓和鐘瑜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灌注了千鈞之力的雪亮槍尖,竟在最後一寸的距離上,詭異而突兀地收了回來,緊接著,項小滿的身體借著前沖之勢猛地一擰。
噗嗤……一聲沉悶得令人心膽俱裂的肉體撕裂聲響起,沈譚那柄灌注了最後瘋狂的斷刀,擦著項小滿收回的槍桿空隙,狠狠地扎進了他毫無防備的肩胛之下。
鮮血,瞬間浸透了項小滿背部的戰袍,在銀甲上洇開一片刺目驚心的暗紅。
聶桓和鐘瑜立時僵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駭與茫然,為什麼收槍?為什麼要用身體去擋?
這詭異絕倫、顛覆認知的一幕,讓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
“瑾……瑾如,我是不是看錯了?”
“快去救人!”鐘瑜根本不及回應,催馬便向項小滿沖去。
同時,張峰刺向劉文康的戟尖,也因這身後傳來的異響和驚呼驟然一頓。
他猛地回頭,映入眼簾的,正是那把深深嵌入項小滿後背的斷刀,和他驟然失去血色、身軀劇顫的臉。
剎那間,張峰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焚毀理智的狂怒與恐懼,如同火山噴發般從他心髒最深處炸開。
“項瞻!”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身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扭轉,方天畫戟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斜挑而出,“給我滾開!!”
嚓!
沈譚握刀的整條手臂,被這含憤一擊齊肩斬斷,斷臂連同斷刀飛上半空,血泉狂噴。
慘嚎還未出口,方天畫戟便又再度探出,如同戳透朽木,瞬間洞穿了沈譚的咽喉,將他剩余的聲音和生命徹底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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