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 晴。
陸陽站在市一中考點門口，掌心貼著準考證的金屬箔微微發燙。
晨光穿過梧桐樹的間隙，在他藍白校服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戰場，然而，這里卻比他想象中的要平靜得多。
與父親陸小軍當年高考時截然不同，那時的父親攥著準考證，手心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漬，仿佛那薄薄的紙片會在瞬間被汗水浸濕。
而此刻的他，指尖干爽，沒有絲毫的濕潤，心髒雖然跳動得有些快，但每一下都充滿力量，似乎在告訴他，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深呼吸，孩子。”父親的聲音在他的記憶中緩緩響起。
那是去年冬天的某個深夜，陸陽坐在台燈下，全神貫注地解著一道導數題。
正當他苦思冥想之際，父親端著一杯熱牛奶，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父親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模糊，但他的聲音卻異常清晰。
“那天下著小雨，”父親的話語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劃破了寂靜的黑暗，“我穿著膠鞋，忐忑不安地走進考場。我的筆袋都在不停地發抖，好像它也知道這場考試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父親的眼神像蒙著一層霧氣的玻璃，讓人難以透過那層霧氣看清他真實的內心。
陸陽不禁想象起那個永遠挺直腰桿、堅毅果敢的男人，竟然也會在命運的岔路口表現得如此怯懦。
考場外，警戒線外站著幾位家長，他們或焦急地張望著，或低聲交談著。
其中，有一個穿著旗袍的母親格外引人注目，她正溫柔地往女兒手里塞著巧克力，似乎希望這小小的甜蜜能給女兒帶來一些安慰和勇氣。
陸陽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機械表，那是父親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表盤上的反光，映照出他那張清瘦的臉頰，以及那雙充滿期待的眼楮。
考前最後一次模擬考，他以超過一本線 47分的優異成績，讓班主任對他寄予厚望。
班主任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保持這個狀態，交大的大門肯定會為你敞開。”
走進考場時，陸陽看到監考老師正在拆封試卷袋，那小心翼翼的動作仿佛在揭開一個珍貴的寶藏。
陸陽的目光隨意地掃過考場，注意到前排女生的後頸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那一顆顆汗珠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她緊張情緒的外化。
相比之下，陸陽自己的後背卻干燥得像是曬過的棉布，沒有一絲汗漬。
當試卷分發到面前時，一股淡淡的油墨清香混著窗外的槐花香撲面而來。
這股香氣讓陸陽的心情瞬間放松下來，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快速瀏覽全卷。
當看到物理大題的電路圖時，陸陽心中一動，這道題似曾相識，他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解題的思路。
而化學推斷題的突破口也在瞬間被他抓住，答案呼之欲出。
陸陽的筆尖在答題紙上輕快地游走，就像一條游弋在知識海洋里的魚，自由而歡快。
他的思維如泉涌般源源不斷，每一道題都在他的筆下迎刃而解。
他想起父親常說的話︰“知識是最可靠的鎧甲。”
這句話在無數個凌晨四點的書桌前支撐著他，讓他在學習的道路上不斷前行。
然而，當他寫到最後一道物理大題時，秒針在表盤上的走動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那“滴答滴答”的聲音，仿佛是時間在催促他，讓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節奏。
題目里的電磁感應模型就像一團被貓抓亂的毛線球一樣，錯綜復雜，讓人無從下手。
那些原本應該清晰無比的公式，此刻卻在陸陽的腦海中變得模糊不清，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迷霧，無論他怎麼努力去回想，都只能看到一些重影。
陸陽的太陽穴像是被人用小錘子不停地敲打一樣，突突直跳，一陣陣地抽痛著。他的掌心也開始微微出汗，濕漉漉的，讓他感覺有些不舒服。
他有些焦慮地低頭看了看手表，這一看，他的心更是猛地一沉——竟然已經過去了整整 25 分鐘！
時間過得如此之快，而他卻幾乎還沒有什麼進展。
就在這時，後排突然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那是鉛筆摔落在地上的聲音。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把陸陽嚇了一大跳，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仿佛被一股電流擊中了一般。
“別慌，換個角度。”就在陸陽有些驚慌失措的時候，父親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畔響起。
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讓陸陽的思緒瞬間回到了上周的模擬考試之後。
那天，陸陽因為做錯了幾道題而懊惱不已，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發呆。
父親看到他這副樣子，便走過來安慰他。
當時，父親正拿著水壺給陽台上的蘭花澆水，晶瑩的水珠順著蘭花的葉脈緩緩滾落，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你媽媽當年數學最後一題空著，結果就差三分沒上重點線。”
父親一邊給蘭花澆水，一邊對陸陽說道，“所以，遇到難題的時候，不要慌，換個角度去思考，也許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陸小軍自己是沒有考上大學的，所以他只能拿妻子娟子的經歷來激勵兒子，希望他能夠在學習上更加努力，不要重蹈他們的覆轍。
陸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草稿紙翻到新的一頁。
他試著用運動學的方法重新分析，突然發現之前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參考系轉換。
思路像被捅破的窗戶紙，公式推導如瀑布傾瀉。
當他寫下最後一個等號時，考場廣播響起還有15分鐘的提示，而他剛好完成所有作答。
交卷鈴聲響起時，陸陽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歡騰。
他走出考場，梧桐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為他鼓掌。
手機屏幕亮起，父親發來消息︰"考完一科忘一科，晚上給你做清蒸鱸魚。"
陸陽望向天空，雲朵正被夕陽染成金色，仿佛預示著屬于他的時代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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