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陽光很好。
方臨珊起了個大早,輕手輕腳地溜進廚房,把昨晚偷偷烤好的蛋糕從冰箱里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抹上最後一層奶油。
她哼著歌,手指沾了一點奶油,偷偷舔了舔,甜得眯起眼楮。
“阿哲肯定喜歡。”她小聲嘀咕著,把蛋糕放進盒子里,又系上一條深藍色的絲帶——那是陳明哲最喜歡的顏色。
之後,她端著蛋糕,輕手輕腳地推開臥室門,卻發現陳明哲已經醒了。
他坐在輪椅上,背對著門口,正望著窗外發呆。晨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單薄的輪廓,像是隨時會消散的影子。
“生日快樂!”方臨珊蹦到他面前,把蛋糕舉到他眼前,笑得眼楮彎成月牙。
青年像是被突然驚醒,肩膀微微一顫,隨即轉過頭來,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伸手接過蛋糕︰“謝謝。”
聲音很輕,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方臨珊眨了眨眼,期待地看著他︰“快打開看看!”
他的手指在絲帶上停頓了一下,然後慢慢解開。
盒子里是一個巧克力蛋糕,上面用奶油寫著“阿哲,二十七歲快樂”,旁邊還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小太陽。
“我親手做的!”方臨珊得意地揚起下巴︰“雖然丑了點,但味道絕對……”
小妞兒的話突然停住了。
陳明哲盯著蛋糕,臉上的笑容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固定住,嘴角微微上揚,眼楮里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他的手指輕輕踫了踫那個小太陽,又很快縮回來,像是被燙到了似的。
“很好吃的樣子。”他說,聲音平靜得像是念台詞。
下一秒,方臨珊的笑容僵在臉上。
不對勁兒。
她以為他會笑,會揉著她的頭發說她笨手笨腳,或者至少會挖一口奶油抹在她鼻尖上,像以前那樣鬧她。
可是現在,他像是戴了一張面具,所有的情緒都被壓在那張平靜的表情之下,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阿哲?”她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嗯?”他抬起頭,眼神卻飄向窗外,“怎麼了?”
“你......不喜歡嗎?”
“沒有,很喜歡。”他回答得很快,像是怕她多想,又補充道,“我只是......有點困了,昨晚睡得不太好。”
話音一落,小姑娘盯著他的側臉,心里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揪了一下。
他在撒謊。
隨後,陳明哲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卻最終轉動輪椅,往門口滑去︰“我去書房待會兒,有個稿子要改。”
“可今天是......”
“我知道。”他打斷她,聲音很輕︰“謝謝你的蛋糕,我晚點吃。”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只留下方臨珊一個人站在原地,手里還拿著切蛋糕的小刀。
此刻的她,呆愣在客廳里,茫然地看著緊閉的書房門。
不明白,明明昨晚他還好好的,和她一起看電影,笑著吐槽劇情,甚至在她睡著前還親了親她的額頭。
可今天,他就像突然被什麼東西抽走了所有的情緒,連偽裝開心都顯得那麼艱難。
“珊珊。”身後傳來陳母的聲音。
方臨珊回頭,看見陳母站在廚房門口,手里端著一杯熱茶,眼神復雜地看著她。
“阿姨......”她咬了咬嘴唇︰“阿哲他怎麼了?”
陳母搖搖頭,嘆了口氣,走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不是你的問題。”
“那他為什麼不開心?”
“因為......今天......不只是他的生日。”陳母的聲音很輕,輕的,方臨珊不仔細听,都听不太清楚︰“也是他爸爸的忌日。”
聞言,她猛的睜大眼楮。
“二十多年前,他五歲生日那天,他爸爸開車帶他去游樂園,回程路上出了車禍。”
陳母的手指微微發抖,茶杯里的水面泛起細小的波紋︰“他爸爸當場去世,而他......失去了雙腿。”
一瞬間,方臨珊呼吸都停滯了。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他今天早上會那樣看著她做的蛋糕,為什麼他的眼神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麼東西,為什麼他連假裝開心都那麼勉強。
——因為生日對他來說,從來都不是值得慶祝的日子。
可是,那現在怎麼辦呢?
這麼想著,她在書房門口徘徊了好大一會兒,才敢輕輕的推開了那扇門,陳明哲正坐在輪椅上,手里捏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照片上,映出一對父子的笑臉——年輕的父親蹲在地上,懷里抱著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兩人對著鏡頭笑得很燦爛。
小男孩兒手里還舉著一個氣球,上面寫著“生日快樂”。
這應該跟他臥室里擺著的那張照片,是同一天拍的。
那是他車禍前最後一次和父親的合影。
青年低著頭,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父親的臉,動作小心翼翼,仿佛怕踫碎了什麼。
小妞兒瞧著,胸口一陣發疼。
她走過去,輕輕跪在他輪椅前,伸手抱住了他。
小伙子的身體猛的僵住,像是沒想到她會進來。他的手指緊緊攥著照片,指節泛白,聲音沙啞︰“......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我......毀了你的驚喜。”青年的聲音很低,帶著壓抑的哽咽︰“你那麼用心準備的蛋糕。”
“阿哲。”方臨珊打斷他,雙手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你可以不開心的,真的,沒人規定,生日要為了別人開心。”
陳明哲一听,睫毛顫了顫,眼眶通紅,卻固執的不肯讓眼淚掉下來。
“你想他了是嗎?”她一邊說,一邊下意識的看向了他手中的照片。
小伙子聞言,輕輕的點了點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臨珊見狀,緊緊的抱住了他,任由他的眼淚浸濕了她的衣領,滾燙得像是要灼傷皮膚。
以至于,她都沒敢出聲,只是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如同在安撫一個受傷的小孩兒般,任他在自己懷里盡情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