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里，一個翠綠的小蘿卜頭，邁著小短腿，跟在李莉扮演的花精後面，一蹦一跳，時不時啃一下她的腳踝，發出“呀呀呀”的可愛叫聲。
“這是煉丹爐爆炸後的產物。”姜微寧開口了，作為美術總監，她顯然對這個意外的小東西很感興趣，
“模型數據庫里沒有這個東西，我查了，應該是系統在處理爆炸效果時，把幾種草藥的模型數據和一段‘初級靈智’的代碼錯誤地糅合在一起，隨機生成了這麼個玩意兒。”
“這也是bug。”明夏續扶額，“而且是良性的，還挺……萌的。”
“不，這也不是bug。”花柚的眼楮更亮了，“這是‘丹靈’。”
“丹靈？”
“沒錯。”花柚越說越興奮，“誰說煉丹失敗就一定是一爐廢渣？為什麼不能是誕生出擁有靈智的‘丹靈’？
我們可以把這個系統化！根據玩家投入的藥材、火候、甚至煉丹時周圍環境的靈氣波動，失敗的產物會有各種可能。
可能是這種無害的、可以當跟寵的蘿卜精，也可能是一團擁有劇毒的‘毒煞’，甚至可能是一只脾氣暴躁的‘火精’，會反過來攻擊玩家！”
“一個頂級的丹修，他的丹爐里可能藏著一個世界！”
花柚補充道︰“這會讓煉丹這個生活技能，變得和戰斗一樣充滿未知和刺激。”
姜微寧的眼楮也亮了︰“這個好！我馬上讓原畫組出幾套‘丹靈’的設計圖，保證風格各異，可愛、帥氣、詭異的都要有！”
會議室的氣氛徹底被點燃了。
第三個重點討論對象，是蕭雅那段堪稱“精神污染”的經歷。
“‘迷心咒’反彈，這個是我的鍋。”
負責技能邏輯的程序員主動承認，“目標判定出了問題，把施法者本人也納入了潛在目標範圍，加上她當時的精神狀態不穩定，就……”
“做得好！”花柚非但沒有批評，反而大力表揚。
程序員小哥一臉懵逼。
“這簡直是神來之筆！”花柚解釋道︰“合歡宗修的是什麼？是‘人心’！是‘七情六欲’！
他們最強大的力量源于此，最致命的弱點也源于此。
一個連自己的本心都看不清，欲望都控制不住的弟子，怎麼可能去操控別人的心？”
“我決定了，”花柚宣布，“合歡宗所有高級幻術、媚術，全部增加一個‘心魔反噬’的設定。
玩家在使用這些法術時，系統會根據其‘心境’數值進行判定。
心境不穩，法術威力下降是小事，最嚴重的就是像蕭雅這樣，法術完全反彈，將自己拖入‘心魔幻境’。”
“玩家必須在幻境中戰勝自己的心魔，才能出來。成功了，心境修為大漲；失敗了，輕則修為倒退，重則永久性精神創傷，角色半廢。”
“臥槽，這麼狠？”
“這誰還敢玩合歡宗啊？”
“敢玩的，才是真正的強者。”花柚的目光深邃，“他們要面對的，不是外界的妖魔，而是自己內心的鬼蜮。這才是‘高端玩家’的追求。”
最後，屏幕上播放起了金多寶的冒險。
從發現山洞，到跪拜骸骨；從獲得斷劍，到領悟遺願；從第一次笨拙地御劍飛行，到最終在血狼妖王面前拼死一搏……
整個過程，沒有一個任務提示，沒有一個箭頭指引，全靠玩家自己的探索和共情。
當看到金多寶拖著重傷的身體，回到山洞，將斷劍放回骸骨身邊，說出那句“前輩，幸不辱命”時，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段由玩家自己演繹出來的故事，深深地打動了。
“這……這才是我們想要的。”姜微寧輕聲感嘆，“這比我們寫一百句背景設定都管用。”
“沒錯。”花柚點了點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金多寶的經歷，證明了我們的方向是正確的。
玩家不需要我們手把手地教，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能讓他們自己去發現、去感動、去創造故事的世界。”
“改一下，削減90的傳統引導任務。”花柚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把這些精力，全部投入到制作更多的‘常承影’和‘承影劍’上去。
我們要把故事，像種子一樣，埋藏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一本殘破的日記，一柄生銹的兵器……
它們背後，都可能藏著一段可歌可泣的往事，等待著有緣人去發掘。”
至于那個變成了柳樹，听了十五分鐘八卦的倒霉蛋，也被花柚拿來當了正面典型。
“誰說當一棵樹就沒意思了？我們可以設計‘通明道心’的玩法。
當一棵樹，可以聆听風的消息；當一塊石頭，可以感受大地的脈搏。
當玩家以這種非人的形態，靜心體悟百年，千年，或許無法獲得強大的戰力，但可能會獲得整個游戲里獨一無二的‘天人合一’類的境界或者稱號，成為所有勢力都敬重的‘先知’。”
一場原本是找bug的會議，硬生生被花柚開成了一場頭腦風暴大會。
一個個原本是系統漏洞、數據錯亂的“事故”，全都被她巧妙地轉化成了充滿魅力的游戲設定。
會議結束時，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但眼中燃燒的火焰，卻比之前旺盛了十倍。
“老大……”明夏續的嗓子有些沙啞，“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我感覺我們做的不是一個游戲，而是在創造一個真實的世界。”
“因為我們的根，就源于一個真實的世界。”花柚輕聲說。
她獨自一人留在會議室，調出了所有測試員的反饋報告，一頁一頁地仔細翻看。
看著那些或激動、或後怕、或新奇的文字，她仿佛看到了當這款游戲正式上線時，整個星際的玩家們，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名為“修仙”的古老夢想時，會是何等的震撼與痴迷。
他們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仙緣”踏遍千山萬水，會為了守護同門的“道義”而熱血奮戰，會為了勘破自身的“心魔”而苦苦掙扎。
他們會在這個世界里，找到失落已久的，屬于他們文明的，最瑰麗、最狂野、最深刻的想象力。
窗外，懸浮車流穿梭不息，冰冷的金屬叢林構成了這個時代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