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喬在采購科的第一個完整工作日，馬主任將一摞泛黃的賬本\"砰\"地扔在她桌上，揚起一片灰塵。
\"把這些年的采購賬目整理清楚，重新核算一遍。\"馬主任的眼鏡片後閃過一絲精光，\"新人要先熟悉業務，就從這些開始吧。\"
林喬看著桌上足有半米高的賬本，喉嚨發緊。這明顯是刁難——這些賬本看上去至少有十年的歷史，紙張邊緣已經卷曲發黃，有些甚至被蟲蛀出了小洞。
\"主任，這些賬目不是應該由財務科...\"她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怎麼？覺得委屈了？\"馬主任提高嗓門，\"采購員連賬都算不明白，怎麼保證國家財產不受損失？能干就干，不能干趁早說！\"
辦公室其他兩個采購員低頭假裝忙碌，只有李師傅朝她投來同情的目光。
\"我明白了，主任。我會盡快完成。\"林喬深吸一口氣，翻開最上面一本賬冊。紙張散發出霉味，上面的鋼筆字跡已經褪色，不少數字模糊不清。
馬主任哼了一聲，背著手走了出去。林喬听到他在走廊上對什麼人說話︰\"...年輕人不吃點苦頭不知道天高地厚...\"
辦公室門關上後，李師傅悄悄挪到她旁邊︰\"這是故意難為你呢。這些是文革初期的賬目，當年管理混亂，很多都對不上。馬主任外甥女沒考上采購員，他心里不痛快。\"
林喬苦笑︰\"那我更得做好了，不能讓他挑出毛病。\"
\"系統，\"她在腦海中呼喚，\"有沒有能幫我快速計算的東西？\"
\"推薦兌換"速算能力"技能，持續72小時，80積分。附帶"數字辨識"功能，可辨認模糊字跡。\"
\"兌換！\"林喬看著自己剩余的170積分變成了90，一陣清涼感流過雙眼和手指。再看賬本時，那些模糊的數字竟變得清晰可辨，而復雜的加減乘除在她腦中自動生成答案。
她的頭微微低垂著，專注于面前的賬本，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那一頁頁密密麻麻的數據和數字。她手中的鋼筆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在嶄新的工作筆記本上飛速舞動，留下一行行整齊而清晰的字跡。
伴隨著她手指的撥動，算盤珠子發出清脆的 啪聲，如同一場美妙的交響樂，在辦公室里回蕩。這聲音吸引了其他同事的注意，他們不時地投來好奇的目光，但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注視，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于，中午的吃飯鈴聲響起。然而，她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去享受午餐，而是繼續埋頭苦干，直到將三本賬目的整理全部完成。
\"小林，先去吃飯吧。\"李師傅好心提醒，\"食堂去晚了就沒好菜了。\"
林喬這才覺得脖子酸痛，眼楮發干。她伸了個懶腰，跟著李師傅去食堂。路上，她裝作不經意地問︰\"李師傅，馬主任在采購科多少年了？\"
\"快二十年了吧。\"李師傅壓低聲音，\"他姐夫是區商業局的，所以位置坐得穩。不過...\"他左右看看，確認沒人注意，\"听說最近上面要查賬，所以他急著把這些陳年老賬理清楚。\"
林喬心里一動。難怪馬主任這麼著急，原來是要應付檢查。
食堂里人聲嘈雜，工人們排著長隊，手里拿著鋁制飯盒。林喬學著別人的樣子，從兜里掏出糧票和錢。輪到她了，窗口里的阿姨瞥了一眼她的新工牌︰\"喲，新來的采購員？給你多打一勺菜。\"
林喬受寵若驚地接過飯盒——里面是糙米飯、炒白菜和兩片薄薄的肥肉。這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已經算不錯的待遇了。
她剛找位置坐下，王麗娟就帶著兩個女工坐在了她對面。
\"听說你在整理賬本？\"王麗娟夾起一塊肉片，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那些賬目連財務科的老會計都頭疼，你可別逞強。\"
林喬低頭扒飯︰\"謝謝關心，我會盡力完成組織交給的任務。\"
\"裝什麼積極！\"王麗娟冷笑，\"誰不知道你是走了誰的後門才當上采購員的？我舅舅說了，不出一個月，你自己就會哭著辭職。\"
林喬握緊了筷子，但想起父親的叮囑——這個年代，一言不慎就可能惹禍上身。她平靜地吃完最後一口飯，起身離開。
回到辦公室，她繼續埋頭賬本。隨著技能發揮作用，她不僅理清了賬目，還發現了幾處明顯的漏洞——1970年5月，有一批棉紗采購數量與付款金額不符，差額達兩百多元；同年8月，三噸煤炭不翼而飛，賬面上卻寫著\"正常損耗\"...
這些發現讓林喬心跳加速。在那個平均月工資只有三四十元的年代，兩百元相當于普通工人半年的收入。她小心翼翼地把這些疑點記錄下來，但沒有立即報告。在沒摸清情況前，貿然行動可能會引火燒身。
下班鈴響時，她已經完成了五本賬目。馬主任推門進來，看到她還在工作，明顯愣了一下。
\"還沒做完？\"他皺眉問道。
\"已經完成了一部分。\"林喬遞上整理好的清單，\"主任，我發現了一些問題...\"
馬主任接過清單，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他一把將紙拍在桌上︰\"胡說八道！這些賬目當年都經過審查的！你一個黃毛丫頭懂什麼？\"
林喬不卑不亢︰\"我只是如實記錄，如果有錯漏，請主任指正。\"
馬主任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收起怒容︰\"...嗯，工作態度不錯。明天繼續吧。\"說完，他拿著那張清單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李師傅走過來，憂心忡忡︰\"小林，你發現什麼了？\"
林喬簡單說了情況，李師傅臉色大變︰\"這些事...心里知道就行，別到處說。馬主任當年就是管采購的，這些賬目都經他的手。\"
林喬恍然大悟——難怪馬主任反應這麼大，這些漏洞很可能與他有關。她不禁後悔自己的莽撞，但現在後悔也晚了。
回到家，林喬發現弟弟林小樹咳嗽得更厲害了，小臉燒得通紅。母親張秀蘭正用濕毛巾給他敷額頭。
\"媽，要不要送醫院？\"林喬摸了摸弟弟滾燙的額頭。
\"醫院開了藥，說是什麼支氣管炎。\"母親嘆氣，\"就是缺營養，要是有魚肝油或者蜂蜜...\"
林喬立刻想到系統商城︰\"系統，能兌換魚肝油或者蜂蜜嗎？\"
\"商城僅限采購相關物品，不提供藥品或保健品。\"系統冷冰冰地回答。
林喬咬了咬嘴唇。看來系統真的只輔助工作，不解決家庭問題。她想了想，從兜里掏出今天剛領的半個月工資——18元錢和幾張工業券。
\"媽，明天我去供銷社看看能不能買到蜂蜜。\"
母親連忙擺手︰\"別亂花錢！你剛工作，工資留著置辦點自己的東西。小樹的病會好的，老毛病了。\"
林小樹睜開眼，虛弱地笑了笑︰\"姐，我沒事...你當上采購員，同學們都可羨慕我了...\"
林喬鼻子一酸。這個懂事的弟弟，明明難受得要命，還想著安慰她。
第二天上班，林喬發現辦公室氣氛明顯不同。同事們看她的眼神帶著異樣，連李師傅都欲言又止。馬主任一整天都沒露面，據說是去區里開會了。
下午，廠辦突然通知她去副廠長辦公室。林喬心跳如鼓——難道是因為那些賬目？
副廠長周志強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革命，臉上有一道疤，據說是抗戰時留下的。他示意林喬坐下，然後開門見山︰\"小林同志，听說你發現了一些賬目問題？\"
林喬手心冒汗︰\"是的，周廠長。我在整理舊賬時發現了幾處不符...\"
\"詳細說說。\"周廠長表情嚴肅。
林喬一五一十地匯報了發現的問題，最後補充道︰\"可能是我經驗不足，理解有誤...\"
周廠長搖搖頭︰\"不，你做得很好。\"他站起身，背著手走到窗前，\"廠里最近接到群眾舉報，反映某些物資去向不明。你發現的問題提供了重要線索。\"
林喬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那馬主任...\"
\"馬振華同志需要配合調查。\"周廠長意味深長地說，\"從今天起，你暫時負責采購科的日常工作，直接向我匯報。有困難嗎？\"
林喬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才上班兩天，怎麼就突然被委以重任？
\"我...我經驗不足，怕辜負組織信任...\"
周廠長笑了︰\"我看過你的考試答卷，也調查過你的家庭背景。你父親林建國是廠里的八級鉗工，技術過硬，為人正直。你是塊好料子，好好干。\"
回到采購科，消息已經傳開了。李師傅第一個走過來拍拍她的肩︰\"小林，以後多關照啊。\"其他兩個采購員也紛紛示好，只有王麗娟站在辦公室門口，眼神怨毒地盯著她。
接下來的日子忙碌而充實。林喬白天處理日常采購事務，晚上學習這個時代的政策和規定，生怕犯錯。系統發布的\"熟悉采購工作\"任務顯示完成度已達70，但遲遲沒有新任務發布。
一周後，她用第一份工資給家里添置了一個新暖水瓶和一雙給弟弟的棉鞋。雖然沒能買到蜂蜜，但小樹的咳嗽竟然奇跡般地好轉了些。
\"姐，這鞋真暖和！\"林小樹愛不釋手地摸著新鞋，\"等我病好了，穿著它去上學，讓同學們都看看！\"
父親林建國難得地露出笑容︰\"喬喬出息了，比你姐還先給家里添東西。\"姐姐林紅在一旁笑著點頭，眼里滿是驕傲。
這天下午，周廠長把林喬叫到辦公室︰\"小林，有個任務交給你。山區公社有一批農副產品要調撥給我們廠，你明天跟車去一趟，負責清點驗收。\"
林喬眼前一亮——這是她第一次獨立外出采購！與此同時，系統提示音響起︰\"新任務︰完成首次獨立采購。根據表現獎勵50500積分。\"
\"保證完成任務！\"林喬響亮地回答。
周廠長滿意地點頭︰\"山區條件艱苦，做好準備。司機老陳經驗豐富，有事多請教他。\"
回到辦公室，林喬開始準備明天的采購單和手續文件。李師傅熱心地給她講解山區采購的注意事項︰\"...那邊路不好走，多帶點干糧。公社的人實在，但物資緊缺，有時候數量會打折扣...\"
正說著，王麗娟突然推門進來︰\"喲，要出門啦？\"她陰陽怪氣地說，\"听說山區那邊最近有狼，晚上還會鬧鬼呢。\"
李師傅皺眉︰\"麗娟，別胡說八道嚇唬新人。\"
王麗娟不以為然地撇嘴，走到林喬面前，壓低聲音︰\"別以為攀上周廠長就了不起了。我舅舅只是暫時接受調查，等他回來...\"
\"麗娟！\"李師傅厲聲打斷，\"注意影響！\"
王麗娟哼了一聲，扭身走了。林喬表面平靜，心里卻打起了鼓——馬主任如果真的官復原職，肯定不會放過她。這次山區之行，既是機會，也是挑戰。
晚上，母親為她準備了一包烙餅和咸菜，姐姐塞給她一個舊軍用水壺，父親則嚴肅地叮囑︰\"出門在外，謹言慎行。不該拿的別拿，不該要的別要。\"
林喬一一記下。臨睡前，她檢查了系統商城，用剩余的90積分兌換了\"基礎談判技巧\"和\"物資質量鑒別\"兩項技能，為明天的采購做準備。
躺在硬板床上，林喬望著天花板，思緒萬千。來到這個時代才兩周，她已經從一個普通工人家庭女孩變成了廠里的重點培養對象。明天將是真正的考驗——在這個計劃經濟的年代，采購員不僅要有過硬的業務能力，還要會處理復雜的人際關系，更要守住原則底線。
窗外，秋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林喬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楮。明天的山區之行，等待她的將是怎樣的挑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