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響起時,陳明哲正在幫方臨珊的右手拆線。
此刻的小姐姐,把右手安靜地擱在治療盤里,那些猙獰的傷口已經愈合,留下幾道粉色的疤痕蜿蜒在曾經靈巧的手指上。
男人的動作很輕,剪刀尖端小心翼翼地剪斷最後一根黑線,然後用鑷子輕輕抽出。
“疼嗎?”他頭也不抬的問道,聲音比手中的動作還要輕柔。
小姑娘搖搖頭,左手無意識地揪著床單“你電話響了。”
陳明哲這才注意到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正在震動,屏幕上顯示“老媽”兩個字。他皺了皺眉,摘下手套按下了接听鍵“媽?”
“明哲啊,”電話那頭傳來母親輕快的聲音“我和你爸明天的高鐵,大概十點到。臨珊爸媽也一起,我們四個老家伙約好了去看看你們。”
剪刀“當啷”一聲掉在治療盤里。陳明哲愣了一下,喉嚨瞬間發緊“怎麼突然要來?”
“你這孩子,”陳母嗔怪道“你和臨珊都多久沒回家了?上次視頻看她瘦了一大圈,右手還纏著紗布”
方臨珊察覺到陳明哲的異常,用左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溫熱干燥,卻止不住他的慌亂。
“媽,我們最近工作很忙”
“再忙也要吃飯!”老太太打斷他,“臨珊的媽媽特意學了藥膳,說要給她補補。對了,你聲音怎麼這麼啞?感冒了?”
陳明哲一听,看著病房里懸掛的輸液架,上面還掛著沒滴完的葡萄糖。牆上的電子日歷顯示,距離這次化療完結還有五天。
“嗯,有點小感冒。”他艱難的撒著謊“媽,其實我挺好的,你不用惦記著。”
“這話說的,我兒子,我能不惦記嘛。好了不說了,我得去收拾行李了。”瞧瞧,老太太激動的情緒都抑制不住了“明天見啊,記得告訴臨珊,她最愛吃的醬肘子,她媽鹵好了,我們明天帶過去!”
電話掛斷,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陳明哲盯著黑下去的屏幕,臉色鐵青。
臨珊的手指輕輕撫上他的後背,順著脊柱的輪廓慢慢下滑——這是她安撫他時的小動作。
“他們還不知道嗎?”她輕聲的問道。
陳明哲搖搖頭,突然覺得無比荒謬。
這一年多來,他和死神搏斗了無數個回合,卻從未想過如何向父母解釋這一切。
每次視頻,他都特意選在狀態好的時候,用美顏濾鏡遮住蒼白的臉色;每次通話,咳嗽都要憋到掛斷後。
“你爸媽也不知道吧?”他轉頭看向方臨珊。
話音未落,她苦笑了一下,舉起右手“手受傷告訴他們了,就是沒告訴他們,我們分開過,所以也沒告訴他們你生病了。”
下一秒,陽光突然變得刺眼起來。陳明哲走到窗前,看著樓下花園里散步的病人。
有個年輕女孩正推著輪椅上的老人曬太陽,老人頭上戴著化療患者常見的毛線帽。他突然想,父母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會是什麼反應?
“其實”方臨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們遲早會知道。”
陳明哲一听,轉過身,發現她已經下床走到他面前,右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新生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粉色。
“我只是不想讓他們操心。”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方臨珊記憶的閘門。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陳明哲化療後的樣子,躲在衛生間里咬著毛巾哭到干嘔。
如果連她這個醫生都承受不住,何況是年邁的父母?
“但你不能永遠瞞著。”她輕聲的說著,手指描摹著他消瘦的輪廓“就像我的手,疤痕會一直在,但至少現在能握住東西了。”
聞言,陳明哲望著她堅定的眼神,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手術台上見到方臨珊的樣子——
二十二歲的她戴著過大的手術帽,眼神卻比任何人都要篤定。那時的他們還不知道,很多年後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並肩作戰。
“我們得編個故事。”他最終說,牽著她回到病床邊“一個不那麼嚇人的版本。”
方臨珊聞言,笑著點點頭“就說“輕度血液病”,“藥物治療”,“預後良好””
男人听著,眼眶突然發熱,為了掩飾,強撐著笑了笑,笑著笑著卻咳嗽起來。
方臨珊見狀,熟練地拍著他的背,等他平復後遞來一杯溫水。
“就說肺結核吧。”男人笑著望向她“今天辦出院,最後五天的化療,每天“上班”完成。”
小姑娘听著,臉蛋兒都快皺成一個菜包子了“行嗎?這麼遠的路,這麼冷的天,每天來往,撐得住嗎?”
“行,反正也沒有幾天了,等化療完就跟他們說請假了。”
語落,兩人沉默著對視了一會兒,突然同時開口道 “你說”
“要不”
陳明哲做了個“請”的手勢,方臨珊深吸一口氣“要不就告訴他們實話吧?”
陽光移到了陳明哲的臉上,照亮他眼底的掙扎。
他想起父親高血壓的病史,母親脆弱的膝關節,還有方臨珊父親五年前做的心髒支架。
“分階段吧。”他最終說“先說是慢性病,等等徹底好了再交代細節。”
話音一落,小姐姐並沒有反駁,只是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
因為,他們都知道“徹底好了”在腫瘤科意味著什麼——十年生存期,臨床治愈,這些遙遠得像是天邊的雲。
就算上次暈倒以後,做了一個全身的檢查,結論只是血管迷走性暈厥,也只能證明他的病情沒有再一次惡化。
可臨床治愈,對一個肺癌的晚期患者來說,還是很遙遠的。
不過,她會爭取時間,十年、十五年,隨著她爭取到的時間越長,醫學也會更加發達,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就有徹底治愈的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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