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殿下的軍服，縴塵不染。
她瓷白色的肌膚上，在布滿陰霾的小雨天氣，依然透著珍珠般的光澤。
不得不說，艾莉薇亞像極了一位……降臨人間的奇跡女神。
……
皇宮里的走廊，比記憶中的更加漫長。
路德維希•馮•毛奇中將，走在宮殿里的大理石地面上。
軍靴傳來的每一次回響，都像是前線的炮聲，敲擊著他的神經。
汗水從這位將軍的鬢角滑落，浸濕了那枚鐵十字勛章的綬帶。
“將軍。”
小毛奇中將抬起手，拒絕了衛兵遞來的手帕，用戴著白手套的指節，輕輕拭去額頭上的汗珠。
“陛下在等您，閣下。”
領路的衛兵在橡木門前停下，聲音壓得極低。
“埃里希大公，已經到了。”
小毛奇中將的下頜線條繃緊了。
埃里希大公，菲尼克斯家族的族長，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人。
只有在非常重大的時刻，威廉二世才會把這位人物迎入皇宮，听詢其的建議。
他深吸一口氣，聞到宮殿特有的燻香。
“開門。”
伴隨著鉸鏈的吱呀聲，沉重的門扉向兩側敞開。
皇帝陛下的寢室，籠罩在琥珀色的燈光中。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隔絕了泰勒尼亞的暮色。
床尾掛著一面軍旗，象征著帝國的榮耀。
“陛下。”
小毛奇中將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無法克制自己的注意力，將視線偏向另一側。
埃里希大公坐在一把高背椅上，筆挺的軍裝沒有一絲褶皺，眼楮里有些冷漠。
這位年近七十的帝國將軍，後背已經濕透，緊貼在肩胛骨上。
威廉二世躺在床上，面容在床頭燈的陰影中，顯得格外蒼老。
曾經神采奕奕的胡須，如今像是枯萎的麥穗。
“說吧。”
“第1、第2集團軍在馬恩河戰役失敗，導致二十萬名士兵在進攻中殞命，喪失了全殲西線蟲群的構想。負責指揮第1集團軍的克魯格上將自殺殉國，主力兵團敗退埃納河，在索姆河一帶構築了新的工事，阻止了蟲群的追擊。雙方正在這些土地上僵持，但是……施里芬計劃的失敗已成定局。”
“該死！該死！該死！”
威廉二世從枕頭上抬起頭，眼楮里布滿血絲。
“誰允許他自殺殉國的！我要我的將軍們，為這場戰爭的失敗負責！”
皇帝陛下的咆哮聲，在偌大的寢室里回蕩，震得水晶吊燈微微顫動。
他從未見過對方如此失態，即使是在1890年……與俾斯麥決裂的時候，也沒有今天這樣崩潰。
“第1集團軍在克魯格將軍指揮下推進過快，我們的側翼暴露了。在巴黎附近防守的蟲群……似乎早有準備。”
小毛奇中將緩聲說道︰“實際的情況也和情報有誤，西線的蟲群規模超千萬，它們將大部分力量集中在這里，用來阻止施里芬計劃的推進。我們在消耗戰中的表現，不如這些蟲子，士兵經歷了長時間的行軍和進攻，狀態有所下滑。”
“繼續說。”
威廉二世盯著小毛奇中將，聲音也變得平靜。
這種平靜……比起先前的暴怒，更令人不安。
小毛奇中將思考後，做出回答。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陛下。”
“你向我保證過，說施里芬的計劃萬無一失……數個月前，你就站在皇宮里面，對我許下了勝利的承諾。”
“對不起，陛下。”
想起威廉二世對勝利的憧憬，小毛奇中將的腦袋有些眩暈。
那時候的所有人，都認為帝國的反攻勢在必得，他們會在戰場上勢如破竹。
“陛下，西線的情況非常復雜。”
看到小毛奇中將的窘迫，埃里希大公主動開口，替他緩解壓力。
“馬恩河戰役的失敗，不能歸咎于在一個人的身上。據我所知，第1集團軍在行進過程中，就出現了非常大的問題。士兵和將領們的進攻欲望，非常高漲……但是，各個軍隊在協同作戰中，缺少有效的配合和掩護。”
他的聲音，如同冰刀劃過玻璃。
“軍隊在前期戰斗中的無序，延伸到後續的作戰中，甚至讓參謀本部的總參謀長，失去了前線部隊的指揮權。”
“……”
小毛奇中將目瞪口呆。
他無法想象，待在泰勒尼亞的老菲尼克斯，為何會對前方的戰事了如指掌。
自己這個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都不清楚相關情況。
“埃里希！”
皇帝陛下的右手，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帝國之鷹的戒指，如同風中的枯葉，晃出殘影。
“失敗……是理所應當的嗎？”
“當然不是。”
埃里希大公在威廉二世的強烈要求下，繼續說道︰“總參謀長在西線戰場上的表現，比克魯格上將的決斷更糟。他盲目的認為，帝國在右翼上的準備非常充分，將部分軍隊調離預備隊。而且他沒有親自介入，前線的指揮部。”
馬恩河戰役準備了三天，持續了七天。
小毛奇中將擁有充沛的時間，飛抵第1集團軍的指揮部，接替所有部隊的指揮權。
早些撤退，保留有生力量，亦或是加強進攻……都會讓今天的局勢發生逆轉，產生不一樣的結果。
只可惜，歷史沒有如果。
“懦夫！庸才！”
“陛下。”
小毛奇中將試著解釋道︰“東線戰場上的壓力，迫使我們不得不轉身，抽調後備力量。”
“夠了！”
威廉二世大聲嘶吼道︰“不要像個廢物一樣，在我面前找盡借口！我要的是解決方案！”
小毛奇中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見證一個帝國的崩潰。不是在前線的戰壕里，而是在這張……掛滿絲綢帷幔的床上。
“陛下，我們輸掉了這場戰爭。”
沉默，在房間里持續。
片刻之後，威廉二世突然發出歇斯底里的大笑，笑聲中夾雜著咳嗽。
“咳……毛奇，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馬恩河的失敗不是終點，但如果我們繼續兩線作戰，泰勒帝國會被兩個方向上的異蟲拖垮，在這片大陸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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