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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尊沉默了片刻，清冷的目光望向腳下翻涌的雲海，仿佛透過它們看到了萬年前的景象。
她緩緩開口“道祖當年教導，大道無為，順其自然，然亦當持劍衛道，滌蕩乾坤。”
“您認為，天道運轉自有其軌，世界興衰亦是其中一環，但當外力（過度干涉，試圖顛覆時，便需以雷霆手段介入，甚至……不惜代價，引導乃至重塑進程，以換取最終的‘大局穩定’與‘天道勝利’。”
她頓了頓，抬起頭，看向道祖那平靜無波的側臉，眼神變得堅定“而月兒與焱姐姐當時卻認為，天道渺渺，眾生芸芸。”
“吾輩修行，雖求超脫，亦當心存敬畏，尤其是對這紅塵間的億萬生靈。”
“‘順其自然’的真意，或許更在于尊重萬物自身的發展與選擇，而非以‘大局’之名，行那……犧牲部分、成全所謂的‘整體’之事。”
“尤其是，當這種犧牲並非自願，且被犧牲者甚至不知情之時。”
“我們認為，守護人族，當是守護這其中的每一個鮮活生命。”
“為了對抗未知，固然需要力量與決心，但若采用與冥夜無異的手段，視部分生靈為可棄的棋子，那與吾等所抵御的黑暗，又有何本質區別？這，便是當初的分歧。”
這便是根本的矛盾。
道祖靜靜地听著，臉上那慈和的笑容未曾改變，只是眼神愈發深邃。
“所以，你們選擇了離開，創立陰陽家，鑽研平衡之道，試圖在守護與代價之間，找到一條更溫和的路。”
“萬載過去，你們做得不錯，陰陽家確已成為人族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
月尊微微躬身，並未因這句夸獎而放松，心中的不安反而愈發濃郁。
道祖絕不會無故重提舊事。
果然，道祖話鋒一轉，不再糾纏于過去的理念之爭，說起了另一件事。
“丫頭，你可還記得，三千年前，冥夜曾一度攻破聖火長城一角，有七尊源自冥夜的聖尊級詭異趁機侵入人間之事？”
月尊神色一凜，點頭道“那七尊詭異，實力皆堪比聖尊巔峰，且擁有種種不滅特性，極難斬殺。”
道祖道:“其中三尊，被老夫與儒祖、佛祖斬殺。一尊，肆虐南華州，造下無邊殺孽，最終被重華聖尊以分尸法所斬。”
他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一尊，被太乙星宮當代宮主，引動周天星辰之力，結合星宮萬年積累，布下‘萬星鎮魔大陣’，將其永久鎮壓于星核深處。而最後兩尊……”
道祖的目光落在月尊身上“一尊，被修羅魔宗以舉宗之力，引入魔淵最底層，借無盡魔氣與深淵意志勉強鎮壓。”
“而最後一尊，也是最擅長侵蝕、蠱惑人心的一尊，則是由你，與焱丫頭聯手，借助陰陽太極陣，將其封印于這陰陽家秘境的最深處。”
“不錯。”月尊道:“那尊詭異極其狡詐陰毒，萬年來，我陰陽家傾盡全宗之力，以先天陰陽二氣日夜不停地磨滅其本源。”
“時至今日，它已然極度虛弱，瀕臨徹底消亡。”
這是她與焱尊留下的功績，也是陰陽家萬年來背負的重任。
然而，道祖接下來的話，卻讓月尊如墜冰窟，渾身血液幾乎瞬間凍結！
道祖輕輕頷首“嗯，既已虛弱，那便……將它放出來吧。”
“什麼？”
道祖打斷了她的話:“集整個陰陽家上下，所有弟子、長老，乃至這萬載積累的秘境生機，應該……足夠讓它恢復至巔峰狀態了。”
月尊臉色劇變。
“嗡——！”
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怖法則之力，以道祖為中心，驟然籠罩了整個陰陽家秘境！
之前那些被定住的長老、弟子、靈獸……所有生靈，在這一刻，身體如同被點燃的枯草，瞬間干癟！
他們畢生修煉的元氣、蓬勃的生命本源，乃至靈魂之力，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抽取出來，化作億萬道顏色各異、卻同樣充滿生機光澤的流光，掙扎著涌向秘境深處某個被重重封印封鎖的方向！
“不——！”月尊想要阻止，卻發現自己周身已被道祖禁錮，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熟悉的門人，那些她守護了萬年的弟子，在她眼前化為飛灰，他們的一切都被當成了滋養那尊恐怖詭異的養料！
她猛地轉頭，死死盯住道祖，那雙清冷的眼眸中充滿了無盡的震驚與憤怒。
原來……原來如此！
難怪冥殿能如此猖獗，在人族內部埋下如此多的暗子而難以察覺；
難怪……許多看似巧合的犧牲與災難背後，總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
一個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卻又無比清晰的真相，剖開了萬年的迷霧！
“是……是你！”
“冥殿尊主……竟然是你！！”
她終于明白，為何冥殿尊主能對人族了如指掌，能調動如此龐大的資源，能擁有那般超乎想象的實力！
因為站在冥殿背後的，根本就是這位被億萬人族敬仰、被視為擎天巨柱的——道祖！
“為了更偉大的秩序，必要的犧牲，無可避免。”道祖平靜地說道。
隨著他話音落下，月尊感覺到自己苦修萬載的月華聖力，她磅礡的生命本源，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離體而出，化作一道最為精純璀璨的銀色流光，匯入那涌向封印之地的生機洪流之中！
封印之地深處，那尊原本奄奄一息的冥夜詭異，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復甦！
……
下一刻。
九天之上，無論身處九州何地，所有生靈都心有所感，猛地抬頭望天。
天生異象！
只見那輪原本皎潔明亮、灑下清輝的明月，驟然變得無比黯淡！
月華迅速收斂，仿佛被無形的黑暗吞噬，最終，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懸掛在漆黑的夜幕之上。
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與空寂感，莫名地縈繞在每一個抬頭望月者的心頭。
天地間，仿佛響起了一聲無聲的悲鳴。
月華隱退，天地同悲。
執掌陰陽、清冷孤傲了一生的月尊……
就此，隕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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