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封于外，猶如在帝國邊緣，種下一顆顆種子。這些種子，或許會成長為參天大樹，為帝國遮風擋雨；也或許會變異為毒瘤，侵蝕帝國的根基。”
甦齊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繼續說道︰
“但無論如何，它們都為帝國提供了新的可能性。若是能善加引導，這些邊陲封國，便能成為帝國開疆拓土的先鋒，成為抵御外敵的堅固屏障。”
“我這兒倒是有個法子，能避免分封的諸侯國做大，”甦齊頓了頓，故意壓低聲音，“推恩令！”
“推恩令？”扶甦重復了一遍，這名字听著倒是新鮮。
“公子您想想，這分封出去的諸侯王，總不能只生一個娃吧？”甦齊笑眯眯地問道，“他們的子嗣，又該如何安排？”
扶甦想都沒想，直接答道︰“自然是嫡長子繼承王位，其余諸子，要麼宗室養著，要麼自謀生路。”
“公子啊，人心難測啊。”甦齊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那些沒能繼承王位的公子們，心里頭能平衡嗎？萬一他們心生不滿，鬧出點什麼ど蛾子來，那可咋整？”
扶甦眉頭緊鎖，他隱約猜到了甦齊想說什麼，但又不敢確定，畢竟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
甦齊繼續說道︰“若是其余公子，也能分得一部分土地，成為列侯呢？”
扶甦眼楮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來，他搖了搖頭，苦笑道︰“這……恐怕不妥吧？若是人人都可封侯，那豈不是亂了套？”
“公子您誤會了，不是人人都可封侯，而是諸侯王的兒子們，也可以分到老爹的一部分封地。不過嘛，這分封的規矩，得改改。”
“怎麼改？”扶甦急切地問道。
“簡單！”甦齊伸出一根手指，“老大繼承大頭，剩下的，老二、老三、老四……一個都不能少，統統有份！只不過，他們分到的，肯定比老大少得多。”
“先生說的推恩令，倒像是分橘子。”扶甦剝開橘瓣，汁水沾了滿手，“把大橘分成小瓣，最後連橘絡都不剩？”
“公子通透！”甦齊一拍大腿，差點踫翻茶盞，“就說這月氏王帳吧。若公子高真能在河西立國，將來膝下五子，各分二十里草場。”
“嫡長子拿王城，次子分邊鎮，三子得鹽湖。不出三代，連放牧都要看咸陽臉色。”
甦齊解釋道，“這麼一來，諸侯王的封地，就會越分越小，分到最後，還能剩下多少？還怎麼跟大秦叫板？”
“就算他們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了！”甦齊嘿嘿一笑，“到時候，他們還得求著大秦出兵保護他們呢！”
“父皇不會喜歡這法子。”扶甦用絹帕擦著手指，“當年廢分封，就是為絕後患。”
“那要看公子怎麼奏對。若說分封，陛下必怒。若說開疆……”
“隴西到遼東，長城每年吃掉的粟米能堆成山。”甦齊又抿了一口茶，“要是讓宗室自籌錢糧去塞外建城……”
“先生且慢。”扶甦突然起身，“若真依此策，三十年後邊關遍地封國，朝廷如何制衡？”
甦齊咧嘴笑了︰“商隊過境要繳關稅，戰時要出兵勤王。等馳道修到他們的王城，公子還怕他們造反？”
“前幾代開拓，後幾代納貢。待邊關城寨建起來，商路通了，朝廷還能賺的更多。”
扶甦听完，忍不住拍案叫絕︰“妙啊！實在是妙！先生此計，可謂一石二鳥，既解決了分封的隱患，又壯大了我大秦的實力！”
“公子試想，這些分封出去的諸侯王，他們的封地，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分割，最終會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弱。”
“如此以往，等到時機成熟，只需一道詔令，便可將這些封國，重新變成咱們大秦的郡縣！”甦齊得意地笑了笑，心想︰這推恩令，果然是屢試不爽的陽謀啊！
不過，甦齊也清楚，這推恩令雖好，但也不是萬能的。若是遇到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諸侯王，或者大秦自身出了問題，這推恩令，說不定還會起到反作用。
甦齊心說︰這後世漢武帝的推恩令，那可是陽謀，就算那些諸侯王看穿了，也沒轍。誰讓你兒子多呢？
扶甦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可行，他看著甦齊，眼中滿是贊賞︰“先生真乃神人也！此計若成，我大秦何愁不興？”
“公子過譽了。”甦齊謙虛地笑了笑，“這不過是甦齊的一點淺見罷了，能否成功，還需看陛下的決斷。”
“不，先生不必過謙！”扶甦斬釘截鐵地說道，“此計之妙，遠超想象！我這就去稟明父皇，請他定奪！”
扶甦步入咸陽宮，還未及站穩，便覺察到殿內氣氛不同尋常。
他知道，父皇對分封制深惡痛絕，此番前來，實如履薄冰。
目光一掃，九卿重臣皆肅然而立，連久未露面的蒙毅也赫然在列，眉宇間透著幾分凝重。
眾人見扶甦到來，原本激烈的討論戛然而止，紛紛將視線投向這位大秦長公子。
嬴政端坐于上，威嚴的面容看不出喜怒，
他輕抬眼瞼，淡淡掃了扶甦一眼，“李斯，你且將方才之事，與扶甦細說一番，看看他可有良策。”
李斯躬身應道︰“喏。”
他轉向扶甦，沉聲說道︰“稟長公子，蒙恬將軍不日即將返回北境，然軍需糧草缺口巨大，實乃燃眉之急。”
李斯頓了頓，眉頭緊鎖，“今歲匈奴犯邊次數較去年多三成，為御匈奴，長城修築亦需大量人力物力。北境苦寒，不產糧秣，長年累月自中原調運，糧草轉輸靡費甚巨，自九原至雲中的馳道尚在修繕，每石糧草運至邊關，十成之中，路途損耗便佔去一半，且道路崎嶇難行，轉運維艱，我等正為此事焦灼。”
扶甦心中一動，這不正是個絕佳的機會嗎？
他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緩緩開口︰“父皇，兒臣有一策，或可解北境之困。”
嬴政微微頷首︰“講。”
扶甦挺直脊背，朗聲道︰“兒臣以為，可分封于外，推恩于內！”
九卿們面面相覷，眼中皆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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