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禁毒局總部地下三層的安全屋內，消毒水的氣味刺激著林喬的鼻腔。她坐在醫療床邊，看著醫生為她左臂的槍傷拆線。傷口愈合得不錯，但右腿的子彈擦傷留下了明顯的疤痕，每次彎曲時都會傳來尖銳的疼痛。
\"肌肉組織有輕微損傷。\"醫生推了推眼鏡，\"建議至少休息兩周，避免劇烈運動。\"
林喬面無表情地點頭，心里卻清楚自己不可能休息那麼久。從阿富汗返回已經三天，她的大腦仍在處理那個顛覆性的發現——徐天華，她的導師，可能還活著，而且可能仍在執行臥底任務。
醫生離開後，張局長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金屬檔案盒。這位禁毒局的一把手看起來比林喬記憶中蒼老了許多，眼角的皺紋像刀刻般深邃。
\"感覺怎麼樣？\"他放下檔案盒，聲音低沉。
\"可以執行任務。\"林喬直截了當地回答，\"u盤里的數據分析完了嗎？\"
張局長嘆了口氣，打開檔案盒取出一台加密筆記本電腦︰\"78的數據已經足夠我們鎖定納吉布拉在歐洲的六個分銷中心。法國和德國警方昨晚聯合突襲，繳獲了兩噸海洛因。\"他停頓了一下，\"但這不是你真正想知道的，對嗎？\"
林喬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腿上的疤痕︰\"徐天華。他還活著？\"
房間陷入沉默。張局長走到角落的咖啡機前，慢條斯理地倒了杯黑咖啡，似乎在斟酌用詞。
\"五年前，"教授"集團崛起的速度異常。\"他終于開口，\"我們懷疑有內部情報支持，但所有臥底嘗試都失敗了——特工要麼失蹤，要麼被收買。徐天華提出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張局長調出電腦上的一段加密視頻。畫面中，徐天華穿著林喬熟悉的黑色訓練服，背景是禁毒局的會議室。
\"黑旗行動記錄，第一天。\"視頻中的徐天華直視鏡頭，\"我將主動接觸"教授"集團，聲稱被禁毒局開除並尋求合作。為取得信任，必要時會參與實際毒品交易。此行為已獲局長特別授權。\"
林喬的呼吸停滯了一秒。黑旗行動——禁毒局最隱秘的行動代號，意味著特工可以采取任何必要手段，包括違法行為，以滲透目標組織。這類行動的記錄通常只有局長和總統知曉。
\"為什麼選他？\"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
\"是他自己要求的。\"張局長關閉視頻，\"徐天華認為只有足夠高級別的特工才有機會接近"教授"核心。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兩年後，真正的"教授"死于一場"意外"，而徐天華逐步接管了整個網絡。\"
林喬的思緒翻騰。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她在阿富汗看到的一切——徐天華與納吉布拉的毒品交易，利用醫療物資走私——都是任務的一部分。但這解釋不了所有疑問。
\"他為什麼不見我？為什麼要繼續隱藏身份？\"
張局長的表情變得復雜︰\"一個月前，我們失去了聯系。徐天華發來最後一條信息說發現了一個更大的網絡，涉及多國政府和制藥集團。之後他就消失了。\"他直視林喬的眼楮，\"直到你在阿富汗遇見他。\"
電腦屏幕自動切換到一個新文件——赫拉特機場的監控截圖。雖然模糊，但那個灰色西裝、左手缺小指的男人毫無疑問是徐天華。
\"他冒險聯系你，說明情況已經非常危急。\"張局長調出另一份文件，\"這是我們近期發現的。\"
屏幕上顯示著一系列化學方程式和藥品專利文件，標題是\"維蘭德制藥——新型止痛藥n9研發計劃\"。
\"表面上是開發新型止痛藥，實際上...\"張局長放大了一張分子結構圖，\"比海洛因強效50倍的合成阿片類藥物，成癮性極高但生產成本極低。維蘭德制藥計劃通過合法藥品渠道在全球分銷。\"
林喬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可怕之處︰合法制藥公司作為掩護，完善的國際分銷網絡，再加上政府內部的保護傘——這比傳統毒品走私更難追蹤，危害也更大。
\"徐天華發現了這個？\"
\"我們相信是的。\"張局長點點頭，\"維蘭德制藥的ceo馬克斯•維蘭德表面上是個慈善家，實際上與多國政商界有密切聯系。更麻煩的是...\"他調出一張照片，\"我們的內部分析顯示，禁毒局高層可能有人被他收買。\"
照片上是一個華國官員與維蘭德握手的場景。雖然面部被打碼，但那塊獨特的金色袖扣林喬一眼就認出來了——禁毒局副局長李國強的標志性配飾。
\"所以徐天華不敢貿然現身。\"林喬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他需要確保證據足夠充分，同時避開內部眼線。\"
張局長嚴肅地點頭︰\"現在你明白為什麼這個信息只限于這個房間了。除了我和總統，你是第三個知道黑旗行動完整真相的人。\"
林喬的腿傷突然刺痛起來，仿佛在提醒她現實的殘酷。她曾經最尊敬的導師，五年來一直活在陰影中，為了任務甚至不惜被同僚視為叛徒。而她，差點因為自己的魯莽破壞了他多年的心血。
\"我需要做什麼？\"她抬起頭，聲音堅定。
\"你的腿傷需要時間恢復—\"
\"不需要。\"林喬打斷他，\"我可以勝任任何任務。\"
張局長審視著她，最終嘆了口氣︰\"維蘭德下周將在新加坡召開亞太地區藥品發布會。我們需要有人接近他，獲取與毒品網絡相關的證據。\"他遞過一個文件夾，\"你的新身份︰林雪，華國醫藥大學研究員，專攻疼痛管理。\"
林喬翻開文件，迅速記憶著偽造履歷的每一個細節。這個身份顯然已經準備了很久——有完整的學術記錄、社交賬號甚至幾篇發表的論文。
\"徐天華會出現在新加坡嗎？\"
\"不確定。\"張局長的表情晦暗不明，\"但如果他確實在調查維蘭德，那里是個不錯的切入點。\"他頓了頓，\"林喬，你必須明白，這次行動的風險極高。如果維蘭德確實有禁毒局內線，你的身份可能從一開始就暴露了。\"
林喬合上文件︰\"在緬甸和阿富汗也一樣。\"她站起身，受傷的腿一陣刺痛，但她沒有表現出來，\"什麼時候出發？\"
\"五天後。在此之前，你需要接受醫藥知識速成訓練，還有...\"張局長指了指她的腿，\"至少學會掩飾那個傷。\"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高強度噩夢。林喬每天花十二小時學習基礎藥理學，記憶各種化學方程式和藥品名稱；另外四小時在康復室，忍受著物理治療師對她腿傷的\"折磨\"。
\"肌肉粘連嚴重。\"治療師用力按壓她腿上的傷疤，疼得林喬眼前發黑，\"需要每天拉伸，否則跑步時會突然失去力量。\"
最痛苦的還不是身體上的。夜深人靜時，林喬總會想起徐天華在警校的教導，以及他在阿富汗那通神秘通訊中的話。五年臥底會如何改變一個人？當你在黑暗中生活太久，是否還能記得光明的模樣？
出發前一天，林喬被帶到一間特殊裝備室。技術員小李——一個戴著厚眼鏡的年輕人——向她展示了幾樣新裝備。
\"微型皮下通訊器。\"他指著一個比米粒還小的芯片，\"植入耳後，可以直接通過骨傳導與你交流，不需要外接設備。\"
林喬點頭同意植入。細小的刺痛後，她听到了熟悉的聲音︰\"系統連接正常，通訊測試。\"
\"然後是這個。\"小李拿出一個看似普通的唇膏，\"緊急情況下扭開底部，會釋放高強度閃光和煙霧，足夠你脫身。\"
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後一樣——一副隱形眼鏡。\"顯示增強型，\"小李解釋道，\"可以識別特定化學物質發出的光譜。如果維蘭德展示的"藥品"實際是毒品，鏡片會顯示紅色光環。\"
裝備齊全後，林喬回到宿舍做最後準備。她打開電腦，調出維蘭德的詳細資料︰45歲，德裔美國人，哈佛醫學院畢業，十年前創立維蘭德制藥，表面上是慈善家，資助多家醫院和大學。沒有結婚，但八卦雜志常把他和各種名媛聯系在一起。
照片上的維蘭德金發碧眼，面容英俊，總是帶著溫和的微笑。但林喬注意到他的眼楮——那種冰藍色的瞳孔里沒有絲毫溫度，就像蛇類的眼楮。
\"007，分析維蘭德過去六個月的行程。\"
虛擬屏幕上立刻顯示出密密麻麻的航線圖。維蘭德幾乎每月都往返于美國、歐洲和亞洲之間，行程異常頻繁。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他每次來亞洲都會在新加坡停留，而且必定會去一家名為\"翠鳥\"的私人俱樂部。
\"搜索"翠鳥俱樂部"相關信息。\"
結果顯示極少——這是一家僅限會員的高端會所，位于新加坡濱海灣一棟摩天大樓的頂層。入會需要兩位現有會員推薦，且年費高達二十萬美元。但更令林喬注意的是，俱樂部的股東名單中有一個熟悉的名字︰李國強。
\"果然有聯系...\"林喬喃喃自語。禁毒局副局長與調查目標的關聯，證實了張局長的擔憂。
她正準備關閉電腦，007突然發出提示︰\"檢測到加密郵件進入。發送者︰未知。\"
郵件只有一個附件——段十秒的模糊視頻。林喬點開後，畫面中出現了徐天華的身影。他看起來比在阿富汗時更加憔悴，背景似乎是一間實驗室。
\"n9不是終點。\"徐天華的聲音經過處理，但林喬仍能辨認出那種語調，\"維蘭德在開發更危險的東西。新加坡只是開始。小心李...\"
視頻突然中斷。林喬立刻聯系張局長，但奇怪的是，這段視頻在她的電腦上自動銷毀了，連007都無法恢復。
\"警告︰視頻可能含有追蹤程序。\"007提醒，\"建議立即啟動系統掃描。\"
林喬斷開網絡連接，但為時已晚。她的門禁卡突然失效，宿舍燈光全部熄滅，只剩下應急出口的微弱綠光。
有人不想她去新加坡。
林喬迅速拔出手槍，閃身到門後。走廊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止一個人，而且訓練有素。她屏住呼吸，听著電子鎖被破解的\"滴滴\"聲。
門開的一瞬間，林喬一個肘擊放倒了第一個入侵者，同時開槍擊中第二個人的膝蓋。第三人反應極快，一記掃腿攻向她受傷的右腿。劇痛讓林喬的動作慢了半拍，被對方一個過肩摔狠狠砸在地上。
她忍痛翻滾避開隨之而來的踢擊，同時從靴子里抽出匕首，精準刺入攻擊者的大腿。那人悶哼一聲後退，林喬趁機爬起，卻發現更多黑影涌入房間。
就在她準備拼死一搏時，襲擊者突然停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來，打開了應急燈。
\"反應不錯，但還是太依賴視覺。\"熟悉的聲音讓林喬渾身一震，\"在黑暗中，呼吸和氣味比眼楮可靠。\"
燈光下，徐天華的臉顯得格外滄桑。他穿著禁毒局的制服，但沒有任何標識，左手依舊缺那根小指。五年臥底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跡——眼角的皺紋更深了，鬢角全白，只有那雙銳利的眼楮仍如林喬記憶中一樣。
\"教...官？\"林喬的聲音幾乎哽住，手槍仍指著對方胸口。
徐天華示意其他人退出房間︰\"測試結束了。看來張局長沒看錯人。\"
林喬沒有放下武器︰\"證明是你。\"
徐天華嘆了口氣，慢慢卷起左袖——一個熟悉的鷹形紋身露了出來，下面是林喬再熟悉不過的一行字︰\"夜鶯初啼\"。
這是她通過最終考核那天，徐天華特意去紋的。當時他說︰\"每個教官都希望有一天被學生超越。這是我的期待。\"
林喬終于放下槍，但警惕未減︰\"為什麼這樣試探我？\"
\"因為新加坡比阿富汗危險十倍。\"徐天華的聲音低沉，\"維蘭德不是普通毒梟，他的網絡遍布各國高層。如果你連這種程度的突襲都應付不了...\"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視頻是你發的？那個警告？\"
徐天華點頭︰\"李國強已經倒向維蘭德。你的新加坡行程理論上只有張局長知道，但我懷疑內部還有其他眼線。\"他遞給林喬一個新手機，\"單線聯系，加密頻道。新加坡後，我們不再直接見面。\"
林喬接過手機，千言萬語堵在胸口。五年了，她曾以為徐天華犧牲，曾以為他叛變，而現在他就站在面前，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像個陌生人。
\"n9是什麼？\"她最終選擇問最關鍵的問題。
\"誘餌。\"徐天華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維蘭德真正在研發的是nx，一種可以混入飲用水的神經致幻劑。微量就能讓人產生強烈依賴，而停藥會導致劇烈痛苦。\"他頓了頓，\"他們計劃通過城市供水系統實驗性投放。\"
林喬的血液幾乎凝固。這已經超出了傳統毒品的範疇，而是大規模生化武器的概念。
\"證據呢？\"
\"在新加坡。\"徐天華走向門口，\"維蘭德將在發布會上展示"新型淨水技術"，那就是nx的載體。\"他最後看了林喬一眼，\"你的任務是接近他，獲取實驗室位置。剩下的...交給我。\"
\"等等！\"林喬叫住他，\"五年了...你為什麼不早點聯系局里？為什麼要獨自承擔這一切？\"
徐天華的背影僵了一瞬︰\"黑旗行動的原則——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他沒有回頭，\"而且...有些路一旦走上，就不能回頭了。\"
門關上後，林喬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徐天華變了，那個曾經教導她堅持正義的教官，如今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決絕。五年臥底生涯是否已經讓他變成了另一個\"教授\"？而她，是否也會走上同樣的道路？
窗外，北京的夜色深沉。明天她將飛往新加坡，開始一場比以往任何任務都危險的游戲。而這一次，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應該相信誰。
\"007，\"她輕聲命令，\"備份所有數據，設置48小時自動發送給張局長。內容︰如果我失聯，調查李國強與翠鳥俱樂部的所有往來。\"
\"已設置。\"007回應道，\"建議你現在休息。根據身體掃描，你的腿部傷炎癥指數已達警戒水平。\"
林喬搖搖頭，取出醫藥箱給自己注射了一針止痛劑。疼痛暫時緩解了，但更深的憂慮揮之不去——徐天華的出現，nx的威脅，內部叛徒的陰影...這一切都比她面對過的任何毒梟都更復雜、更危險。
她拿起新身份的文件，再次熟記每一個細節︰林雪，32歲，華國醫藥大學副教授，專攻神經性疼痛管理...完美的偽裝，完美的陷阱。
新加坡的燈光在遠方閃爍，如同一片誘惑的海洋。而林喬，這條傷痕累累的夜鶯，將再次飛入最危險的暴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