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江停步伐輕快,沿著庭院中蜿蜒的小徑前往書房。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偶爾還能听見鳥兒清脆的鳴叫聲。
推開書房半掩的門,便看到楊懷達正坐在窗邊,陽光灑在他手中的書上,讓那泛黃陳舊的書卷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恩師,”江停輕聲喚了一聲。
楊懷達聞聲抬頭,將手中書卷收起。
“今日起這麼早?”
“恩師這說的什麼話啊,我難道平時起的很晚?”
楊懷達不置可否,只是再次打開了自己剛剛看的書籍。
江停見狀也不打擾他,只是自顧自在書房內找起了東西,很快桌子上就堆起了一小沓書。
楊懷達再次將書合上,站起身走到書桌前,隨意翻著桌子上的書。
“要不是你是我徒弟,老夫真想把你丟出去,太吵了!”楊懷達拿起一本書翻開兩頁,又將其放下。
江停笑著將最後一本書放在桌子,在對面坐下,張了下嘴,停頓一下,她才開口。
“還有五個月才到鄉試的時間,如今所有事暫時都落幕了,我想出門游歷一番,恩師覺得呢?”
這是江停早就想好的,曾經也與楊懷達提過一嘴,但後面因為亂七八糟的事耽誤到了現在。
楊懷達似乎早有所料,並沒有因此而驚訝。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井底之蛙終究成不了大器,你願意去就去吧。”
他算是摸清自己這個徒弟的秉性了,這個徒弟啊,就是閑不下來的,離開只是遲早的事。
“若是有需要的,去找你德叔就好,沒有要緊的事,別來吵我。”
“恩師都不說點挽留的話嗎?徒兒好傷心啊……”看著楊懷達那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樣子,江停裝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樣。
楊懷達擺擺手,“留你在身邊老夫看著心煩,走了正好……”
江停︰“……”
“你又要離開?”周元熙驚愕,這事對于他來說太突然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在京中待著不好嗎?難不成還有比京城更好的地方?為什麼要離開?”
一連串的問題砸下來,江停一時間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好了。
“不是京城不好,我是出去游歷研學,游歷研學懂不懂?而且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殿下何必這麼擔憂?”
周元熙皺著眉,氣壓有些低。
“我是擔憂你嗎?我是擔憂我自己,你不在了,我拉誰當墊背的……”
江停︰“……”
等下,她耳朵沒聾呢,說這話能不能避著她點?!!
“不是還有小福子嗎?”
周元熙撇撇嘴,十分不屑的道︰“他?他那小命哪兒夠我 的……”
江停努力保持著微笑,這話說的,感情是她的命夠硬,夠他 啊!
“而且你鬼點子多,有你在,我也不至于那麼無聊……”
江停只感覺眼前一黑,這一句接一句的往她心上扎,真的很要命啊。
“太子殿下你變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江停用一種看負心人的眼神哀怨地看著周元熙。
周元熙尷尬的撓撓頭,心虛的移開視線,假模假樣咳嗽兩聲。
“說著逗樂的,你別往心里去哈。”
在江停的指責下,周元熙終于說了點人話。
“那你可需要什麼?我能幫的自然幫,”想了想,他又主動道︰“還是說老樣子?”
金陵江家,曾經風光一時的大家族在面對天子的雷霆之怒下,即使只是受到了一波莫須有的波及,也在頃刻陷入了衰敗。
“江瓚”這個名字成了江家之人所有人的禁忌,江家的直系人員紛紛入獄,旁系人員雖暫未被牽連入獄,但也人人自危。
往日里那些靠著江家大樹好乘涼的,如今也如驚弓之鳥,紛紛閉門不出,生怕被這場無妄之災波及。
諾大一個江家大宅一下子就淒涼起來。
家中值錢的東西都被旁系和下人們搶了個干淨,江停走在江宅中,只覺得又熟悉又陌生。
來了這具身體最熟悉的小院,這里比起其他地方來說更淒涼幾分。
這是原主曾經居住的院落,打開門,濃重的灰塵撲面而來,嗆得江停直咳嗽。
房內值錢的東西已經全都沒了,只留下幾個實在搬不動的桌椅板凳。
走到銅鏡前,看著鏡內少年著裝的自己,奔涌不息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但那不是她的記憶。
站了一會,江停才離開,來到原主母親居住的屋子,一樣的,這里也被洗劫一空了,但她還是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件遺漏下的衣裳。
原主母親的尸體已經找不到了,但至少可以為她立個衣冠冢。
離開江家大宅時,江停又回了一趟原主的小院,手中拿著一把鋤頭,忙活了半天,終于在院中的桃樹下挖出了一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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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原主父親在她出生時埋下的女兒紅,算起來時間也已經有十多年了,拍了拍酒壇子,江停感慨不已。
搖搖頭,拿著東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江宅。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她來到了原主父親的墳墓前,胡三與諾棋都在這兒。
原主父親的墳墓旁已經挖好了兩個坑,江停拿出了原主母親的衣服,疊好放在了一個小盒子里。
又從諾棋手中接過另外一個稍小的盒子,這里面裝的是她剛穿越過來時,身上穿的衣服。
將兩個盒子放入土中,沉默的用泥土將它們掩埋。
坐在三個小土坡前,江停打開女兒紅,倒了三碗,放在三個小土坡前。
諾棋拉了拉胡三,兩人悄然退開。
“你們的仇,我報了,”她輕笑了一下,卻不沒有多少真實的笑意,“他們雖然沒有死,但他們已經被刻下的奴印,這一輩子,都會受萬般苦楚,他們謀財害命,如今這下場,不僅讓他們失去了不該擁有的東西,他們本來擁有的東西也沒了,你們應該會開心點吧?”
她輕輕呢喃著,她其實也不知道這樣做,這三位會不會開心些。
沉默良久,她才站起身,有風從她身邊吹過,似乎是有人在向她告別。
“好了,我該離開了,以後應該也不會回來了……”
“願你們下輩子幸福快樂,再見了,父親,母親……還有妹妹。”輕笑一聲,她仰頭看向天空。
她轉身離開,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片桃花輕輕追隨著她的腳步,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戀戀不舍的停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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