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周府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寧靜中。林喬跪在周雅雲房間里，為她梳理那一頭烏黑的長發，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麼易碎品。
\"再用點力！沒吃飯嗎？\"周雅雲尖利的聲音刺破寧靜，隨手抓起梳妝台上的銀質發簪，狠狠戳向林喬的手背。
林喬倒吸一口冷氣，手背上立刻冒出一顆血珠。這是今天第三次了。從早上起，周雅雲就變本加厲地折磨她，仿佛預感到什麼似的。
\"對不起，小姐。\"林喬低下頭，聲音里听不出一絲怨懟。三天來積累的瘀傷在衣服下隱隱作痛，但她必須忍耐——今晚就是軍火交易的時間，她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出任何差錯。
周雅雲對著鏡子左右端詳自己的妝容，突然問道︰\"听說你昨天去了法租界？\"
林喬的手指微微一頓，又繼續梳理的動作︰\"是的，小姐。去買發油，您上次說喜歡的那種玫瑰味的。\"
\"是嗎？\"周雅雲轉過身，銳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林喬的臉，\"可我听說有人看見你在綢緞莊後門跟一個男人說話。\"
林喬的心跳驟然加速，但面上絲毫不顯︰\"那是...綢緞莊的伙計。我問他要不要...特殊服務。\"她故意讓聲音帶上羞恥的顫抖，\"我...我缺錢...\"
周雅雲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大笑︰\"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下賤胚子，骨子里都是騷的！\"她笑得前仰後合，似乎對這個答案滿意極了，\"滾吧！今晚不用你伺候了，髒東西！\"
林喬低頭退出房間，在走廊拐角處才敢擦去額頭的冷汗。這個借口雖然屈辱，但很有效——周雅雲這種大小姐最吃這套階級優越感。
回到佣人房，林喬從床板下摸出一個小布包。里面是她這幾天偷偷準備的裝備︰一套男裝、一盒火柴、一小瓶煤油、還有沈默給她的那支鋼筆。她將這些東西一件件收進系統空間，只留下鋼筆別在內衣里。
窗外，暮色漸沉。林喬豎起耳朵，捕捉著周府里的每一個動靜。終于，大約七點鐘，她听到了周世昌的腳步聲和管家的送別聲。
\"備車，去吳淞口。\"周世昌的聲音隱約傳來。
林喬等了十分鐘，確認周世昌已經離開後，悄悄溜出房間。按照計劃，她需要先潛入書房尋找英國勢力參與的證據，然後再趕往碼頭。
書房門鎖對她來說依然不是問題。借著月光，林喬熟練地摸向書桌後的暗格——這是她前幾天就發現的。暗格中放著一個牛皮紙信封，里面是幾份英文文件和一張碼頭平面圖。
<s pany... se...\"林喬勉強辨認著這些專業詞匯。雖然她的英文水平有限，但\"ars\"和\"shipent\"已經足夠說明問題——英國人確實在向中國軍閥走私軍火！
她正要用鋼筆抄錄關鍵信息，走廊突然傳來腳步聲。林喬迅速將文件歸位，閃身躲到窗簾後。
門開了，燈光大亮。透過窗簾縫隙，林喬看到管家嬤嬤帶著一個膀大腰圓的保鏢走了進來。
\"老爺說書房可能有人動過，讓我檢查一下。\"嬤嬤的聲音透著緊張，\"你四處看看。\"
林喬屏住呼吸，感覺心髒快要跳出胸腔。保鏢粗重腳步聲在房間里轉了一圈，突然停在書桌前。
\"這抽屜沒關嚴。\"保鏢粗聲粗氣地說。
嬤嬤倒吸一口氣︰\"老天爺！真有人進來過！快，檢查少了什麼！\"
林喬知道不能再等了。她猛地掀開窗簾，在兩人驚愕的目光中沖向門口。
\"攔住她！\"嬤嬤尖叫道。
保鏢反應極快，一把抓住林喬的手臂。她毫不猶豫地低頭咬住那只手，趁對方吃痛松勁的瞬間掙脫，奪門而出。
\"是小喬！那個新來的丫鬟！\"嬤嬤的叫聲在身後回蕩，\"快追！別讓她跑了！\"
林喬飛奔下樓，穿過廚房，從後門沖進夜色中。身後，保鏢沉重的腳步聲和咒罵聲越來越近。她拐進一條小巷，利用身材瘦小的優勢在錯綜復雜的弄堂里穿梭，終于暫時甩掉了追兵。
靠在潮濕的磚牆上喘氣時，林喬才發現自己的右手在流血——不知什麼時候被劃了一道口子。她撕下一條衣角簡單包扎，然後迅速改變裝束，將長發盤起塞進帽子，換上男裝。現在，她看起來就像一個瘦弱的碼頭工人。
吳淞口距離周府大約十里路。林喬不敢叫車，只能快步前行，時不時回頭確認是否被跟蹤。九點半，她終于看到了碼頭區昏暗的燈光。
\"興隆茶館\"就在碼頭入口處，一盞紅燈籠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林喬推門進去，立刻看到了角落里的方志明。他今天穿著碼頭工裝，臉上還抹了煤灰，但那雙明亮的眼楮一眼就能認出來。
\"你受傷了？\"方志明一眼就注意到她手上的布條，眉頭緊鎖。
林喬搖搖頭︰\"小傷。周世昌確實今晚有軍火交易，英國人也參與其中。\"她簡要匯報了在書房發現的線索。
方志明的表情越發凝重︰\"組織已經決定攔截這批軍火。碼頭上有我們十二個同志，都偽裝成工人。\"他壓低聲音，\"但我們需要確鑿證據，最好是拍到交易現場的照片。\"
林喬咬了咬嘴唇︰\"我去。\"
\"太危險了！\"方志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周府的人肯定在找你，而且碼頭上到處都是軍閥的眼線！\"
\"但他們不認識這副打扮的我。\"林喬堅定地說，\"而且我有辦法拍到照片。\"她沒法解釋系統空間的神奇功能，只能含糊其辭。
方志明盯著她看了幾秒，終于松手︰\"十一點整，三號碼頭。周世昌會親自驗貨。如果情況不對，立刻撤退，明白嗎？\"
林喬點點頭，兩人約定好接應地點後分頭行動。
碼頭上霧氣彌漫，為林喬提供了絕佳的掩護。她混在一群搬運工中，慢慢靠近三號碼頭。那里停著一艘不起眼的貨船，但周圍卻站著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
十一點整，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來。周世昌和張師長從車上下來，身後跟著兩個洋人——林喬認出其中一個是她在文件上看到的英國公司代表。
\"貨都齊了？\"張師長粗聲問道。
洋人點點頭，用蹩腳的中文說︰\"全在船艙，最新式的步槍和彈藥。\"
周世昌示意手下上船驗貨。林喬趁機又靠近了些，躲在堆放的貨箱後面。從這里，她能清晰地看到船上卸下的木箱被打開，露出里面油光 亮的步槍。
就是現在！林喬集中精神，用意念命令系統007記錄眼前的場景。
一道只有她能看到的藍光閃過，眼前的場景被完整記錄下來。成功了！
就在她準備撤退時，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渾身血液凝固。
\"老爺！就是她！那個逃跑的丫鬟！\"管家嬤嬤尖利的聲音從碼頭入口處傳來。
林喬轉頭，看到嬤嬤帶著兩個周府保鏢正指著她大喊。更糟的是，張師長的衛兵們也聞聲而動，幾支步槍立刻對準了她的方向。
\"抓住那個探子！\"張師長厲聲喝道。
槍聲劃破夜空。林喬本能地撲向地面，一顆子彈擦著她的頭皮飛過，打在身後的木箱上，木屑四濺。
\"有赤色分子！\"碼頭上頓時大亂。工人們四散奔逃，為林喬提供了暫時的掩護。她爬起來就跑，身後腳步聲、喊叫聲和槍聲混成一片。
轉過一堆貨箱，林喬突然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抬頭一看，是方志明！
\"這邊！\"他抓住她的手，拖著她往碼頭邊緣跑去。那里停著幾艘小漁船，是他們預定的逃生路線。
眼看就要到達漁船，一聲格外響亮的槍聲響起。林喬感到後背一陣劇痛，仿佛被燒紅的鐵棍捅穿。她踉蹌幾步，跌倒在潮濕的木板上。
\"林喬！\"方志明的喊聲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試圖爬起來，但身體不听使喚。溫熱的液體浸透了後背的衣服，在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黑色。是血...她中槍了...
【警報！宿主生命體征急劇下降！】系統007機械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緊急啟動生命維持系統...】
一股奇異的暖流突然從胸口擴散至全身，暫時緩解了疼痛。林喬模糊地看到方志明折返回來，不顧子彈在周圍飛濺，一把將她抱起。
\"堅持住！同志！堅持住！\"方志明的聲音顫抖著，抱著她跳上一艘漁船。
船夫立刻劃槳，小船無聲地滑入濃霧籠罩的江面。身後，碼頭上亂作一團，但槍聲漸漸遠去。
林喬躺在船底，感覺意識正在一點點流失。系統007的提示音不斷響起，但越來越微弱︰【生命維持系統能量不足...宿主失血過多...緊急修復中...】
\"別睡！看著我！\"方志明撕開自己的衣服，用力按在她後背的傷口上，\"我們馬上就到安全屋了，有醫生等著！\"
林喬想回答，但只吐出一口血沫。月光下，方志明的臉漸漸模糊，只剩下那雙充滿恐懼和決心的眼楮格外清晰。
\"同...志...\"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沾滿鮮血的手按在胸口——那里藏著系統記錄下的證據。
然後，黑暗吞噬了一切。
消毒水的氣味。
這是林喬恢復意識時的第一個感覺。她緩緩睜開眼楮，看到低矮的木制天花板和一盞搖曳的油燈。
\"醒了！她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激動地喊道。
方志明的臉出現在視野中，胡子拉碴，眼楮布滿血絲，但洋溢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我...沒死？\"林喬的聲音嘶啞得幾乎听不清。
\"差點！子彈離你的心髒就差一寸！\"方志明扶她慢慢坐起來，遞過一杯水，\"你已經昏迷三天了。\"
林喬小口啜飲著溫水，記憶漸漸回籠︰\"證據...碼頭上的...\"
\"都在這里。\"老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走進來，手里拿著幾張照片——那是系統記錄的畫面，不知怎麼被洗出來了。\"英國人向軍閥走私軍火的鐵證。\"
林喬驚訝地睜大眼楮︰\"怎麼...？\"
\"你昏迷時，那些圖像自動從你的...特殊設備中導出了。\"老周謹慎地選擇著措辭，\"組織已經將這些證據通過外國記者公之于眾。英國領事館被迫發表聲明， bristo公司的那位代表也被召回國內了。\"
\"那批軍火呢？\"
方志明露出勝利的笑容︰\"被我們成功攔截！多虧你提供的時間和地點，同志們偽裝成海關人員，在軍火轉運途中調了包。現在，那些武器已經在去往根據地的路上了！\"
林喬長舒一口氣，卻牽動了後背的傷口，疼得直咧嘴。
\"別亂動。\"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子走進來，\"傷口剛剛結痂，再裂開就麻煩了。\"她檢查了繃帶，又給林喬喂了幾片藥。
\"這是甦醫生，我們的同志。\"老周介紹道，\"這間診所是地下黨的一個聯絡點，你很安全。\"
等甦醫生離開後，老周的表情變得嚴肅︰\"周府那邊，周世昌對外宣稱有個丫鬟偷了東西逃跑時被流彈擊中死了。他們不會繼續追查，但你也絕對不能回去了。\"
林喬點點頭，她早就料到這一點。
\"至于你的下一步...\"老周沉吟片刻，\"組織上有兩個建議。一是送你去根據地學習修養；二是留在上海，正式加入情報組。你自己選擇。\"
沒等林喬回答，方志明突然插話︰\"她的傷至少還需要兩個月才能好利索！應該先去根據地！\"
老周意味深長地看了方志明一眼︰\"志明同志似乎很關心林喬同志的安全啊。\"
方志明的耳根一下子紅了︰\"我...我只是從任務角度考慮...\"
林喬看著兩人，突然做了決定︰\"我想留在上海。這次任務讓我明白，城市情報工作同樣重要。\"她頓了頓，\"而且，我還有未完成的事。\"
她想起了周府的小翠，想起了千千萬萬像小翠一樣被壓迫的底層人民。上海灘的燈火下，還有太多黑暗需要照亮。
老周贊許地點點頭︰\"好。等你傷好些了，就正式加入情報組。志明同志會做你的聯絡人。\"他站起身，\"現在，好好休息吧。\"
房間里只剩下林喬和方志明。沉默片刻後，方志明突然開口︰\"你差點嚇死我。\"
林喬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一向沉穩的同志會說出這種話。
\"當你倒在那里...滿身是血...\"方志明的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我以為...\"
林喬輕輕握住他的手︰\"但我沒死。而且我們成功了，不是嗎？\"
方志明抬起頭，眼中的情緒讓林喬心頭一顫——那不僅僅是同志間的關懷，還有更深的東西。
\"下次...不要再這麼冒險了。\"他最終只說出這一句，然後匆匆離開了房間。
林喬靠在枕頭上，感受著後背傷口的抽痛。窗外，上海灘的燈火依然璀璨，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但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在周府忍氣吞聲的小丫鬟了。
她活了下來，帶著滿身傷痕和更加堅定的信念。
\"沈大哥，你看到了嗎？\"她輕聲自語，\"我也能為了理想拼命了。\"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遠處，黃浦江上的汽笛聲悠長而哀傷，像是在訴說這個時代所有的苦難與希望。
林喬閉上眼楮，系統007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生命維持系統充能中...宿主恢復進度78...新功能待解鎖...】有一點她很確定——她的革命之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