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梵淨雅集的此次聚會便在天下傳揚。
程素的那首《太平序》,婉轉悲憤。沈竹月的《定州戰馬圖》,氣勢磅礡。宋緗的《古樹平遠》,寫實入勝。凌書墨的狂草《十六人集序》,靈動飄逸。韓妙染的《梵淨雅集圖》清逸雋秀……
他們的詩書畫藝,紛紛名噪一時。
天下文人墨客認為︰雅集賞會,照映一世。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了韓妙染如今人在蔡州,不少人慕名求畫來到這里。
但是,鸞鳴別院早已被退了租,再也找不到人去了哪里。白豌還告誡天下人不要叫自己“畫聖”。
如此,就更多人想要得到他的丹青了。
蔡州一時之間涌入不少文人墨客,富商,甚至玄璃和靈禹人。
……
慶朝京城, 皇宮內苑。
慶武帝宋遠山望著桌上的奏折,百感交集。
蔡州違天侯呈上來的是韓妙染的那幅《冷炙府門》,卻根本不是什麼節儉清流之作。
它在到達了京城後整個就變化,成了一幅紙醉金迷的行樂夜宴,和奏折大相徑庭。
其實為《蔡州冷笙夜宴》,好一派荒縱杯酒間,醉生夢死。
如今天下初定,民不聊生,北伐在即!
但凡看了此畫,無不因違天侯沉湎歡娛,放縱聲色而憤慨心酸。
心中嘆︰這個韓妙染,還真是不安生……
明眸里泛著冷光︰“他怎麼做到畫的東西和奏折所說南轅北轍的。”
遞折子的人是違天侯的親信長隨,內奏事處的太監呈上的,一路上未經其他人手。
北伐在即,朝廷向各州府籌集糧草,正是缺錢的時候。
違天侯此舉根本就是想要利用韓妙染的名聲,在新朝哭窮。卻不知為何被這畫聖擺了一道。
當初慶朝建立根基不穩,為了穩固前朝勢力不留下嗜殺暴君的名聲,所以宋遠山沒有趕盡殺絕。
但是,這 興非弄來韓妙染的畫當刀劍,畫聖的名聲能完全做實這畫的真實性。
如今時局已經不是當初。
宋遠山看向畫卷,緩緩靠近下才發現墨跡中似乎有些腥味。
他將手輕撫上去,線條餃接之處似有些斷斷續續的破綻,輕嘆︰
“朕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如此多管閑事……韓妙染啊……你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個畫師而已嗎?”
當天,大慶朝堂上就又提起了向各州府索要糧草之事,果不其然又遭到不少大臣的哭窮推諉。
大多數的文臣自新朝成立,只想苟且偷安。只有武將才積極備戰,誓北伐滅玄璃。
慶武帝宋遠山冷眼看著殿內,眼楮里仿佛燃著冷火。
“新朝建立,百廢待興之際。有人陽奉陰違,吃了珍饈美味,卻說自家泥沙瓦礫,殘羹冷炙,常欺壓百姓。”
“各位愛卿認為,朕應如何處置啊?”
他手一抬,小太監們立馬拖起畫卷,緩緩打開。
展畫後︰屏風空間較大,賓客不止一人,黑漆琉璃,歌舞升平。
而違天侯則端著酒杯在其間半醉半醒,與自家夫人笙歌,放浪形骸。
奢靡晚宴之風,丑態百出實在不忍直視。
況且上面還有韓妙染的私人印鑒,違天侯親手寫下的題字文書更是真實。
南贏舊臣們傻了眼!
原本想借機參本附和哭窮,呈現的畫本卻完全相反。
這……
明明秘使告訴自己,這畫呈現的是節儉貧困,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新朝臣子趁機發難——
他們最不喜歡大贏的前朝舊臣,觸及利益,巴不得讓對方都大出血。
最終的結果就是,京城武將新臣紛紛上折子,對前朝亡國之君發難。
幾日後。
慶武帝宋遠山派使者告訴違天侯,速速交錢糧,否則此前的“寬厚”便不復存在。
蔡州這邊是一頭霧水,完全不解。
尤其是 興!
聖旨下來說其奢靡放浪,夜夜笙歌本應嚴懲,但是念在親筆上書獻畫,只要上交錢糧便可。
詔讀聲十分刺耳,在整個違天侯府中回響。
當他听到的時候,面色都變了。
自己可是親眼見到韓妙染畫的內容,明明完全按照自己的要求繪制的。
節儉清流,粗茶淡飯!
而且,從作畫到結束,再到同奏折一起送到京城未經他手。
“這不可能!定是那宋遠山兔死狗烹,故意掉包。”
他忍不住顫了顫,一耳光就朝著旁邊侍女的臉上扇了過去。
女子當場鼻血直流,捂住口鼻,淚眼婆娑的倒在地上。
“當初要不是我降慶,他怎會如此名正言順的稱帝。”
興驀的看著自己的夫人,眼中正是哀傷沒落,連降慶那天都沒有這般不甘心過。
違天侯夫人直接走了過來︰“侯爺,成王敗寇。從您降慶開始就是魚肉。他們才是刀俎!”
如今連偏安一隅,做一方諸侯都做不到。
今日可以抄家,明日怕不是要命。
美婦人提醒道︰“那個韓妙染畫師呢?他親手的畫被人掉包,只有他才能作證。”
興黯然︰“沒有意義了,重點不是畫是否掉包,而是慶帝想要什麼樣的內容。”
大慶從來沒完全放任違天侯府,或許從一開始便心知肚明,等待時機。
清理前朝舊臣余孽正缺一個藥引子!
韓妙染的《蔡州冷笙夜宴》就是那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