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你所見的這座城市印入腦海。
每建起一座新的高樓,都必然伴隨著無數舊屋的倒塌,而正是這些積攢數百年的塵灰,壘成了今日的倫蒂尼姆。
當你繼承了這片土地,你不會只繼承了你能見到的華麗皮毛,你也必須將覆于其下的瘡疤全盤接受。
要在這一排屋舍中建起一座新的房屋,是一件非常困難之事。
你的眼楮需要洞穿皮肉,見到脊骨,來找到支撐起整座城市的最堅實的地基。
這將會是你的。
維娜,當你忘卻所有需要你繼承之物,你才能成為合格的繼承人。
推進之王的靴跟在潮濕的石板上碾出細碎的聲響,她望著洞穴深處搖曳的火把,指節在劍柄上反復摩挲,金屬的涼意滲進掌心。
“”
達格達上前半步,鏈甲在火把下泛著冷光,她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長矛,刺破洞穴里沉悶的空氣。
“推進之王,請再考慮一下我的諫言。”
她抬手指向洞穴頂部滲著水珠的鐘乳石,指尖因用力而發白。
“我們必須離開這里,離開這幽暗無光的地下洞穴。”
“躲在地下的只有膽小的磐蟹與蟲豸。”
達格達的喉結劇烈滾動,聲音里裹著難以抑制的怒火。
“我實在無法忍受在這里躲藏度日,放任那些薩卡茲在地面上肆虐 —— 他們踩碎的不僅是我們的家園,還有維多利亞的尊嚴!”
因陀羅猛地從木箱上站起來,腰間的佩劍發出 當的撞擊聲,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聲音粗糲得像磨砂紙。
“ 我真的听夠了你的怪腔調。”
她的目光掃過洞穴里那些纏著繃帶的戰士,怒火在眼底熊熊燃燒。
“這些站出來反抗薩卡茲的兄弟姐妹,哪個不是有血性的好戰士?他們要是貪生怕死,早就老老實實去給那些魔族佬賣命了,用得著在這里啃硬面包喝冷水?”
“請不要誤會,我沒有在怪他們。”
達格達的聲音稍微緩和,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固執。
“但是 他們的能力有限。光靠這些人,我們沖出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你說什麼能力有限?”
因陀羅突然揪住達格達的披風,鏈甲的邊緣勒得她脖頸發紅。
“當初你半死不活地逃出倫蒂尼姆,背上插著三支弩箭,是誰把你從尸堆里拖回來的?你那時候怎麼不說我們能力有限呢?”
達格達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別過臉,聲音低了下去。
“ 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也沒跟你吵架,”
因陀羅松開手,往地上啐了口帶血的唾沫。
“我就是不想慣著你這臭脾氣。”
她往木箱上一坐,佩劍的劍柄抵著後背。
“一年多以前,你剛撞上我們的時候,我和摩根就跟你說過了,要和我們待在一塊,你首先得丟掉那些狗屁貴族做派 —— 這里沒人看你那套騎士禮儀。”
摩根抱著手臂靠在岩壁上,火把的光芒在她臉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她忽然輕笑一聲,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我可得說句公道話,達格達挺努力的,她變化很大。”
她往達格達身上瞥了眼,眼里帶著贊許。
“現在誰見了她,能一眼就認出來她曾經是貴族騎士?你看她這雙磨出厚繭的手,還有這沾著泥的靴子,比咱們誰都像在泥地里滾過的戰士。”
達格達的臉頰微微泛紅,下意識地往身後縮了縮手。洞穴里的火把依舊搖曳,將眾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明忽暗。
達格達的指尖在鏈甲接縫處反復摩挲,火把的光在她磨出厚繭的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影,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是的,你們教會了我 不少東西。” 她抬眼望向因陀羅和摩根,目光里裹著坦誠。
“你們都很清楚,我早就把自己當作了格拉斯哥幫的一分子 —— 在這里,沒人會因為我曾是貴族而另眼相看。”
洞穴頂部的水珠滴落在石板上,發出單調的聲響。達格達忽然別過臉,望向洞穴深處那片被陰影籠罩的黑暗。
“可我們已經回到倫蒂尼姆,我沒法忘記,我同時還是一名塔樓騎士。”
鏈甲在她轉身時發出輕響,像在呼應她話語里的沉重。
因陀羅從木箱上猛地站起身,佩劍的劍柄磕在箱沿上發出悶響,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聲音粗糲如砂紙。
“你別以為回了倫蒂尼姆,情況就不一樣了。”
她的目光掃過洞穴里那些來來往往的反抗軍戰士,眼底的警惕像淬了毒的箭。
“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維娜嗎?薩卡茲的密探,宮廷里的叛徒,還有那些想借著‘王’的名號牟利的投機者 我們從來沒有安全過。不,就是因為回來了,才更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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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我們意見一致。”
達格達立刻接話,指尖因用力而攥緊了腰間的劍柄,“正是出于對安全性的考慮,我才認為我們更應當離開這些身份不明的武裝人士。”
她往反抗軍聚集的角落瞥了眼,聲音壓得更低。
“他們的旗幟倒是打得響亮,可誰知道背後藏著什麼心思。”
摩根抱著手臂靠在岩壁上,火把的光芒在她臉上晃出明明滅滅的光斑,她忽然挑眉,語氣里帶著幾分探究。
“達格達,你的意思是,你擔心反抗軍對維娜不利?”
達格達的喉結輕輕滾動,聲音里添了幾分猶豫,卻依舊堅持。
“他們的人員組成 很混雜。有市民,有逃兵,甚至還有從薩卡茲陣營里叛逃過來的人。萬一有人包藏禍心,想借著維娜的身份做文章”
“那你覺得我們該去哪?” 因陀羅突然打斷她的話,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
“現在整個倫蒂尼姆都成了戰場,地面上到處都是薩卡茲的巡邏隊,城牆外的林地早就被他們搜了三遍 —— 你倒是說說,還有哪個地方比這里更安全?”
達格達的指尖從鏈甲接縫處移開,轉而攥緊了胸前的徽章,火把的光芒在她眼底跳動著微弱的希望。
“據我所知,仍有一些可靠的人留在城內。他們是我母親的故友,當年塔樓騎士團解散時,是他們悄悄掩護了部分成員撤退。”
她往洞穴深處瞥了眼,那里傳來推進之王與反抗軍首領交談的隱約聲息,聲音壓得更低。
“塔樓騎士出事時情況緊急,我沒能及時聯絡他們,但我判斷 眼下是不錯的時機。薩卡茲的注意力都在中央城區,他們的據點反而相對安全。”
因陀羅像是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突然爆發出一聲嗤笑,佩劍被她猛地抽出半寸,寒光在火把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去投奔貴族?!”
她往前逼近兩步,靴底碾過地上的碎石發出刺耳的響,眼底的怒火幾乎要燒穿洞穴的岩壁。
“你以為是誰害死了維娜的父親,把她從王座上拽下來,逼得她在街頭像老鼠一樣躲藏了這麼多年?”
因陀羅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洞穴頂部的水珠簌簌落下。
“你以為 是誰串通了外敵,一路追殺我們,把我們逼出了倫蒂尼姆,害得貝爾德她們至今生死未卜?!”
達格達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鏈甲踫撞的輕響里帶著慌亂。
“當年貴族們 或許各有想法,並非所有人都參與了那些事,但後來薩卡茲就來了 他們也在抵抗魔族”
“哈”
因陀羅突然仰天大笑,笑聲里卻裹著徹骨的寒意。
“你以為我們的敵人只有薩卡茲?!”
她猛地攥住達格達的披風,將人拽到自己面前,兩人鼻尖幾乎相抵。
“那些穿著絲綢睡袍,坐在壁爐前喝著紅酒的貴族老爺,手上沾的血比薩卡茲的戰斧還多!”
火把的光芒在因陀羅猙獰的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她一字一頓,聲音像從牙縫里擠出來。
“你听好了,騎士小姐,你想讓我把維娜送去給那些陰險的貴族老爺當籌碼,你得先有本事拿走我的命。”
達格達的喉結劇烈滾動,卻沒能說出反駁的話。洞穴里的空氣仿佛被點燃,連火把的火苗都在瑟瑟發抖。摩根連忙上前想拉開兩人,卻被因陀羅狠狠甩開 ——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達格達,像一頭護崽的母獅,絕不容許任何人將同伴推向她認定的深淵。
因陀羅的指腹在佩劍的舊傷上反復摩挲,那是當年為護著維娜被混混砍出的豁口。她忽然咧嘴笑了,露出點難得的憨態。
“維娜,你比我們都要厲害。”
“是你教會我,只會揮拳頭的人成不了事。”
她往岩壁上靠了靠,靴跟蹬出悶響。
“當年你帶著我們把碼頭區的地痞揍得哭爹喊娘,不光護著自家兄弟,還把那些被追得沒處躲的小可憐都拉進伙 —— 格拉斯哥幫能從三條街的地盤擴到整片老城區,全靠你這腦子。”
因陀羅撓了撓後頸,耳尖有點發紅。
“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死心塌地跟著你。不管是街頭幫派的老大,還是將來”
她頓了頓,聲音忽然亮起來。
“還是維多利亞的王,你都絕對能當好。”
推進之王握著錘柄的手指緊了緊,錘頭在石板上磕出輕響。
“ 很好。這樣看來,我們都沒忘記最初的想法。”
她側耳听著遠處反抗軍的呼喝,那些嘶啞的嗓音里裹著救人的急切。
“你們听到那名反抗軍指揮官的話了嗎?”
“他們要救倫蒂尼姆,在這之前,得先把困在西區教堂的婦孺救出來。”
推進之王的目光掃過三人,火把的光在她瞳孔里燒得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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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說我們的目標不一致?”
錘頭重重砸在地面,震落的石屑跳起來又落下。
“我的錘子是為這座城市 為維多利亞鑄的。當年它敲碎過勒索小商販的惡棍的骨頭,今天就能劈開薩卡茲的盾牌。”
她忽然抬高聲音。
“只要能救下一個維多利亞人,我就有理由站在這里 —— 站在這片我們要拼死守護的土地上。”
達格達的鏈甲突然發出 “ 嗒” 輕響,是她攥緊了拳頭。洞穴頂部的水珠順著她的發梢滑落,滴在胸甲上暈開深色的痕。
推進之王的錘頭在石板上輕輕一頓,火星濺起又落下,她望著達格達緊繃的脊背,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溫和。
“達格達。”
達格達猛地轉身,鏈甲的金屬環踫撞出慌亂的響,她低下頭,額前的碎發遮住眼底的情緒。
“抱歉 我不會再向您提起投奔舊部的話,更不會質疑您的決定。”
“ 不。”
推進之王搖了搖頭,錘頭在她掌心輕輕轉動。
“我想說的是,你也沒有錯。”
“什麼?”
達格達猛地抬頭,瞳孔里映著火把的光,滿是難以置信。
推進之王往前走近半步,火把的暖光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輪廓。
“假如你有自己的使命想要去完成,你不必非得听我的話。”
她的目光落在達格達胸前的騎士徽章上,那枚銀質徽章已被磨得發亮。
“你是一名出色的騎士,但你的頭餃並非由我冊封。塔樓騎士的榮耀,是你用劍和信念掙來的。”
“我並不是你生來就必須效忠的領主。”
推進之王的聲音沉穩而堅定,像一塊歷經風雨的磐石。
“不 你該找到你真正想要效忠之物,而不是被血脈中的誓言約束。你從來都是自由的。”
“ 推進之王?!”
達格達驚得後退半步,鏈甲撞在岩壁上發出 當聲,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眶忽然紅了。
摩根連忙上前一步,語氣里帶著擔憂。
“維娜,這是不是太 突然了?達格達她一直”
“達格達她也不是那種會臨陣脫逃的人!”
因陀羅也忍不住開口,她往達格達身邊站了站,像在為她辯護。
“你這話”
“都別再說了。”
推進之王抬手打斷她們,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的想法,你們都听清楚了。”
她重新看向達格達,目光里沒有命令,只有尊重。
“達格達,我會等你做出選擇。無論你選哪條路,格拉斯哥幫都不會把你當外人。”
達格達的嘴唇顫抖著,喉嚨里像堵著什麼東西。她望著推進之王沉靜的眼楮,忽然 “噗通” 一聲單膝跪地,鏈甲與石板踫撞的聲響在洞穴里回蕩。
“ 我明白了,推進之王。”
她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卻異常堅定。
“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 找到答案的。”
推進之王輕輕點頭,沒有讓她起身。洞穴里的火把依舊在搖曳,將四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像一幅沉默卻充滿力量的畫。摩根和因陀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釋然 —— 她們的首領,總能用最溫柔的方式,給每個人選擇的權利。
遠處傳來反抗軍吹響的集結號,沉悶的號角聲里裹著救人的急切。達格達緩緩站起身,抬手按了按胸前的徽章,轉身往洞穴深處走去,她的步伐比來時更加沉穩,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尋找答案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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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目標,就應該靠自己的努力去達成吧。想要變強,我就會去鍛煉手中的武器不夠鋒利,我就親手去改造它!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會堅持自己的想法,直到達到目標為止!
——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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