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的烈日像熔化的鉛一樣傾瀉在赫拉特郊外的荒漠上。林喬調整著頭巾,讓布料更好地遮住面部。汗水已經浸透了她的襯衫,在防彈背心上留下一圈深色的痕跡。這里的氣候與緬甸截然不同——干燥、炎熱,空氣中永遠飄浮著細小的沙塵。
\"距離目標地點還有兩公里。\"007的聲音在林喬腦海中響起,\"檢測到前方有武裝人員巡邏。\"
林喬放慢腳步,假裝整理醫療包。作為\"無國界醫生組織\"新調來的醫生,她的掩護身份完美無瑕——三個月的基礎醫療培訓,全套偽造證件,甚至連指甲縫里都藏著真實的藥物殘留。但在這里,任何一個小失誤都可能致命。
兩名持槍男子從沙丘後現身,ak47隨意地掛在胸前。他們穿著當地常見的寬松長袍,但右臂上都綁著一條白色布條——這是納吉布拉武裝販毒集團的標志。
\"停下!\"其中一人用達利語喝道,\"證件!\"
林喬順從地舉起雙手,用略帶口音的達利語回答︰\"我是醫生,來為村子看病的。\"
她緩慢地取出證件和\"無國界醫生\"的徽章。高個子男子粗暴地抓過文件,眯著眼楮檢查,然後對著無線電說了幾句。
\"跟我來。\"他最終說道,槍口指了指前方。
林喬被帶進一個看似廢棄的村莊。泥磚房屋大多半毀,但中央的幾棟建築明顯經過修繕,周圍站著更多武裝人員。她被領進最大的一間屋子,里面的布置出人意料地現代化——空調嗡嗡運轉,牆上掛著衛星圖像顯示屏,一個身著西式襯衫的中年男人坐在電腦前。
納吉布拉。金新月地區最大的毒梟之一,表面上是個\"慈善商人\",實際上控制著從阿富汗到歐洲的三條主要海洛因運輸路線。與東南亞毒梟不同,他與塔利班分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使抓捕行動異常復雜。
\"甦菲亞醫生?\"納吉布拉抬起頭,深陷的眼窩里是一雙鷹隼般的眼楮,\"無國界醫生怎麼會對一個邊境小村莊感興趣?\"
林喬早已準備好答案︰\"組織收到報告,說這里有兒童出現罕見的呼吸道疾病。我們懷疑是附近化學污染導致的。\"她故意頓了頓,\"當然,如果不需要幫助,我可以立刻離開。\"
納吉布拉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打,目光銳利如刀︰\"你一個人來?沒有保鏢,沒有助手?\"
\"我的助手明天到。\"林喬平靜地回答,\"我想先評估情況。作為醫生,我相信任何地方的人都值得救治。\"
一陣沉默。納吉布拉突然笑了,露出幾顆金牙︰\"好一個理想主義者。\"他站起身,比林喬想象的還要高大,\"既然你這麼熱心,我帶你看看我們的"診所"。\"
所謂的診所是一間簡陋的棚屋,里面躺著十幾個病人,大多是婦女和兒童。空氣里彌漫著傷口潰爛和消毒水混合的氣味。林喬立刻進入角色,開始檢查最嚴重的一個小男孩——他的一條腿上纏著髒兮兮的繃帶,已經發黑變硬。
\"這傷口感染了,需要立即清創。\"她果斷地說,同時打開醫療包取出器械,\"有干淨的水嗎?\"
納吉布拉示意手下提來一桶水,然後站在一旁觀察。林喬全神貫注地處理傷口,動作嫻熟而精準。這不是表演——三個月的醫療培訓讓她掌握了基礎的外傷處理技能。
小男孩咬著一塊皮革忍住哭聲,他的母親在一旁低聲啜泣。林喬完成包扎後,又檢查了其他病人,分發藥物,記錄癥狀。整個過程中,她能感覺到納吉布拉的目光如影隨形。
\"你很熟練。\"當最後一個病人離開後,納吉布拉評價道,\"在哪里學的醫?\"
\"倫敦。\"林喬說出背熟的履歷,\"然後在非洲工作了兩年。\"
納吉布拉點點頭︰\"今晚住下吧。明天有個車隊去赫拉特,可以帶你一程。\"
這是一個測試,林喬心知肚明。接受意味著更深入的調查,拒絕則會引起懷疑。
\"謝謝,但我答應過村長先檢查東邊的幾戶人家。\"她婉拒道,\"我的助手會直接去那里與我會合。\"
納吉布拉沒有堅持,只是派了兩名\"護衛\"跟著她。林喬知道,從現在起,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監視。
日落時分,林喬來到村子東側的一戶人家。這里確實有個生病的老人,但更重要的是,這是上線安排的聯絡點。當護衛在門外等候時,老人悄悄塞給她一張紙條。
\"明日10點,赫拉特集市。藍色大門。\"
林喬將紙條吞下,繼續完成\"診療\"。當晚,她睡在村民提供的一間小屋里,手槍藏在枕頭下,每一絲風吹草動都會讓她驚醒。
第二天,護衛\"護送\"她前往赫拉特。一路上,林喬仔細觀察地形——荒漠中的小路,隱蔽的山洞,偶爾出現的武裝檢查站。這些都是未來行動需要的情報。
赫拉特集市人聲鼎沸,各種香料的氣味混雜在空氣中。林喬輕松甩開了護衛,來到約定的藍色大門前。一個賣地毯的商人將她引入內室。
\"情況如何?\"男人開門見山,他是華國禁毒局駐中亞的特工王磊。
林喬簡要匯報了與納吉布拉的接觸︰\"他比檔案中描述的更謹慎,手下武裝程度很高,明顯受過專業訓練。\"
王磊點點頭,遞給她一個包裹︰\"新裝備。納吉布拉最近在策劃一次大規模運輸,目標是歐洲市場。我們需要確切的路線和時間。\"
包裹里是一套微型監控設備,偽裝成醫療器具的樣子。林喬迅速熟悉了操作方法,然後將設備藏入醫療包。
\"還有一件事,\"王磊壓低聲音,\"納吉布拉上周會見了一個華國人,可能是我們一直在追查的"教授"。\"
林喬瞳孔微縮。\"教授\"是華國一個神秘毒梟的代號,專門將金新月的海洛因轉運入境。如果這兩大毒網聯手...
\"有照片嗎?\"
王磊搖頭︰\"納吉布拉的反偵察意識很強。但根據描述,那人左手缺一根小指。\"
這個特征足夠了。林喬記下情報,準備離開時,王磊又遞給她一個小瓶︰\"解毒劑。納吉布拉喜歡用鴉片制劑測試新人。\"
回到街上,林喬立刻察覺到被人跟蹤。她故意繞了幾圈,最後走進一家藥房。跟蹤者是個瘦高的年輕人,假裝在對面攤位挑選水果。
林喬買了些常規藥品,然後突然轉向跟蹤者︰\"你也生病了?一直跟著我。\"
年輕人明顯慌了︰\"我...我只是...\"
\"告訴納吉布拉,\"林喬冷靜地說,\"如果他想測試我,最好直接來。偷偷摸摸的作風不適合一個"商人"。\"
年輕人的臉色變了變,匆匆離開。林喬知道,這番話很快就會傳到納吉布拉耳中。在阿富汗,直率有時比躲藏更能贏得尊重。
當天下午,林喬的\"助手\"終于出現了——一個叫阿里的當地年輕人,實際上是禁毒局發展的線人。兩人按照計劃前往下一個村莊,繼續醫療工作的掩護。
三天後,納吉布拉的人再次找到林喬,這次是邀請她去\"主診所\"幫忙。這個診所位于一個戒備森嚴的莊園內,明顯是納吉布拉的主要據點之一。
莊園的安保極其嚴密。林喬經過三道檢查,連醫療包都被仔細翻查。幸好007幫助屏蔽了監控設備的掃描,使它們看起來只是普通醫療器械。
\"甦菲亞醫生,歡迎。\"納吉布拉在裝修豪華的辦公室接待她,\"我有些...特殊病人需要你的專業意見。\"
第一個\"病人\"是個年輕男子,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手臂上滿是針孔。納吉布拉觀察著林喬的反應︰\"他用了不純的海洛因。你能救他嗎?\"
又一個測試。林喬檢查了\"病人\"的瞳孔和脈搏︰\"需要納洛酮和靜脈輸液。但更重要的是知道他吸食的具體成分。\"
她嫻熟地配藥、注射,同時悄悄采集了一點病人的血液樣本藏入特制容器——這將有助于分析毒品配方。
納吉布拉似乎對她的表現滿意︰\"你比上一個醫生強多了。他連基本的解毒都不會。\"
\"上一個醫生?\"林喬一邊調整輸液速度一邊問。
\"美國人,三個月前。\"納吉布拉輕描淡寫地說,\"太愛問問題了。\"
林喬背後一涼。禁毒局的檔案中提到過一名失蹤的美國記者,偽裝成醫療志願者調查納吉布拉的網絡。看來他已經遇害了。
接下來的幾天,林喬被允許在診所自由行動。她利用治療病人的機會,在關鍵位置安裝了微型監控設備——尤其是納吉布拉經常使用的會議室。
情報開始源源不斷地傳來︰運輸路線、賄賂名單、歐洲分銷商信息...最重要的是,納吉布拉與\"教授\"的第二次會面就定在一周後。
\"007,加強監控掃描。\"林喬在臨時住所命令道,\"重點捕捉任何關于"教授"的信息。\"
然而,就在會面前兩天,意外發生了。林喬被緊急叫到診所,發現一群傷員被送了進來——納吉布拉的車隊遭遇了伏擊。
\"美國人干的!\"一個滿臉是血的槍手怒吼,\"他們埋伏在峽谷里!\"
林喬立刻投入救治。最嚴重的傷員腹部中彈,血壓急劇下降。她迅速建立靜脈通道,準備輸血。
\"沒用的,\"納吉布拉突然出現在門口,臉色陰沉,\"他是叛徒。給美國人通風報信。\"
傷員虛弱地搖頭︰\"老板...我沒有...\"
納吉布拉拔出手槍,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槍打爆了傷員的頭。鮮血和腦漿濺了林喬一身。
\"清理干淨。\"納吉布拉冷冷地說,然後轉向林喬,\"準備一下,醫生。一小時後我們出發。\"
林喬強忍嘔吐的沖動︰\"去哪里?\"
\"前線。\"納吉布拉的金牙在燈光下閃爍,\"我的戰士們需要醫療支援。\"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考驗。林喬被帶上車隊,前往山區交戰地帶。一路上,007不斷警告周圍有武裝人員活動,熱源信號顯示至少有三十名戰斗人員分布在兩側山頭。
車隊在一個廢棄村莊停下。納吉布拉的人正在這里與不明武裝交火。林喬被安排在一間半毀的房子里救治傷員,耳邊是連綿不斷的槍聲和爆炸聲。
\"醫生!快!\"一個滿臉塵土的戰士拖進來一個胸口中彈的同伴。
林喬立刻檢查傷口——子彈可能擊穿了肺部。她迅速插管,維持呼吸,同時準備緊急手術。沒有麻醉,傷員在劇痛中慘叫不止。
\"按住他!\"她對旁邊的戰士喊道。
手術刀劃開皮膚,鮮血涌出。林喬的手指穩如磐石,在血肉中尋找彈頭。槍聲越來越近,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但她絲毫不為所動。
\"找到了。\"她夾出變形的彈頭,然後迅速縫合傷口。
剛完成包扎,一枚火箭彈在附近爆炸,震得整個房子都在搖晃。林喬被氣浪掀翻在地,耳朵嗡嗡作響。
\"我們必須撤了!\"一個戰士拉起她,\"美國人攻過來了!\"
林喬被推上一輛吉普車。車隊在槍林彈雨中突圍,後視鏡里,她看到幾個納吉布拉的人被子彈撂倒,倒在塵土中再也起不來。
回到莊園已是深夜。林喬精疲力盡,身上的白大褂早已血跡斑斑。納吉布拉親自遞給她一杯茶︰\"你今天救了六個我的人。\"
林喬接過茶杯,007立刻分析成分︰\"檢測到微量鴉片制劑,建議勿飲。\"
她假裝抿了一口,趁納吉布拉不注意時吐在袖口︰\"這是我的工作。\"
\"不僅僅是工作。\"納吉布拉坐進皮質沙發,\"你面對槍聲時手都不抖一下。這不是普通醫生能做到的。\"
林喬心跳加速,但面上不顯︰\"非洲比這里更糟。至少你的敵人還用槍,而不是砍刀。\"
納吉布拉大笑起來︰\"我喜歡你,甦菲亞醫生。\"他傾身向前,\"留下來做我的私人醫生吧。工資是你現在的十倍。\"
這是一個關鍵轉折點。接受意味著更接近核心,但也更難脫身。
\"我需要考慮。\"林喬謹慎地回答,\"無國界醫生有我們的誓言...\"
\"誓言?\"納吉布拉嗤笑一聲,\"在阿富汗,唯一重要的誓言是對真主和武器的。\"他站起身,\"明天給我答復。現在去休息吧。\"
回到被安排的小屋,林喬立刻檢查了監控設備。白天的戰斗不是演戲——納吉布拉確實損失了七個人,而襲擊者確實是美軍特種部隊。這意味著國際社會對納吉布拉的關注正在增加。
\"007,分析今日收集的所有音頻數據。\"
一段加密對話引起了她的注意——納吉布拉在返回途中與心腹的談話提到了\"教授\"和\"新路線\"。
\"...必須改變計劃。\"納吉布拉的聲音說,\"美國人已經盯上了南部路線。告訴教授,我們走北線,經過土庫曼斯坦。\"
這正是禁毒局需要的關鍵情報!林喬立即將信息加密傳輸。但就在發送完成的瞬間,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她迅速關閉設備,假裝在整理醫療包。門被推開,阿里慌張地沖進來︰\"醫生!快走!納吉布拉發現了你的監控設備!\"
林喬的血液瞬間凝固︰\"什麼?\"
\"他在會議室天花板找到了一個。正在搜查整個莊園!\"阿里塞給她一把車鑰匙,\"西側圍牆有個缺口,我的車在那里!\"
沒有時間思考暴露的原因。林喬抓起必要的裝備,跟著阿里穿過黑暗的走廊。莊園已經拉響警報,武裝人員四處奔跑。
他們剛到達西側庭院,一束強光突然照來︰\"站住!\"
阿里推了林喬一把︰\"跑!\"同時自己轉身迎向追兵。
林喬沒有猶豫,翻過圍牆跳進外面的荒地。身後傳來槍聲和阿里的慘叫,但她不能回頭。車子就停在五十米外,她拼命奔跑,子彈在身旁激起陣陣塵土。
\"007,啟動緊急導航!\"
在系統的指引下,林喬駕車沖入荒漠,甩開了第一波追兵。但納吉布拉的人熟悉地形,很快就有兩輛武裝越野車追了上來。
荒漠中沒有掩護,只有無盡的沙丘和岩石。林喬將油門踩到底,同時單手給手槍上膛。第一輛追車靠近了,槍手從窗口探出身開火。
子彈擊碎後窗玻璃,碎片劃過林喬的臉頰。她猛打方向盤,車子幾乎側翻,同時回手開了三槍。一槍命中司機,越野車頓時失控撞上岩石,爆出一團火球。
第二輛車更加謹慎,保持距離用步槍點射。林喬的左臂突然一陣劇痛——子彈擊中了。鮮血很快浸透了衣袖,方向盤變得濕滑。
\"檢測到前方200米有峽谷。\"007提醒道,\"建議棄車步行。\"
林喬咬牙堅持到峽谷邊緣,然後猛地剎車。她抓起醫療包和武器跳下車,滾入一道岩縫中。追車在崖邊急停,三名槍手下車搜尋。
林喬屏住呼吸,用牙齒配合右手給左臂簡單包扎。槍手們分散開來,其中一個正朝她的藏身處走來。
月光下,她能看清對方年輕的臉和緊張的眼神。這個男孩可能還不到二十歲,但手中的ak47已經奪走過無數生命。林喬緩緩舉起手槍,瞄準他的胸口。
槍手越來越近,幾乎踩到了林喬藏身的岩縫邊緣。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傳來引擎聲——不是汽車,而是直升機!
\"美國人!\"一個槍手大喊,\"快撤!\"
三人匆忙上車逃離。林喬松了口氣,但警惕未減——美軍同樣危險。她蜷縮在岩縫中,看著直升機在頭頂盤旋,探照燈掃過每一寸地面。
\"發現生命體征。\"007突然警告,\"右後方10米。\"
林喬猛地轉身,手槍直指聲源。一個黑影趴在岩石後,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是阿里!他居然逃出來了,盡管傷勢嚴重。
美軍直升機最終飛走了,荒漠重歸寂靜。林喬爬向阿里,發現他除了骨折外,腹部還有一處槍傷,情況危急。
\"堅...堅持住。\"她撕開衣服按壓傷口,\"我帶你去赫拉特。\"
阿里虛弱地搖頭︰\"不...不行了。听著...納吉布拉...明天...機場...\"他咳出一口血,\"教授...會來...\"
\"哪個機場?什麼時候?\"林喬急切地問,但阿里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
\"赫拉特...國際...上午十點...\"這是阿里最後的遺言。
林喬輕輕合上他的眼楮。這個勇敢的線人為任務獻出了生命,而她必須確保這份情報不被浪費。
\"007,記錄新情報︰"教授"將于明日上午十點在赫拉特國際機場與納吉布拉會面。\"
在荒漠中跋涉了六小時後,林喬終于到達了一個小村莊。她用身上最後的錢買了輛破舊摩托車,向赫拉特駛去。
傷口已經止血,但疼痛和失血使她頭暈目眩。林喬咬緊牙關,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須抓住這次機會,揭露\"教授\"的真面目,為阿里和其他犧牲者討回公道。
赫拉特的晨光中,一場終極對決正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