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舊工業區籠罩在青灰色的霧氣中，廢棄的廠房像沉睡的巨獸般蟄伏。林喬和沈默蹲在一棟破舊的水塔上，俯視著不遠處那座看似普通的倉庫——守夜人地下基地的入口。
"確認了，入口在倉庫東側的貨運電梯。"沈默放下望遠鏡，左臂上的繃帶又滲出了些許血跡，"每半小時換一次崗，下次交接在四點二十。"
林喬檢查著手中的銅錢劍和符咒，掌心剛剛結痂的傷口隱隱作痛︰"防御呢？"
"三層防護︰外圍巡邏，電梯生物識別，最下層還有靈能結界。"沈默從背包里取出兩個小裝置，"我黑進了他們的系統，偽造了這兩個身份卡，能騙過前兩層。但結界..."
"交給我。"林喬拿出外婆的青銅匕首，"這上面有青雲觀的符文，應該能干擾結界。"
沈默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了點頭。他的臉色比昨晚更加蒼白，眼下浮現出淡淡的青黑色，仿佛很久沒有休息。林喬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發抖，但他很快握緊拳頭掩飾住了。
"你的狀態..."林喬忍不住開口。
"夠完成任務。"沈默打斷她，從口袋里掏出那個紅色藥瓶，仰頭喝下最後幾滴。液體滑入喉嚨的瞬間，他全身繃緊，左臂的烙印發出微弱的紅光，又被迅速壓制下去。
林喬抓住他的手腕︰"這到底是什麼？你不能再這樣消耗自己了！"
沈默輕輕掙脫︰"鎖魂丹，楊大夫的秘方。用他的血和幾種稀有草藥制成，能暫時抑制烙印擴散。"他苦笑一聲，"現在喝完了，所以我們必須快點。"
四點十八分，兩人悄無聲息地滑下水塔，借著晨霧的掩護接近倉庫。兩名守夜人正在入口處閑聊，渾然不覺危險臨近。
沈默做了個手勢，林喬會意，從腰包中摸出兩張符紙，輕聲念咒後拋向空中。符紙無風自動，悄無聲息地貼在了兩名守衛背上。他們的話音戛然而止，眼神變得茫然，像被按了暫停鍵。
"只有五分鐘效果。"林喬低聲道，"快走。"
兩人迅速穿過警戒線，來到貨運電梯前。沈默刷了偽造的身份卡，電梯門無聲滑開。里面的生物識別系統亮起藍光，掃描著兩人的面部特征。
林喬屏住呼吸，直到系統發出"滴"的一聲輕響︰"身份確認，三級權限。"
電梯開始下降，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跳動︰b1，b2，b3...最終停在b5。門開前，沈默突然拉住林喬的手︰"記住，無論發生什麼，優先救楊大夫。他比我們更了解逆轉陣法。"
電梯門滑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純白色的走廊，天花板上的ed燈發出刺目的冷光。走廊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金屬門，門框上瓖嵌著七顆水晶，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靈能結界。"沈默壓低聲音，"觸踫任何一處都會觸發警報。"
林喬點頭，取出青銅匕首。匕首剛一現身，七顆水晶就微微閃爍起來，仿佛感應到了威脅。她深吸一口氣，回憶著外婆筆記中的破陣方法，將匕首尖端輕輕抵在第一顆水晶上。
"天樞為始，地煞為終..."
隨著咒語，匕首上的符文亮起青光，第一顆水晶"啪"地一聲碎裂。林喬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繼續向第二顆移動。
"林喬，"沈默突然警告，"有人來了！"
走廊另一側傳來腳步聲和交談聲，越來越近。林喬加快速度，匕首接連點碎第三、第四顆水晶，但時間顯然不夠了。
沈默當機立斷，一把扯下左臂的繃帶，露出那個已經完全睜開的"眼楮"烙印。他咬牙將手掌按在上面，烙印頓時發出刺目的紅光。
"你在干什麼？"林喬驚恐地問。
"制造干擾。"沈默的聲音因痛苦而扭曲，"繼續破陣，別管我！"
紅光如同實質般擴散開來，籠罩了整個走廊。遠處的腳步聲突然變得混亂，伴隨著驚慌的喊叫︰"能量波動！所有人員撤離b5區！"
第五、第六顆水晶在林喬的匕首下接連破碎。就在她即將觸踫第七顆時，沈默突然跪倒在地，紅光劇烈閃爍起來。
"沈默！"林喬一把扶住他，發現他的皮膚燙得嚇人，那些黑線已經蔓延到了臉頰，如同活物般蠕動著。
"快...完成它..."沈默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林喬咬牙將匕首刺向最後一顆水晶。隨著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金屬門"嗡"地一震，緩緩開啟。
門後是一個圓形的監控中心，數十個屏幕顯示著基地各處的實時畫面。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個透明圓柱形容器——楊大夫被囚禁在里面，雙眼緊閉，面色灰敗，身上連著各種監測儀器。
"楊大夫！"林喬沖上前，卻撞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生物力場。"沈默勉強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打，"需要...權限覆蓋..."
屏幕上跳出一連串代碼，最後顯示"緊急釋放協議啟動"。圓柱形容器的力場消失，林喬立刻拉開玻璃門，扶住搖搖欲墜的楊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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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大夫，醒醒！是我們！"
老人緩緩睜開眼楮，渾濁的瞳孔好一會兒才聚焦︰"小喬...沈默..."他的聲音虛弱得如同耳語，"你們不該來..."
"沒時間說這個了。"沈默檢查著楊大夫的狀況，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常規審訊...不重要了。"楊大夫艱難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太陽穴，"鎖魂丹...藥效快過了...我的時間不多了。"
林喬這才注意到，楊大夫的太陽穴處有一個奇怪的印記，像是被烙上去的小型符文，此刻正發出微弱的紅光。
"什麼是鎖魂丹？"她急切地問，"沈默一直在喝的那種紅色藥劑？"
楊大夫虛弱地點頭︰"我的血...混合鳳凰草和...其他秘藥。能暫時鎖住魂魄...延緩烙印侵蝕。"他看向沈默，"你...用了多少次？"
沈默沉默地伸出五根手指。
"五次..."楊大夫的眼中閃過一絲悲痛，"那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林喬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什麼意思？"
"每服一次鎖魂丹...能壓制烙印七天...但代價是..."楊大夫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血絲，"消耗等量的...壽命。"
林喬震驚地看向沈默，後者避開她的目光︰"我知道風險。沒有選擇。"
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基地，紅色的警示燈開始旋轉。沈默迅速查看監控屏幕︰"他們發現我們了！至少二十人正在下來。"
"走...後門..."楊大夫指向房間另一側的一扇小門，"通...通風管道..."
沈默背起楊大夫，林喬打頭陣，三人沖進狹窄的通風管道。身後傳來撞門聲和喊叫聲，但很快被金屬隔板隔絕。
管道內黑暗潮濕，三人只能匍匐前進。楊大夫的呼吸越來越弱，但他仍堅持說著︰"听好..."觀察者"不是...自然存在...它是被自己世界...放逐的囚犯..."
"什麼？"林喬驚訝地回頭。
"玄誠子...當年發現的真相..."楊大夫斷斷續續地解釋，"它的世界...將它封印在"門"里...我們的"門"只是...連接點..."
沈默突然停下︰"前面有分叉，左還是右？"
"右..."楊大夫艱難地指示，"通向...停車場..."
爬行仿佛永無止境。終于，前方出現了一絲光亮。林喬踢開通風口的柵欄，三人跌入一個地下停車場。
"那里！"沈默指向一輛黑色suv，"守夜人的應急車輛！"
他們剛跑到車旁，追兵的聲音就從通風管道里傳來。沈默將楊大夫安頓在後座，自己跳上駕駛位，三兩下就破解了車輛的安全系統。
引擎轟鳴，suv咆哮著沖上斜坡，撞開停車場的閘門。刺眼的陽光頓時傾瀉而入，林喬眯起眼楮，看到至少六輛守夜人的車已經堵在了出口處。
"坐穩！"沈默猛打方向盤，suv一個急轉，沖向側面的一堵矮牆。撞擊的瞬間，林喬本能地護住楊大夫，但預期中的沖擊並沒有到來——雙鑰環突然從她口袋里飛出，懸浮在空中，金銀兩色的光芒交織成網，包裹了整個車輛。
牆...消失了。suv穿過了一片扭曲的空間，下一秒已經出現在工業區外圍的公路上。
"什麼...剛剛發生了什麼？"林喬目瞪口呆地看著後窗——那里根本沒有牆的蹤影，只有一片空曠的草地。
"雙鑰環...穩定了空間裂縫..."楊大夫虛弱地解釋，"它能...短暫改變局部空間結構..."
沈默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臉色更加凝重︰"他們還在追！"
六輛黑色轎車如獵犬般緊咬不放。林喬翻找著車上的裝備，發現了一把造型古怪的槍和幾個圓球狀裝置。
"這些能用嗎？"
沈默瞥了一眼︰"聲波干擾彈，扔出去能制造三分鐘左右的混亂。"
林喬搖下車窗，將圓球用力向後拋去。圓球在空中爆開，釋放出刺耳的噪音和強烈的閃光。追兵的車頓時亂成一團，兩輛甚至撞在了一起。
暫時甩開追兵後，suv駛入城郊的一片樹林。沈默將車藏好，三人迅速轉移到一處隱蔽的獵人小屋——守夜人不知道的另一個安全屋。
楊大夫的狀況急劇惡化，皮膚呈現出不健康的灰白色，呼吸淺而急促。林喬幫他擦拭額頭的冷汗，發現老人的體溫正在迅速下降。
"楊大夫，堅持住！我們馬上找醫生..."
"沒用了..."楊大夫微微搖頭，"鎖魂丹藥效...過了。我的魂魄...已經撐太久了..."他顫抖著從衣領里掏出一個吊墜，"拿著...最後的配方...和玄誠子的...真正筆記..."
吊墜里藏著一片薄如蟬翼的金屬片，上面刻滿了細小的文字。林喬小心地接過，發現上面不僅記載了鎖魂丹的完整配方，還有一段玄誠子未曾公開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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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者實乃"放逐者"，被其同類囚于門中。七月初七，月隱之時，雙鑰逆轉可短暫開啟淨化之徑，以持鑰者心血引之，可焚盡放逐者之核..."
"這是什麼意思？"林喬急切地問，""淨化之徑"？"
楊大夫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玄誠子...和你外婆...發現的最後方法...不是封印...是淨化..."他艱難地抓住林喬的手，"雙鑰環...必須同時...由兩人持之...一人引路...一人斷後..."
沈默跪在另一側︰"具體怎麼做？"
"沈默...你的烙印..."楊大夫的目光移向他左臂，"已經...與它連接...你能找到...核心..."然後又看向林喬，"而你...鑰匙選中的人...能打開...淨化之徑..."
老人的話語開始變得支離破碎，瞳孔逐漸擴散。林喬緊緊握住他的手︰"楊大夫！還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
"七月初七...子時...月全食...只有...六十秒...窗口..."楊大夫的聲音越來越輕，"林素心...當年...差點成功...她缺少...第二把鑰匙..."
他的胸膛最後一次起伏，然後永遠靜止了。房間陷入死寂，只有窗外樹葉的沙沙聲。
林喬輕輕合上老人的雙眼，喉嚨發緊。沈默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房間。
"他說...我外婆差點成功？"林喬輕聲問。
沈默點頭︰"二十年前，她只有陰鑰。現在我們有雙鑰環，理論上..."
"理論上我們能完成她未竟的事。"林喬握緊那片金屬，"但什麼是"淨化之徑"？什麼是"一人引路，一人斷後"？"
沈默轉過身，左臂的烙印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我猜...意思是必須有一個人先進入"觀察者"的核心，另一個人維持通道。"
林喬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先進去的人..."
"可能回不來。"沈默平靜地接上她的話，"根據守夜人的研究，"觀察者"的核心是一個自毀程序。一旦啟動，整個空間會從內向外崩塌。"
兩人沉默對視，都明白了對方的決心。無論誰先進去，都可能是永別。
"還有兩天。"林喬最終打破沉默，"七月初七之前，我們必須完全掌握逆轉陣法。"
沈默點頭，從背包里取出雙鑰環。金銀兩色的圓環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脈動。
林喬也拿出外婆的筆記和青銅匕首。兩樣物品一接近雙鑰環，立刻產生了共鳴，匕首上的符文亮起青光。
"第一步，我們需要回到"門"那里。"沈默說，"在月全食之前做好準備。"
林喬看向窗外，夕陽已經西沉，將雲層染成血色。兩天後，一切都將見分曉——要麼徹底消滅"觀察者"，要麼世界將面臨前所未有的災難。
而無論哪種結果，她和沈默中，可能只有一個人能活著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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