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周景昭果然被這突兀的轉折引得稍稍分散了注意力。
身體微微前傾,帶了些許疑惑和好奇,“李卿家學淵源,府上還有何事能讓你如此煩心?”
李仁德苦笑更甚,甚至帶著點難以啟齒的窘迫
“讓陛下見笑了。”
“還不是臣那不成器的小女兒……年已及笄,內人緊著張羅她的婚事,這幾日幾乎是逼著臣定下人選,家中為此爭執不下,鬧得臣是頭暈腦脹。”
“婚姻乃人生大事,馬虎不得,難免煩惱。”周景昭笑著安慰了一句。
李仁德點頭認可他的話,接著他像是找到了傾訴對象,細節也具體起來
“內人相中的是光祿寺少卿鄭大人的嫡次子。”
“那孩子臣也見過,確是老實本分,循規蹈矩,每日里不是讀書就是幫著家中打理庶務,從無半點紈褲習氣。”
“內人說此子家世清白,性情溫和,女兒嫁過去必能安穩順遂。”
周景昭微微頷首,似乎在回憶,過了會才繼續道“鄭家小子?朕似乎有點印象,確實是個沉穩的。尊夫人考慮得在理,求個安穩。”
“陛下說的是,內人確是此意。”
李仁德先肯定,隨即話鋒一轉,眉頭又鎖緊了。
“可臣細細觀察,那孩子沉穩有余,卻失之木訥,遇事毫無主見,只知唯唯諾諾。”
“臣那女兒性子綿軟,若再配個這般面團似的夫君,將來一旦門戶有事,誰能挺身而出?”
“怕是連自家產業都要被旁支族人欺佔了去。這……這豈是良配?”
他攤了攤手,一副“這絕對不行”的表情。
周景昭又是點頭,“說的也是,兩孩子若性子都軟,以後難免被人欺了去,屆時,天高皇帝遠的,你也不一定護得住。”
“更何況……護得住一時,也護不住一輩子啊……”後半截話,他說的極其惆悵,顯然也是有感所發。
又是嘆息一聲,周景昭又看向李仁德,好奇道“既然那鄭家小子看不得,可有挑選出其他好人家?”
“臣與內人說了想法……內人覺得也是這個理,便又托人打听了幾家。”
李仁德嘆了口氣,“其中有一位,是已故靖遠伯的佷孫。”
“如今在五城兵馬司任個閑職。”
說著他又笑了起來,“那後生倒是截然相反,性子跳脫飛揚,交友廣闊,听說弓馬也嫻熟,頗有幾分祖上遺風,處事也是果決。”
周景昭沉吟道“將門之後,有些銳氣也是常情。或許能彌補令嬡性格之不足?興許是個良配……”
李仁德卻把頭搖得更厲害了,臉上滿是擔憂
“陛下有所不知,此子銳氣過盛,近乎狂妄。”
“臣听聞他曾在酒樓喝了酒與人起了口角之爭,接著便開始耍酒瘋。”
“雖未傷人,卻也賠了不少銀票錢。”
“小女性情那般柔和,若許配給這般人物,臣只怕她日後稍不如對方意,便會受盡委屈。”
“甚至……唉,臣是萬萬不敢將女兒推進這等火坑啊!”
他說得情真意切,像是生怕女兒下一秒就受了委屈一樣。
周景昭听著,不禁啞然失笑,隨即又引發一陣輕咳,搖頭嘆道
“咳咳……真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李卿這番左右為難,舐犢情深,朕今日算是見識了。”
“這確是難題,沉穩者恐其無能,英果者又懼其暴戾。”
“難,難啊!”
“也難怪你要頭疼了!”
李仁德也是無奈搖著頭,接著又是深深一揖,臉上露出一種仿佛豁然開朗,又帶著點自我寬慰的神情
“陛下聖明,一言道盡臣心中煎熬。不過,昨日臣輾轉反側時,忽然想通了一個道理。”
他目光微微放遠,語氣變得舒緩了些
“這日子,終究是女兒她自己要過的。”
“她性子雖軟,卻並非痴愚,內里也有幾分韌勁和明白。”
“我等為人父母,與其整日殫精竭慮,非要為她選定一條看似四平八穩、實則可能扼殺她所有可能性的路。”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周景昭身上,很認真道“不如……試著相信她的眼光和手腕。”
“或許,找一個未必處處合我等心意,卻能與她相互扶持、彼此包容,甚至能激發她潛力的伴侶,反而更好。”
“世間安得雙全法?過于求全責備,只怕反而畫地為牢,誤了她的一生。”
他說完,便沉默看著周景昭,就像是在等待什麼答案。
周景昭靜靜地听著,目光落在虛空處,手指輕輕敲打著榻沿。
“過于求全責備,只怕反而畫地為牢……”他在心中呢喃一遍,那話在他心中激起了細微的回響。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愛卿……能想通此節,甚是難得。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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