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夏日總是潮濕而悶熱,吳邪回到這里已經過了三天了。
這三天里,他基本都等在吳山居內不曾外出,他按照雲雪霽的囑咐,靜心等待著那個所謂的“時機”。
直到第三天傍晚,他的手機突然震動。
一個陌生號碼發來一段視頻——畫面中是他失蹤多年的三叔,正神經兮兮的站在某個昏暗的地方說著什麼十一倉的雷聲里頭有秘密。
“王俊義……”吳邪盯著發件人的名字,眼神漸深。
這個人會是阿霽要自己等的人嗎?
考慮了一晚上的吳邪,最終還是決定按照王俊義所發出的地址過去看看,等抵達那招聘信息上發出的地址,就發現負責招聘的主管姓丁,這位丁主管是個中等身材長了一副奸相的中年男人,吳邪也不知道眼前這人到底對自己從哪里來的這麼大的敵意。
為了刁難自己,甚至要求自己當著所有人的面做兩百個俯臥撐。
“十一倉不是誰都能進的地方。”丁主管冷笑道,“要是做不完,我也不勉強,不如你現在就滾蛋。”
想著自己來的目的,吳邪又怎麼肯就這樣離開了呢,他現在身體雖然差些,可有了之前雲雪霽對他身體的調理,兩百個俯臥撐他還是可以輕松拿下的。
吳邪俯下身,開始一個一個地做著標準俯臥撐,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襯衫,在身下洇開深色的水漬。
圍觀的人群中發出嗤笑。
就好像刁難一個從高貴枝頭掉下來的富貴少爺,會讓他們得到極強的虛榮心一樣,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突然脫下汗濕的臭鞋,故意扔到吳邪面前。
那鞋中的惡臭彌漫開來,看著吳邪皺眉,人群中爆發出哄笑。
吳邪對于別人的刁難只是皺了一下眉,接著便神色平靜,身體起起伏伏,默念著心中的數量。
就在第六十三個俯臥撐時,一個身影突然從人群中沖出,一腳將那臭鞋踢飛老遠。
“真沒意思!”李加樂站在吳邪身邊說了這麼一句話後便離開了。
丁主管眯起眼楮,卻沒說什麼。
吳邪繼續著他的俯臥撐。
九十七、九十八……他的手臂已經麻木,全憑意志在支撐。
當數到兩百時,他起身身體處于一種半蹲的狀態,盡可能的讓自己整個身體不會癱倒在地。
“算你走運。”丁主管冷哼一聲,甩給他一張入職表。
簽到排隊時,吳邪的手機再次震動。
王俊義的信息詳細列出了十一倉內部的部門結構和人員分配。
“選擇維運部。”信息最後強調。
十一倉分為維運部和特備部兩大派系。
維運部如同親王般地位超然,雖不直接掌權,卻監管著特備部的一切運作。
而丁主管掌管的特備部雖然實權在握,卻始終低維運部一等。
然而就在填報部門時,丁主管“不小心”踫倒了桌上的茶水,申請表被浸濕大半。
“哎呀,不好意思。”他假笑著重新遞過一張表格,“我幫你勾選吧。”
筆尖在紙上劃過,特備部三個字被重重圈出。
吳邪就這麼陰差陽錯成了特備部最低等的一級盲跑助理。
而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曾經被吳二白刁難過的薛五爺耳中,他看著自己手中的吳家銅簽,繼而將其緊緊的攥在手心。
終于,讓他等到了這個報仇的機會。
薛五爺與特備部的黑八很熟,趁吳二白不在,倆人相互勾結,暗中指使隊長假借碼貨為由,特將吳邪帶到古董商行進行報復。
可吳邪是誰呀,九門吳家小三爺!
他被黑八帶著到了古董商行的時候,一眼就被那些古董小販給認出來了,一個個的對吳邪那就有一個恭敬,吳邪直接尷尬的腳趾摳地,恨不得一分鐘八百個小動作。
黑八與薛五爺對視一眼,那黑八故意向吳邪遞過一個裝滿茶具的托盤,甚至還假惺惺的說,“小心點,這些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就在吳邪接過的瞬間,黑八突然松手,托盤以及托盤上的茶具全部跌落在地,瓷器碎裂的聲音清脆刺耳。
“哎呀!”薛五從里間踱步而出,故作驚訝,“這可是明代的青花瓷啊!”
隊長立刻賠笑,“五爺息怒,是新來的不小心。”
“新來的?喲,這不是吳家的小三爺嗎?怎麼,吳家這是破產了,竟需要小三爺出來打工抵賬?”薛五打量著吳邪,眼中閃過快意。
薛五盯著吳邪發狠的眼,噗嗤一笑,“這樣吧,小三爺,我也不為難你。”
薛五從懷里掏出那根從吳二白手里得到的銅簽,又在一盞茶杯中倒滿了水,“小三爺,只要你把這兩樣東西頂在頭上,從我這兒走到外面的大門口,這損壞茶具的錢,我便不用你賠了。”
吳邪回頭,那些在場的小商販雖說畏懼吳家的勢力,可如今管著他們的是薛五,壓根兒就沒人敢替他說一句話。
吳二白遠在雷城,沒有人會替吳邪撐腰,也正是因為吳邪清楚這一點,薛五的為難他都必須接著。
吳邪被薛五的人擺弄著頭頂銅簽,簽上放著斟滿的茶杯,深吸一口氣後,邁出了第一步。
薛五的手下們暗中設置諸多障礙︰突然伸出的腳、拋出的黃豆、飛來的板凳……身形靈活的吳邪卻像背後長眼般,輕盈地避開所有針對他而來的阻礙。
就在他即將邁出大門的瞬間,黑八突然從背後猛推一把,吳邪整個人向前撲去,銅簽和茶杯飛落在地,摔得粉碎。
吳邪重重摔在門口,碎瓷片劃破了手掌,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撐起身子,鮮血從掌心滴落。
在圍觀人群的竊竊私語中,他抬起頭,正好對上薛五得逞的笑容。
黑八見吳邪摔倒,為了討好薛五,獰笑著上前,抬腳就狠狠踹向一時無法起身的吳邪腹部。
吳邪體力耗盡,手掌劇痛,躲閃不及,只能下意識閉眼準備承受這一擊。
然而,預想中的重擊並未到來,耳邊只听得“砰”的一聲悶響,緊接著是黑八殺豬般的慘叫和重物撞上牆壁的碎裂聲。
吳邪猛地睜開眼,只見方才還囂張無比的黑八,此刻像只破麻袋一樣癱在店鋪角落的博古架廢墟里,捂著胸口痛苦呻吟,爬都爬不起來。
他愕然回頭,兩道身影逆光站在門口,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一人穿著黑色皮衣,戴著墨鏡,嘴角掛著一貫玩世不恭的笑容,甚至還懶洋洋地吹了聲口哨,“哎喲,這地方挺熱鬧啊?練地趟拳呢?吳邪,我來的應該不晚吧。”
另一人……也就是劉喪,看到了吳邪流血的手掌和狼狽的樣子,臉上皆是不忍。
薛五先是一驚,待看清來人,認出是黑瞎子和那個據說耳朵極好的劉喪後,心下稍定,隨即涌起一股被冒犯的怒火。
吳二白他惹不起,難道這兩個沒什麼根基的孤家寡人他還收拾不了?
他強自鎮定,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我當是誰,原來是黑爺和劉喪?怎麼,吳二白不在,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我薛五的地盤上撒野了?你們……”
他的話戛然而止,店外也再次傳來了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也不知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平日里都不怎麼來的,這一個兩個的都來了。
只見幾名身著制服的警察迅速走入店內,而緊隨其後,邁著沉穩步伐進來的人,讓薛五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竟是吳二白最信任的心腹,貳京!
貳京面沉如水,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還倒在地上的吳邪,尤其是他那只鮮血淋灕的手。
貳京眼中瞬間閃過濃重的心疼與怒火,但他立刻壓制下去,先是對身旁帶隊的警官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什麼,並向吳邪的方向示意。
那警官神情嚴肅,一揮手,兩名警察立刻上前,目標明確地走向薛五。
“薛先生,我們接到報案,稱你這里涉嫌尋釁滋事、故意傷害,盜掘古文化遺址、古墓葬以及毀壞他人財物並敲詐勒索,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話音未落,一副別人想要還得不到的手銬——“玫瑰金手鐲”干脆利落地銬在了薛五的手腕上。
薛五徹底懵了,他徒勞地試圖爭辯,“等等!警官,誤會!是那小子先打碎了我的古董!是他們動手打人!”
末了,他指向角落里的黑八和黑瞎子。
黑瞎子攤手,一臉無辜,“警察同志,我可看見是那位叫黑八的朋友是自己沒站穩飛出去的,何況我可是良好市民,難不成見義勇為,阻止了一場惡性斗毆這還有罪嗎?”
薛五被黑瞎子這麼一說,也急了,“黑瞎子!你強詞奪理。”
警察顯然更相信現場看到的和貳京這邊提供的信息,不容分說地將還在叫嚷的薛五帶離了現場。
剩下的薛五手下和黑八,見狀早已嚇得噤若寒蟬,縮在一旁不敢動彈。
貳京這才快步走到吳邪身邊,黑瞎子和劉喪也圍了過來。
“小三爺!”貳京蹲下身,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想踫又不敢踫吳邪受傷的手,“您怎麼樣?我們來晚了。”
吳邪借著黑瞎子伸出的手,忍著痛站起身,臉色因失血和疼痛有些蒼白,卻還勉強扯出一個笑,“京叔,你們來得正好。”
“二叔知道了?”吳邪問。
貳京小心地托住他的手腕查看傷勢,眉頭緊鎖,“處理掉內奸後,二爺擔心你壓不住薛五那幫人就立刻讓我帶人趕回來了,幸好還趕上了。小三爺,這里交給警察處理,您的傷必須馬上處理,這傷口實在是太深了。”
黑瞎子檢查了一下吳邪的手,吹了個口哨,“嘖嘖,徒弟,你這掛彩方式挺別致啊。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個診所,醫生手藝不錯,保證給你縫得漂漂亮亮的,不留疤。”
劉喪雖然沒說話,但緊抿的嘴唇和關切的眼神也透露著滿滿的擔心。
貳京向留下的警察交代了幾句,然後與黑瞎子、劉喪一起,護著吳邪迅速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前往診所處理傷口。
只留下古董行里一片狼藉和面如死灰的薛五一黨。
處理傷口的期間,吳邪從黑瞎子和貳京口中得知那些警察從一開始就是去幫他們的,不過任何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那些警察也不例外,而他們的目的就在雲雪霽他們離開啞巴村時留下的錦囊里。
除了官方上面那些人,沒有人知道雲雪霽到底和他們做了什麼交易。
但至少,雲雪霽與他們所做的交易,足以徹底洗白吳家、解家乃至整個九門。
薛五那個大冤種,不過是雲雪霽送給國家的眾多禮物之一。
薛五你清高,你了不起!選擇拿我當禮物!
等吳邪處理完傷口再次返回十一倉,他就發現每一個人都對他避如蛇蠍,最後他從白昊天那里才知道原因。
之前吳二白與貳京前往尋找雷城,幾乎每一個人都認為吳二白活不了了,可現在貳京不僅回來了,吳家還和官方達成了合作,這讓那些之前對吳邪態度有些微妙的人瞬間改變了態度。
丁主管更是堆著滿臉的笑,一個勁兒地跟吳邪賠不是,“小吳啊,之前多有得罪,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別往心里去。”
吳邪只是淡淡一笑,並未過多計較。
他明白,在這利益至上的社會,人情冷暖不過是隨局勢而變。
他現在最重要的是完成阿霽交給他的任務,至于其他的,他並不在乎。
他傷勢稍好一點就想想辦法盡快提升自己的級別,通過白昊天給自己對十一倉的科普,不顧白昊天的勸說選擇成為牙劊。
吳邪努力通過牙劊提升職級的時候,雷城那邊傳來消息,雲雪霽、張起靈、解雨臣以及隨行的所有特種小隊成員,于七十二小時前徹底失去聯系。
後續派遣的支援小隊在抵達信號發出地外圍後,遭遇了無法解釋的強干擾和天然屏障,無法深入,僅能確認內部情況不明,存在巨大風險。
貳京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臉色驟變。
但他心里很清楚,以雲爺在自家小三爺心里的位置,他們失蹤的消息絕不能告訴自家小三爺,否則自家小三爺一定會方寸大亂。
其中更深層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相信雲爺的手段,失去聯系不一定就是有危險,也有可能是他們所在的地方磁場有問題。
因此,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有一個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