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三十七年春,林喬四十歲。
洛陽城最繁華的長興街上,新落成的林氏鏢局總號前車水馬龍。五進三跨的院落,朱漆大門上鎏金銅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門前兩尊石獅子脖子上系著紅綢——今日是鏢局成立二十周年慶典。
"林總鏢頭到!"
隨著一聲吆喝,院內上百名鏢師齊刷刷起身。一襲深紫勁裝的林喬大步走入正堂,腰間除了那枚磨得發亮的"林"字銅牌,還多了一塊羊脂玉佩——那是朝廷特賜的"義商"憑證。歲月在她眼角刻下細紋,卻讓那雙眼楮更加銳利如鷹。
"坐。"她抬手示意,聲音沉穩有力。
大堂內鴉雀無聲。二十年前那個從廢墟中重建的小鏢局,如今已是北方第一大鏢行,十八條固定鏢路貫通七省,年護鏢銀超百萬兩。更令人稱奇的是,在座鏢師中有三成是女子——小滿如今已是獨當一面的鏢頭,正坐在首排。
"今年要辦三件事。"林喬開門見山,"第一,開通洛陽至廣州的海貨專線;第二,在太原設分號;第三..."她頓了頓,"組建快馬營,專送加急文書。"
眾人小聲議論。快馬營不賺錢,卻是朝廷急需。一直沉默的老鏢師馬三爺突然開口︰"總鏢頭,咱們是商人,何必摻和官家事?"
林喬目光掃過全場︰"二十年前,若非朝廷徹查魏黨,林氏鏢局早被七星盟滅了。飲水思源,這是其一。"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其二,近來江湖不太平,多個鏢局遭劫,卻無人敢接報官。為什麼?"
她拍了拍手,兩名鏢師抬上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體。掀開布,死者胸口赫然一個血手印,深陷肌理。
"血手印!"有人驚呼。
"七天前,振威鏢局總鏢頭劉天雄遇害,官府說是仇殺。"林喬冷聲道,"但同樣的手法,上月還出現在濟南、長安。"她環視眾人,"有人想重現當年七星盟的恐怖,我們必須聯手應對。"
議事終于結束了,人們紛紛起身離開,偌大的議事廳里只剩下林喬和小滿兩人。
林喬看著小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十年前的那場惡戰,給小滿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傷痛——她的腿受了重傷,至今走路仍有些微跛。然而,這絲毫不影響小滿成為林喬最得力的助手。
小滿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盡管腿部有些不便,但她的動作依然利落。她的目光堅定而銳利,透露出一種聰慧和果斷。林喬知道,小滿的能力遠不止于此,她的頭腦和勇氣在許多關鍵時刻都發揮了重要作用。
"師父,剛收到密報。"小滿壓低聲音,"前朝宮廷侍衛統領趙無忌三個月前失蹤了,而昨天有人在洛陽見過他。"
林喬手指一頓。趙無忌,魏閣老當年的貼身護衛,七星盟的實際掌控者。若他重現江湖...
"加派人手盯住各城門,尤其是..."她的話被敲門聲打斷。
"總鏢頭,徐老板到了。"門外鏢師通報。
林喬神色微動︰"請他稍等。"
小滿偷笑︰"徐老板這月第三次"恰巧"來洛陽了吧?"
林喬瞪她一眼,卻掩不住耳根一抹微紅。徐鳳年,金陵藥商,十年前因一樁鏢案與她相識。這些年,他總找各種理由來洛陽,心思昭然若揭。
"師父,您都四十了..."小滿小心翼翼地說。
"四十怎麼了?"林喬系緊腰間佩劍,"嫌我老?"
"不是!"小滿急道,"只是...徐老板人不錯,您難道真要孤獨終老?"
林喬望向窗外。院中,一襲青衫的徐鳳年正在查看新到的藥材,儒雅俊朗的臉上帶著溫和笑意。四十五歲的他至今未娶,每次來都帶些珍稀藥材,說是"順路"。
"鏢師這行,有了家室就有了軟肋。"林喬輕聲道,不知是說給小滿還是自己听。
慶典後的宴席上,林喬被灌了不少酒。她借口透氣來到後院,卻見徐鳳年獨自站在梨樹下,月光灑滿肩頭。
"徐老板好雅興。"她走近道。
徐鳳年轉身,遞過一只錦盒︰"南海珍珠粉,養顏的。"
林喬沒接︰"每次都有禮物,徐老板生意這麼賺?"
"為你,值得。"徐鳳年直視她的眼楮,突然換了話題,"听說你最近在查血手印?"
林喬警覺起來︰"你怎麼知道?"
"商路消息。"徐鳳年壓低聲音,"我在金陵見過類似案件,死者都是當年參與剿滅魏黨的人。"他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這是下一個可能的目標。"
林喬展開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名字︰程鐵山。
她瞳孔驟縮,酒意全消。正要追問,前院突然傳來喧嘩。一個滿臉是血的鏢師跌跌撞撞沖來︰"總鏢頭!有人劫了我們的鏢車,還...還留了話!"
"什麼話?"
鏢師顫抖著說︰""林家的債,該還了"。"
林喬臉色鐵青。徐鳳年突然抓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她抽回手,"這是林氏鏢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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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帶人趕到出事地點時,鏢車完好無損,只是鏢旗被換成了一面黑旗,上面用血畫著七顆星。十名鏢師昏迷不醒,每人胸口都有個淺淺的血手印。
"沒下殺手..."小滿檢查後疑惑道,"像是...示威?"
林喬盯著那面黑旗,突然想起什麼︰"快回鏢局!"
他們趕回時,鏢局已亂作一團——後院起火,所幸撲救及時。更令人不安的是,巡夜的鏢師報告看到一個黑影潛入林喬的書房。
"丟了什麼?"林喬厲聲問。
"奇怪的是..."負責清點的賬房擦著汗,"什麼都沒丟,反倒多了樣東西。"
擺在林喬面前的是一塊青銅腰牌,上面刻著"天魁"二字——正是當年她親手斬殺的那個七星盟首座的令牌。
"他在挑釁。"小滿咬牙切齒。
林喬卻盯著腰牌邊緣新刻的一行小字︰"父債女償,子償父債"。
"什麼意思..."她喃喃自語,突然臉色大變,"虎子!"
林虎是她五年前收養的孤兒,當時這孩子昏迷在鏢局門口,身上帶著封信,自稱是林氏遠親。林喬見他聰明伶俐,便收為義子,如今在城南書院讀書。
當眾人趕到書院時,林虎的床鋪整整齊齊,人卻不見了。桌上放著一張紙條︰"想要孩子,明日午時,獨來黑虎嶺舊寨。"
小滿一把抓住書院守夜人︰"誰來過?"
"一...一個穿黑斗篷的人,"守夜人結結巴巴地說,"右眼好像有傷..."
林喬如墜冰窟。趙無忌!他沒死,而且回來復仇了。
次日午時,林喬單騎來到黑虎嶺。
當年匪寨已成廢墟,斷壁殘垣間雜草叢生。她腰間只佩一劍,懷中藏著徐鳳年硬塞給她的一枚"救命煙丸"。
"趙無忌!"她站在廢墟中央高喊,"我來了!"
陰冷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一個黑袍人緩緩從殘牆後走出,右眼罩著黑皮眼罩,面容枯瘦如骷髏。
"林丫頭,多年不見。"趙無忌的聲音像是鈍刀刮骨,"你長得真像你爹。"
林喬劍已出鞘︰"虎子在哪?"
趙無忌拍了拍手,兩名黑衣人押著被綁的林虎從廢墟後走出。十五歲的少年滿臉是血,卻倔強地昂著頭︰"師父別管我!他們有埋..."
話未說完就被一拳打在腹部。林喬心如刀絞,卻強自鎮定︰"你要什麼?"
"很簡單。"趙無忌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當年魏閣老留下的名單,上面的人必須死。而你..."他獰笑著,"將成為替罪羊。"
林喬瞬間明白了他的計劃——借她的手殺人,再讓朝廷剿滅林氏鏢局,一箭雙雕。
"若我拒絕呢?"
趙無忌一把掐住林虎的脖子︰"那這孩子就得替你爹還債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趙無忌手腕!他慘叫一聲松開林虎,幾乎同時,數十名鏢師從四面八方殺出——原來林喬早令小滿帶人埋伏。
混戰中,林喬直取趙無忌。兩人瞬間交手十余招,趙無忌的"血手印"功夫陰毒無比,每掌都帶起腥風。林喬劍走輕靈,卻一時難以近身。
"師父接劍!"林虎突然拋來一物。
林喬凌空接住,竟是父親當年的佩劍!劍一出鞘,寒光四射。趙無忌臉色大變︰"林震南的"青霜"?!"
趁他分神,林喬一劍刺入其肩胛。趙無忌暴怒,一掌拍在她胸口。林喬噴出一口鮮血,卻借勢近身,反手一劍刺穿趙無忌腹部!
"這一劍,為我爹!"
趙無忌踉蹌後退,突然狂笑︰"晚了!名單上的人已經開始死了!你們...都會陪葬!"說罷咬碎口中毒囊,七竅流血而亡。
其余匪徒見首領斃命,紛紛逃竄。林喬顧不上追擊,急忙查看林虎傷勢。
"師父,我沒事。"林虎擦著臉上的血,遞上一塊從趙無忌身上扯下的布條,"他剛才說...說在鏢局有內應..."
布條上歪歪扭扭寫著一個名字。林喬渾身冰涼——正是她最信任的鏢局元老之一!
當眾人趕回鏢局時,內應已服毒自盡,只留下一封認罪書。更糟的是,第一批遇害的官員名單已經傳到京城,朝中有人彈劾林氏鏢局勾結匪類。
風雨欲來。
事態比預想的更糟。三日之內,六省鏢路被官府查封,五家分號遭搜查,更有傳言要捉拿林喬問罪。
"師父,怎麼辦?"小滿急得團團轉。
林喬卻出奇地平靜。她站在鏢局最高處的了望台上,俯瞰洛陽城。二十年前,她從這里起步;二十年後,難道要在這里結束?
"總鏢頭!"王闖氣喘吁吁跑來,"徐老板帶人闖進來了!"
林喬皺眉下樓,卻見前院站著二十多名勁裝漢子,徐鳳年一身戎裝立于隊首,哪有半點藥商模樣?
"你這是..."
"攤牌。"徐鳳年直視她的眼楮,"我不是藥商,是皇城司密探頭領,奉旨查辦魏黨余孽。"他取出一卷黃絹,"這是御賜手諭,林氏鏢局即刻起受皇城司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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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喬愕然。十年相識,她竟不知他真實身份!
"為什麼現在才說?"
徐鳳年苦笑︰"一開始是為查案接近你,後來..."他聲音低下去,"是怕你厭惡我這身份。"
原本站在院子里的鏢師們,見到這一幕,都非常識趣地紛紛後退,迅速讓出了一片空地。眨眼間,原本熱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兩個人,他們面對面地站著,中間相隔數步之遙。
此時,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那聲音在這寂靜的院子里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大自然在為這場對峙伴奏。落葉在空中飛舞,有的落在了兩人的腳邊,有的則飄向了遠方,仿佛在預示著這場對峙的結局難以預料。
"名單上的人,我們會保護。"徐鳳年打破沉默,"但你得配合演場戲。"
"什麼戲?"
"假死。"徐鳳年沉聲道,"趙無忌雖死,但他的同黨仍潛伏在朝中。只有你"死"了,他們才會露出馬腳。"
林喬沉默良久,突然問︰"十年前我們初遇,那青銅匣..."
"是我設計的。"徐鳳年坦然承認,"當時懷疑鏢局有魏黨余孽,沒想到引出你這只鳳凰。"
本該憤怒,林喬卻笑了︰"好個徐老板,騙了我十年。"
"不止。"徐鳳年突然單膝跪地,"還想騙你一輩子。"他從懷中取出一枚鳳釵,"林喬,嫁給我。案子結了,我們遠離這些紛爭。"
林喬怔住了。四十年來,她的人生只有鏢局和復仇,從未想過兒女情長。可此刻,看著這個騙了她十年又等了她十年的男人,她竟說不出拒絕的話。
"給我三天。"最終她這樣說。
三天後,一場大火"燒毀"了林氏鏢局後院,有人看見林喬沖入火場再沒出來。同日,一支商隊悄然離城,為首的是一對中年夫婦,男子儒雅,女子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的眼楮。
而在洛陽地下,一場針對魏黨余孽的清剿正悄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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