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發動,在狹窄的空間中調頭——車頭燈照亮的洞壁,光斑正在飛快的遠離。
老師和聖婭離開了幾乎已經空無一物的地下遺跡。
這里已經沒有什麼特別值得調查的東西了。
陰影重新籠罩遺跡——只有抬頭能見到一點點微弱的月光和星芒照落下來。
遺跡的頂部,疏松的地面在被爆炸物破壞之後,在幾天的時間中陸陸續續出現了不少的坍塌——在地面上的表現就是街道上憑空出現的地穴。
當然古聖堂附近也很難說有多少居民,除了少數姐妹會的成員會在這里活動之外,這里幾乎沒有任何人。
因此這些破壞的痕跡——除了用警戒線和雪糕筒草草的攔了一圈之外,沒有任何的處理痕跡。
這里也沒什麼必要進行修繕嘛,畢竟不會有什麼人路過。
穿著棕褐色風衣的男人出現在了其中一個地穴的邊上,脖子上正在噴涂著黑色的濃煙——似乎能將周圍的光線都吸入其中一半,男人的懷中抱著一幅畫像。
戈爾孔達和印花釉法,站在夜晚的微風中,從上方俯瞰著整個地下遺跡的祭台。
“說到底,神秘學也只不過是將一些難以理解的抽象符號組合在一起,然後形成的某種反應而已。”
他听見了老師和聖婭的談話,從上方俯瞰著下面這一片空空如也的場地,微風輕輕吹過他的風衣下擺,街道上的揚塵落在他的身上,但他並不介意。
如果只是古代的思維進行神秘學的研究,那麼所得到的結論必然只有“我們知道怎麼做,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情況。
實際上也沒人知道為什麼一堆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放在一起能煉金,或者沒人知道為什麼諾 爾可以用自己抱卵作為素材......不對,各位廚聖應該對這其中的過程和原理非常熟悉才是。
總之,如果只有古典的研究手段的話,夫人必然會做出來一個相當吊詭奇異的儀式流程。
一邊摸索一邊做出來的儀式往往都有這種嚴重的草台班子的感覺。
但是是按照自己的,現代化的神秘學研究方式——或者說將神秘學看作是某種哲學或是社會科學的分支的話——雖然符號的概念還是相當抽象,但至少比各種神經錯亂語無倫次的粗糙儀式要強得多。
這也就是自己和巨匠拒絕夫人會讓她如此憤怒的原因。自己將粗糙的儀式系統化和理論化,巨匠將難以理解的晦澀流程加以藝術,看起來倒更加易懂了。
想象一下一串非歐空間中的偏微分方程,你要挨個將這些方程完成時域頻域轉換,這樣的操作你要進行十萬甚至九萬次。或者是將這些事物化作建築、雕刻、繪畫、聲音——雖然還是很復雜,但藝術就是有能高度濃縮信息的能力。
如果只是調整操作符號的話,這個祭台恐怕會比現在的尺寸還要大上好幾倍——上面只是各種簡單的符號相互堆砌或連接,稍有不慎整個系統都會在搭建的時候就完全損壞。
而且壞就壞在,這種硬件編程可不會向你返回錯誤信息。
符號轉換成各種圖案之後,整個祭台就變小到了現在的尺寸。
其配置之精妙,組合之嚴密,戈爾孔達覺得已經到達了某種藝術的層次了。
“控制和調整符號的技巧,看起來老師還不熟悉,但是不要緊——即便理論方面有所差距,但在阿里烏斯派系之前就完成祭台布置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正是這樣!”
“我一如既往相信老師,他身上攜帶的那種——特質,並非是基沃托斯所固有的,即便是符號控制變換的空間中......亙古不變的東西也有可能發生改變,我在老師的身上見到了這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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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戈將自己的小車停在了自己在聖三一學院的臨時住所門口。
距離茶會路程只有幾個路口的一家街邊的旅館——也不知道為什麼聖三一自治區中間會有旅館,這里應該沒有那麼多其他學校來旅游的學生才是。
聖婭的住所也在不遠處,就在茶會的步行範圍內。
兩人在此處告別。
“老師,不送我到我的宿舍門口嗎?”
“可以是可以,但你有沒有想過被別的學生看到了會發生什麼,聖三一學院據我所知還挺喜歡這種花邊八卦新聞的。”
“好吧,那麼到這里就可以了。”聖婭也意識到,不管怎麼想要怎麼開玩笑,老師都能面不改色的全部防出去。
確實是和自己之前印象中的老師一樣,非常的...滴水不漏,換個角度來說,這樣的老師也挺有趣的。
聖婭下車,只不過門還沒關,就被老師叫住。
“等下,聖婭同學——最近......”
“怎麼了,老師?有什麼指示?”
“最近辛苦了,一方面是最好能在阿里烏斯派系之前就完成儀式,另一方面是實現正義部要在阿里烏斯的儀式開始之前就摧毀掉她們的準備工作。”
這不是一個計劃,而是兩個計劃,互為對方的備份。雖然還算不上萬無一失,但至少可以將失敗的概率降到一個比較低的水平。
“兩個計劃並行推進,對嗎?”
聖婭晃了晃自己的袖子,然後上面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突起——應該是她正在對著自己豎起大拇指......大概?
老師都有點不是很確定。
“嗯,兩個計劃都很重要,只要成功其中的一個,那麼就能阻止相當恐怖的事件。”
“我最近的夢境中,其實根本沒有更遠的未來,在某一個節點之後的事物,只剩一片空白。”
“那是我們的失敗,還是失敗的我們?”
“抱歉,老師,我不知道。”
如果聖婭見到的是這個時間線的未來的話,恐怕眾人皆凶多吉少了。
不過正如代行者向自己透露的一樣,不同的基沃托斯組合在一起才會形成這座鏡像城市的吊詭場景——也就是說還有別的基沃托斯,只不過它們都失敗了。
自己會失敗嗎?
不知道。
但這是一場戰斗,戰斗的話就應該比自己的對手多思考幾步,尤其是比自己還要強大的對手。
“總之,就是這樣,現在是聖三一,或者說是整個基沃托斯的危急時刻,有放手一搏的嘗試必要......早點休息吧。”
“您也是,老師。實現正義部那里的作戰就拜托你作為參謀了。”
“沒問題。”
越是在這種事面前,老師的表現就越是冷靜——或者說與其說是冷靜,倒不如說是虛無主義的,沒有任何態度——即便結果就是毀滅,作為老師的法戈也會平靜的接受這一切。
死並不可怕,等死才可怕——如果自己死在求生的路上,那麼老師也沒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