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輕踫的脆響剛落,陳冉的指尖就在案幾上輕輕叩了三下。“啪啪啪”的聲響不大,卻像三顆石子投進符紙網的紅光里,激起層層漣漪。
九和阿米婭突然感到身上一輕,那些緊貼皮膚的符紙如同被風吹散的蝶,瞬間脫落飄落在地,朱砂咒文在接觸地面的剎那化作金粉。
“?!?!”
九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後頸,那里的麻痹感正迅速消退,源石結晶的灼熱感卻愈發清晰。她與阿米婭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寫滿驚愕——這女人的術法竟能收放自如到如此地步。
陳冉將最後一杯茶推到空著的座位前,杏色裙擺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既然是解除誤會,那就應該讓當事人也要上桌喝茶才行呢。”
符紙在手中轉了個圈,折射的光落在凱爾希平靜的臉上。
她忽然側過身,看向身後陰影里的乾。對方一直默立在那里,飛魚服的玄色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陳冉微微頷首,無需多言的默契在兩人間流轉。
乾的喉結輕輕滾動,抬手摁下耳麥,鐵環與通訊器踫撞出細微的聲響。
“坎,讓人過來吧。”
聲音里听不出情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性。
走廊另一側立刻傳來坎的回應,混著水流的輕響。
“收到。”
阿米婭的耳朵在兜帽下微微豎起,她看著那杯尚冒著熱氣的茶,又看了看陳冉坦然的神情,突然握緊了手中的劍——這場突如其來的“禮遇”,比剛才的禁錮更讓人捉摸不透。
九的手悄悄按在靴筒里的匕首上,指尖觸到冰冷的刃口才稍稍安心。她望著案幾旁空著的座位,突然意識到這不僅僅是喝茶那麼簡單——陳冉要的,恐怕是一場讓所有人都無法回避的對峙。
乾依舊站在陰影里,像尊沉默的石像。只有偶爾轉動的鐵環,泄露她內心的警惕。案幾上的茶香越來越濃,與走廊里尚未散盡的硝煙味奇異地融合在一起,像在醞釀某種未知的風暴。
陳冉端起自己的茶杯,對著九和阿米婭做了個請的手勢,碧色的茶湯里映出她含笑的眼楮。
“嘗嘗?這雲霧茶,得趁熱喝才好。”
雷鏈的嗡鳴還在走廊里回蕩,坎的指尖突然在半空劃出道圓弧。隨著她的動作,纏繞在霜星身上的水鏈如同退潮般褪去,藍紫色的電流失去依附,在地面滋滋作響片刻便徹底消散。水牢的籠壁應聲裂開道僅容一人通過的出口,水流順著裂口緩緩流淌,在地面匯成蜿蜒的細溪。
霜星握著剛重獲自由的手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盯著坎平靜的側臉,水牢裂開的出口在身後泛著淡金色的光暈,像個誘人卻危險的陷阱。
“你們什麼意思?”
聲音里的寒意未消,冰霧在她周身若隱若現,隨時可能再次凝結成刃。
坎正用帕子擦拭指尖的水漬,飛魚服的袖口繡著的水紋在燈光下流轉。
“小姐請你去喝口茶。”
語氣平和得像在談論天氣,仿佛剛才那場激烈的對峙從未發生過。她側身讓出通往走廊盡頭的路,案幾旁的茶香順著氣流飄過來,混著水牢消散後的濕潤氣息。
楊格突然從雷鏈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 震不知何時已收回了術法。他沖到霜星身邊,警惕地盯著坎。
“這會不會是圈套?”
剛才被電流麻痹的手臂還在隱隱作痛,讓他對這些大炎術士充滿戒備。
坎的目光掃過兩人,最終落在霜星緊握的拳頭上。那里的源石結晶因情緒波動而微微發亮,像顆即將爆發的小雪球。
“是不是圈套,去了便知。”
她抬手示意震解開其余雪怪小隊成員的束縛。
“小姐說,解開誤會的第一步,是讓所有人都能面對面說話。”
霜星望著那條通往案幾的路,地面的水溪正順著地磚的紋路緩緩流動,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她能听見凱爾希低沉的嗓音從盡頭傳來,夾雜著陳冉輕靈的語調,像場隔著迷霧的談判。
“大姊”
佩特洛娃揉著被雷鏈勒紅的手腕,語氣里帶著猶豫。
“要不我們”
“我去。”
霜星突然開口,冰霧在她周身凝成道薄薄的屏障。
“但如果你們耍花樣 ——”
“雪怪小隊的威名,我們還是信得過的。”
坎突然輕笑出聲,銀簪在發間輕輕顫動。
“畢竟,能讓大尉另眼相看的女兒,不會是只會動武的莽夫。”
這句話像根細針,輕輕刺破了霜星緊繃的神經。她盯著坎眼中坦然的笑意,突然轉身走向水牢的出口,冰靴踩在水溪里發出清脆的聲響。
“帶路。”
坎的指尖在水牢殘跡上輕輕一點,最後一縷水汽順著她的袖口隱去。她側過臉,飛魚服的肩章在燈光下閃過道冷光,用眼角余光給了震一個細微的示意——那是他們執行任務時約定的信號,意為“警戒,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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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的鐵環在掌心轉了半圈,無聲地應下。他往陰影里退了半步,玄色飛魚服幾乎與走廊的暗角融為一體,只有偶爾轉動的鐵環會反射出零星的光,像蟄伏的獸在舔舐爪牙。
“請吧。”
坎轉向霜星,抬手示意通往案幾的方向。水溪在她腳邊蜿蜒流淌,順著地磚的紋路織成道無形的指引。她刻意落後霜星半步,保持著既不疏離也不冒犯的距離,寬袖下的手始終虛按在腰間的符咒袋上——這是大炎秘探護送重要人物時的標準姿態。
霜星的冰靴踩在水痕上,留下串轉瞬即逝的白印。她能感覺到背後震的視線,像實質的針,牢牢鎖在自己後頸的源石結晶上。雪怪小隊的成員們被留在原地,佩特洛娃正低聲叮囑著什麼,聲音細若蚊蚋,卻被走廊的回聲放大了幾分。
“放心,你的人很安全。”
坎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聲音里帶著淺淡的笑意
“震雖然看著凶,卻最守規矩。”
霜星沒接話,只是加快了腳步。冰霧在她周身凝成細小的冰晶,遇到坎身上散出的水汽,便化作更細的霧,在兩人之間織成道若有若無的屏障。她听見震在身後發出聲極輕的嗤笑,鐵環踫撞的脆響里,藏著幾分不置可否的嘲弄。
走到走廊拐角時,霜星回頭望了一眼。震正背對著他們,雙臂抱在胸前,鐵環在臂彎里輕輕晃動。雪怪小隊的成員們被他堵在原地,像群被圈養的幼獸,既不敢妄動,又滿眼戒備。
“別看了。”
坎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比起他們,你更該關心案幾上的茶。”
她抬手拂過垂落的發絲,銀簪的反光正好照亮前方——陳冉與凱爾希等人的身影在茶香中若隱若現,像幅尚未干透的水墨畫。
霜星的冰靴在拐角處頓了頓,冰霧在她腳邊凝成朵細碎的花。她能想象到震此刻的神情,那雙藏在飛魚服陰影里的眼楮,一定正死死盯著自己的背影,像在看守著什麼隨時可能引爆的危險品。
“走吧。”
坎的聲音里添了幾分催促。
“茶涼了,可就品不出滋味了。”
兩人的腳步聲在走廊里交織,一輕一重,像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對峙,敲打著未知的節拍。
坎的腳步聲在案幾前停住,飛魚服的寬袖輕輕拂過茶案邊緣,帶起的氣流讓燭火微微晃動。她對著主位上的陳冉微微躬身,銀簪在發間折射出細碎的光。
“小姐,人給你帶來了。”
陳冉正用茶筅攪動碗中的抹茶,碧色的茶沫在瓷碗里旋出規整的圈。她抬眼時,杏色裙擺隨著動作漾開漣漪。
“好的,麻煩你了。”
指尖在茶碗邊緣輕輕一叩,示意坎退到側位。
霜星站在離案幾三步遠的地方,冰霧在她靴底凝成層薄霜。案幾兩側的座位上,九正用刀尖撥弄著茶杯,阿米婭的耳朵在兜帽下警惕地豎著,凱爾希則把玩著手術刀,目光也像淬了冰的手術刀。
陳冉的視線落在霜星緊繃的肩線上,突然將茶碗往空位前推了推,青瓷與木案踫撞出清越的聲響。
“這場茶會就差你一人了,請入座吧。”
霜星的指尖在袖中攥緊了冰錐的柄,寒氣順著指縫滲出,在空氣中凝成細小的冰晶。
“恐怕陳小姐的茶,未必合我的口味。”
“合不合口,總得嘗過才知道。”
陳冉的茶筅在碗中輕輕一頓,茶沫的紋路突然變得清晰,像幅微型的輿圖。
“就像有些事,親眼見過才知真假。”
九突然嗤笑出聲,刀尖在茶水中劃出混亂的痕。
“你們大炎人說話總愛繞彎子。”
她抬眼看向霜星,目光里帶著幾分復雜。
“但這茶,確實該喝。”
阿米婭悄悄拽了拽凱爾希的衣袖,低聲道。
“小心有詐。”
凱爾希終于開口,聲音比茶湯更涼。
“大炎的雲霧茶性溫,解燥,也解火。”
她突然抬起頭。
“或許正好能澆滅某些不必要的戾氣。”
霜星的冰霧在周身翻涌片刻,最終還是緩緩散去。她走到空位前,冰靴在木案邊停下時,帶起的寒氣讓茶碗邊緣結了層細霜。
“我坐下可以,但我的人——”
“震會好好‘照看’他們。”
坎的聲音從側位傳來,她正用銀箸夾起塊茶點。
“保證一根頭發都不會少。”
陳冉將茶盞遞到霜星面前,盞沿的溫度恰好能握住。
“她們的事,稍後自然會給你交代。”
她的指尖在盞底輕輕一旋,杯中的茶葉突然直立起來,像株倔強的青松。
“現在,我們該談談切爾諾伯格的雪了。”
霜星接過茶盞的瞬間,指尖突然傳來刺痛——不是源石的灼燒,而是某種細微的術法波動。她抬眼時,正對上陳冉含笑的目光,對方的瞳孔深處,似乎藏著比雪更冷的東西。
“請用茶。”
陳冉的茶筅在碗中劃出收尾的弧線。
“這杯茶,敬那些沒能等到春天的人。”
案幾上的燭火突然跳了跳,將眾人的影子在牆面上拉得很長。霜星望著杯中浮沉的茶葉,突然想起切爾諾伯格陷落那天的雪,也是這樣又冷又密,把所有的真相都埋在了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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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遇見羅德島,我是會一個人繼續在荒野上游蕩,還是最終回到城市接受懲罰我不知道,也不需要那個答案了,我現在正在羅德島,和您站在一起。
——石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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