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殿外傳來一陣再熟悉不過的、刻意放輕卻依舊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少年清亮又帶著點討好意味的呼喚
“先生!先生您回來了是不是?我抄完了!真的抄完了!”
話音未落,一個紅色的身影便風風火火地出現在殿門口,不是魏無羨又是誰?
他手里捧著幾卷書,發絲微亂,衣襟上還沾著幾點墨痕,眼楮亮晶晶地瞅著雲雪霽,滿臉都寫著“求表揚”以及“快把我從吟霜長老的經書里解救出去”。
姝玉見狀,抿唇一笑,無聲地對雲雪霽行了一禮,悄然退下。
雲雪霽轉回目光,落在魏無羨身上,眉梢微挑,“抄完了?《清靜經》十遍?看來是頗有所得,靈力已能收放自如,不再震碎東西了?”
魏無羨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蹭過來,把竹簡往雲雪霽面前的玉案上一放,笑嘻嘻道,“先生∼我知道錯了嘛!下次一定小心!絕對不踫壞青葙子長老的花花草草!我保證!”
他伸出三根手指,模樣鄭重,眼神卻飄忽,“那個……先生,听說新來了個弟弟?叫薛洋?住听竹軒?我能去看看嗎?我保證不吵他!就看看!”
看著他這抓心撓肝好奇的模樣,雲雪霽如何不知他那點心思,怕是抄經抄得悶壞了,迫不及待想找點新鮮事做。
“薛洋需要靜養。”雲雪霽語氣平淡,“你嘛……”
魏無羨立刻屏住呼吸,眼巴巴地望著他。
“先去將《清靜經》默寫一遍于我看看。若無誤,明日早課之後,可隨我去探望。記住,只許看,不許鬧他。”
魏無羨的臉瞬間垮了一下,但听到後半句,又立刻精神起來,忙不迭地點頭,“好好好!默寫就默寫!先生我這就去!保證一字不差!”
說著,抓起那幾卷竹簡,轉身就要跑。
“站住。”
魏無羨一個急剎車,回頭,“先生?”
雲雪霽指尖微動,一方新的、更為厚重古樸的玄鐵鎮尺出現在案上,旁邊還放著一小碟靈氣盎然的蜜餞果子。
“鎮尺,拿去。再碎,便罰你去泊舟長老處煉滿百日玄鐵。蜜餞,賞你的。”
魏無羨眼楮唰地亮了,撲過來一把抱住鎮尺和蜜餞,笑得見牙不見眼,“謝謝先生!先生最好了!我保證再也不弄壞了!”
看著那團火紅的身影歡天喜地地竄出大殿,雲雪霽搖了搖頭,唇角終是忍不住揚起一抹清淺的、縱容的弧度。
雲雪霽剛感慨完此時的魏無羨終究還是個孩子,就又想起姝玉口中那個自自己離開後那個既勤勉又听話的孟瑤。
他用神識微感,察覺那孩子此刻正在靜蘭苑的東廂房中研讀術法,便隨著心意信步走去。
雲雪霽駐足苑門,借由東廂房那扇敞開的窗,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孟瑤坐在窗邊,身形尚顯稚嫩單薄,眉頭卻微微蹙著,捧著一卷似乎比他手掌還要寬厚的術法古籍,看得極為專注。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為他縴密的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顯得格外乖巧懂事。
孟瑤看得極為投入,偶爾伸出縴細的手指在書頁上輕輕劃過,似乎在推敲著什麼難點。
這孩子身上的那種韌勁,是他格外喜歡的。
孟詩端著一只小巧的白玉盅,從小廚房的方向輕輕走來,盅內顯然是熬煮了許久的鮮濃魚湯,熱氣裊裊。
她一眼瞧見靜立院中的雲雪霽,臉上立刻綻放出驚喜又恭敬的笑容,連忙快走幾步,接連喚道,“雲先生?您回來了!真是……您怎麼站在院外不進來?”
她的聲音帶著欣喜,又接連喚了數聲,雲雪霽這才回過神來,對著孟詩溫和頷首,“孟夫人。”
同時被驚醒的,還有房內的孟瑤。
他猛地從書卷中抬起頭,一眼便看到了窗外那抹清冷矜貴的身影。
那雙總是努力顯得沉穩的眼楮里,瞬間迸發出難以掩飾的狂喜光芒,然而那光亮只是一閃而過,迅速便被壓下,恢復成平日的恭謹模樣。
他幾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動作迅捷卻絲毫不亂,起身、整理衣袍、快步走出房門,來到雲雪霽面前,整個流程一氣呵成。
他站定,恭恭敬敬、規規矩矩地躬身行了一個大禮,聲音清晰而帶著孩童特有的清亮,卻又努力模仿著大人的沉穩。
“孟瑤拜見先生。”
禮數周全,姿態端正,足見其母孟詩平日教導之用心。
雲雪霽目光柔和地落在這一對母子身上,微微頷首,“看來,倒是我打擾你用功了。”
孟詩連忙道,“先生這是哪里話!阿瑤,快請先生進去坐。”
她說著,又看向自己手中的魚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先生會來,只簡單熬了些湯水……還望先生莫要嫌棄,一起進來同瑤兒用一些吧。”
孟瑤則已經側身讓開,小手謹慎地引向屋內,眼神亮晶晶地望著雲雪霽,滿含期待,卻又克制地等待著。
雲雪霽的目光在那白玉盅上停留一瞬,熱氣攜著魚湯特有的鮮香裊裊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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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未推辭,緩步踏入院中。
“听聞孟夫人手藝向來極好,今日倒是我有口福了。”
孟詩聞言,臉上欣喜更甚,連忙引著雲雪霽入內。
東廂房內陳設簡單卻潔淨,書卷整齊地疊放在矮幾上,方才孟瑤正讀的那卷厚厚古籍仍攤開著,旁邊還放著筆記與一支細毫筆。
孟瑤小心翼翼地將主位讓給雲雪霽,自己侍立在母親身側,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先生,那努力壓抑的雀躍幾乎要從眼角眉梢流淌出來。
孟詩將玉盅輕放在案上,又匆匆取來一副潔淨碗匙,“只是些家常東西,先生不嫌棄就好。”
她為雲雪霽盛了一小碗,乳白色的湯液醇厚,綴著幾點翠綠蔥花,香氣愈發誘人。
雲雪霽接過,並未立即飲用,而是看向那卷古籍,“在看《基礎陣法通釋》?讀到哪一處了?可有不解的?”
孟瑤立刻上前一步,聲音清晰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回先生,正讀到‘聚靈陣’的靈力流轉與節點穩固一節。弟子……弟子對其中‘氣旋中樞需與地脈呼應,非強求,乃引導’一句,思索良久。”
他說著,手指輕輕點向書頁上一處略顯晦澀的注解。
雲雪霽微微頷首,眼中掠過一絲贊許。
“能惑于此,便是用心了。強求乃是以自身靈力蠻橫沖撞,易損陣基;引導則是順應其勢,徐徐圖之,方是長久穩固之道。此二者,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他語氣平和,寥寥數語卻將關鍵點破。
孟瑤眼楮驀地一亮,先前困擾的疑雲瞬間消散,忙躬身道,“謝先生指點!”
此時,孟詩已將另一碗湯遞給孟瑤,柔聲道,“瑤兒,看了一天書了,你也歇一歇,陪先生用些湯。”
孟瑤雙手接過,卻並未立刻喝,而是先看向雲雪霽。
雲雪霽執起白玉匙,淺嘗一口,湯味鮮美醇厚,熨帖溫熱。
他放下匙,對孟瑤道,“不必拘禮。”
得了先生的話,孟瑤這才小口喝起來,姿態依舊斯文,背脊挺得筆直。
雲雪霽看著他,忽然道,“阿瑤。”
孟瑤立刻放下碗,端正坐姿,“先生在。”
“明日早課後,阿嬰會去听竹軒探望新來的薛洋。”雲雪霽語氣平常,“你若無事,亦可同往。薛洋初來,年紀與你相仿,或可相識。”
孟瑤聞言,眼楮微微睜大,隨即垂下眼睫,唇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他恭謹地垂首應道,“是,先生。阿瑤明白了,明日定當隨魏公子一同前去探望薛公子。”
他的應答流暢自然,帶著一貫的溫順,仿佛這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安排。
雲雪霽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一時間,室內只余下匙盞輕踫的細微聲響,和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孟詩安靜地陪坐在一旁,臉上帶著滿足而欣慰的淺笑,看著兒子能與先生這般相處,眼中滿是柔光。
用完魚湯,孟瑤並未立刻起身,而是等到雲雪霽也放下玉匙,才規規矩矩地站起來,對著雲雪霽深深行了一禮,聲音清亮而鄭重,“多謝先生賜教,多謝母親熬湯。阿瑤繼續溫書了。”
得到雲雪霽一個默許的眼神後,他才腳步輕緩卻目標明確地回到窗邊的位置,重新捧起那卷厚重的《基礎陣法通釋》,脊背挺得筆直,神情專注。
雲雪霽又稍坐了片刻,與孟詩閑話幾句家常,品過一輪清茶,感受著這靜蘭苑中難得的安寧與書卷氣,方才起身告辭。
孟詩再次恭敬地將雲雪霽送至苑門之外,目送那一襲青色的身影悠然遠去,融入殿閣間的清幽景致之中。
離開靜蘭苑,雲雪霽緩步走在青石鋪就的小徑上,兩旁蘭草幽香,竹影婆娑。
他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思忖起來。
他終究不屬于這方世界,終有一日會離去。
這琉璃宮,是他心血所凝,這偌大的琉璃宮,他必須尋一個穩妥的傳人。
心思流轉間,三個性格迥異的孩子模樣依次在腦海中浮現。
魏無羨天賦卓絕,靈性逼人,是天生的修道種子,奈何心性跳脫,玩心太重,似一團自由不羈的火,讓他執掌琉璃宮,只怕不出三日,這清修之地就能變成雞飛狗跳的鬧市,絕非守成之主。
薛洋……那孩子眸中的偏執與狠厲,雖被暫時壓抑,卻如潛流暗涌;他聰敏,卻更記仇,性情近乎睚眥必報,易走極端;將琉璃宮交予他,恐非福緣,反是禍根。
如此一比,孟瑤的勤勉、恭謹、聰慧與那份超乎年齡的沉穩與細膩,便顯得格外突出。
他出身雖微,卻自有風骨,懂得抓住機會,更懂得隱忍和努力。
若悉心調教,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一位持重端方、堪當大任的繼承者。
這個念頭在他心中漸漸清晰起來。
雲雪霽與這琉璃宮內受他點化、依附他而生的眾人,本就有著微妙的心意牽連。
他這個想法甫一明確,雖未宣之于口,一種無形的意念卻已悄然彌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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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同時,宮內幾位核心長老——正督促弟子練劍的吟霜,在丹房看火的青葙子,甚至遠在藏經閣頂層翻閱古籍的泊舟——皆心有所感。
他們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投向雲雪霽方才所在的方向,隨即了然。
整個琉璃宮中氛圍隨之生出極其細微的變化。
一開始魏無羨三人或許尚未察覺,但教導的方向已開始有了無形的傾斜。
日後對于魏無羨,大抵會更縱容其天性,引導其修行,成為琉璃宮未來震懾四方的利刃,而非束縛于繁瑣宮務的掌權者;
對于薛洋,則會更側重于磨礪心性,導其向善,使其力量不致失控;
而對于孟瑤……關注的目光中,悄然多了幾分審視、期待與更為嚴格的要求。
而這其中,心思最為敏銳細膩的孟瑤,幾乎是第一個察覺到這微妙變化的人。
他依舊每日刻苦讀書、認真練功、禮儀周全,但他能感覺到,先生看向自己的目光里,似乎比往日多了一分深意;長老們偶爾的提點,也開始涉及一些以往不會對他提及的、關于宮務規制乃至人心權衡的淺顯道理。
他心中先是掠過一絲驚疑,隨即是巨大的、幾乎要將他淹沒的狂喜與野望,但那一切都被他死死地壓在那副溫順謙卑的表象之下,唯有在無人時的眼底深處,才會燃起一簇幽微而熾熱的火焰。
他更加努力,每一件事都力求做到完美無缺,不動聲色地抓住每一個可能的機會。
相比之下,魏無羨那個沒心沒肺的,即便模糊感覺到先生和長老們好像對自己沒那麼“斤斤計較”了,也只當是自己抄經默寫有了成效,樂得輕松,轉頭就又琢磨著去找薛洋玩鬧。
若要問他到底為何不在意,他大概會撓著頭,笑嘻嘻地說,“當宮主多沒意思?天天處理那些事情,頭發都要掉光了,哪有我現在逍遙快活?”
他志不在此,天地廣闊,他只想遨游其間,無拘無束。
至于薛洋,那小子更是全然未曾上心。
他此刻的人生目標簡單又純粹一是吃遍天下所有沒吃過的甜滋滋的糖果,二是誰對他好,他就記住,有機會就咬回去;誰想動他在意的人,他就剁了誰的手。
至于琉璃宮未來誰當家?
他壓根不在乎。
只要不妨礙他吃糖和護短,愛誰誰。
有那功夫琢磨這個,不如多纏著琉璃宮里的廚娘給他多講兩個故事,好多騙幾塊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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